漢朝建國以來,沿襲秦朝的二十軍功爵位,以徹侯為最高爵位,如今呂布封安邑,食邑萬戶,早已是登峰造極。漢朝雖有王爵,卻是非劉姓不得封賞,而這不高不低的公爵雖早在周朝便有設置,但在漢朝卻從來沒有過封賞,一旦封賞,便意味著跳出了漢製,另立法統,其中寓意讓人心驚。


    鍾繇被皇帝訓斥,卻麵不變色,不卑不亢道:“陛下錯了,天下規矩不破不立,這二十軍功爵也不是生來就有的,如今正逢亂世,群雄並起,陛下正是用人之時,如何能墨守成規,以寒三軍之心,陛下應當效仿古賢,不拘一格,方不負重臣之心啊。


    呂布沒想到鍾繇會有這番奏表,這般當殿請功無異於逼宮,實在有些急於求成了,況且他對這些虛名並不上心。如今大權在握,朝政上下皆在掌控之中,並不需要再節外生枝。


    這時見大殿群臣皆都躍躍欲試,大有群起而附和之勢,急忙出言道:“陛下所言甚是,我朝自有祖上規製,如何能輕易破壞,呂布身負陛下厚望,自當鞠躬盡瘁,些許功勞,皆是職責所在,何言封賞,秘書令休要再多言。”


    鍾繇還待再言,卻見呂布眼神淩厲,急忙收聲,退迴座中。眾臣見呂布似乎並無此誌,便也不再出頭,齊聲道:“丞相高義。”


    皇帝本在兩難之間,這時有了呂布退讓,心中寬慰不少,道:“丞相品行高潔,正是群臣楷模,但有功不能不賞,朕今日便敕封丞相獨子為陽平侯,並賜丞相太傅之尊,進出宮門可用天子儀仗,丞相以為如何?”


    呂布沒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慷慨,這白占得便宜,豈能推脫,便起身走到殿下,拜道:“陛下厚恩,臣誠惶誠恐。”


    當日君臣盡歡,直到入夜時分,方才散了酒宴。


    呂布盡興而歸,一路乘坐天子賜予的儀仗,自不免得意忘性,一路鑼鼓開路,引得沿街百姓紛紛掀窗觀望。


    迴到相府,卻見相府門外冷冷清清,隻有幾名侍衛守在門外迎候,與想象中妻兒同迎的場麵大相徑庭。


    呂布不由得心生酸楚,自己連日在外征戰,迴城時尚有皇帝大臣出城十裏迎接,怎麽反倒迴到家中,連一個迎接的人都沒有,什麽時候自己在這家中這麽沒有存在感了?


    惱怒之下,將門外守候的侍衛一頓訓斥,無非就是鎧甲不夠齊整,兵器不夠鮮亮等等,讓一眾侍衛摸不著頭腦,隻好莫名其妙,跪拜在兩側接受訓斥。


    一進相府,呂布喝退左右,徑直向前廳走去,正臨到時,忽覺腦後勁風襲來,攜帶破空之聲,竟有幾分威勢。


    呂布心下一稟,這相府之中竟然還有刺客不成,隻是攻擊之人雖然來勢兇猛,呂布卻好不驚慌,也不迴頭,稍一閃身,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已在耳畔擦過。


    呂布拇指食指輕撚劍身,順勢使力一帶,身後之人便連人帶劍向前飛撞,再也收不住勢,呂布身形一轉,順勢將來人擒拿,如提小雞一般從衣領提起。


    來人被呂布提在半空,手足無從著力,懸在半空之中,雙手亂抓,兩腳亂蹬,口中哇哇叫道:“父親是我啊,我知道錯了,快放我下來。”


    聲音悅耳動聽,正是如意的聲音。


    呂布在發現刺來長劍之時,便知道身後之人是誰,這才沒有下殺手,否則她還能有功夫在這時大喊大叫?


    一把將她甩出,如意在空中幾個翻滾,穩穩落在地麵之上,這才笑嘻嘻道:“父親好厲害喔,嚇死我了。”


    大半年不見,如意身形更加修長,似乎已經不比她的母親矮小幾分,這時見她笑意嫣然,沒心沒肺的樣子,不覺動氣,沉著臉道:“女兒家,整日舞刀弄槍,不成體統,便是這樣迎接你的父親嗎?”


    這時前廳中眾人聞聲而出,嚴秀麗正見呂布訓斥如意,似笑非笑道:“君侯好大的官威啊,我們一家人在相府門外等你一整天,不見你的人影,我還以為你今晚要留宿宮中,與皇帝作伴呢,這個時候迴來,便隻想訓斥人嗎?”


    呂布見嬌妻從門中而出,身後還有兒子呂幸,以及嶽母劉氏和義父丁原的遺孀,府上之人盡數在此,可見眾人早就相聚,隻等他的歸來。


    嚴秀麗一番話,讓呂布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正赧然間,呂幸已上前拜道:“恭迎父相凱旋而歸。”


    呂布將呂幸抱起,小夥子半年不見,倒是精壯了不少,呂布終於大笑道:“還是我兒最是體貼。”


    進入前廳,之間其中喜慶裝點,似乎不僅是迎接自己的宴席這麽簡單,疑惑問道:“今日是什麽日子,何以這般布置?”


    嚴秀麗瞪了呂布一眼,滿是責備的語氣道:“都不知道你這個父親是怎麽當的,今日是什麽日子都給忘了,我還以為你趕在今日迴來,必是知道今日的重要性。”


    呂布一臉疑惑觀望眾人,隻見眾人皆是一臉笑意,暗暗捫心自問,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也不是什麽節日,也不是什麽紀念日,挖空心思終究毫無所獲。


    這時嶽母劉氏笑道:“今天是如意十四歲生日,已到了及笄之年,也算是成人了。”


    呂布迴望如意,正見她頗為難得的一臉嬌羞,撫弄著衣角,哪裏有一點成人的樣子。


    原來今日正是如意的成人禮,日間早有親朋為其祝賀,隻等呂布歸來,送上父親的祝福,沒想到呂布竟然給忘了。


    呂布滿懷歉意,召如意到身邊,和聲道:“是父親不好,忘了你這麽重要的日子,你既然成年,此後便需孝順父母,看護幼弟,言行舉止更需得體,知道了嗎?”


    如意聞言,如大人一般道:“知道了父親。”


    呂布掏出隨身的龍蛇弓,遞給如意道:“這把短弓跟隨我南征北戰,斬殺無數大將,我知你喜好騎射,今日便給你當做禮物吧。”


    如意早就垂涎父親的龍蛇弓,短小精湛,更適合突然發射,即便女子臂力也能從容張弛,大喜道:“謝謝父親的禮物,我很喜歡。”


    此刻吉時早過,如意的成人之禮早已經舉行,呂布為自己錯過了如此重要的時刻而懊悔不已。想來如意出生之時自己就在虎牢關前與曹操征戰,沒能守護在妻兒身側,如今連成人禮都擦肩而過,不免更加愧疚萬分。


    又問如意道:“既然已經舉行了成人禮,可有取表字?”


    如意搖頭,嚴秀麗在旁言道:“表字如意非要等你迴來才取,你遲遲不歸,如意都已經在門外看了幾十次了。”


    呂布赧然道:“如意之名是我為她取的,隻希望她能一生如意平安,表字便由她自己取吧。”


    又問如意道:“你可有什麽想法?”


    如意興高采烈道:“有了,我給自己取表字叫綺玲,父親看怎麽樣?”


    呂布聞言全身一震,心中波濤洶湧,如意竟然給自己取了這麽一個表字,正與後世傳說相符合,莫非命運一途終究無法更改?


    這時見她興致高昂,不想令她掃興,便和聲道:“綺玲挺好聽,你高興就好。”


    如意取得表字,更添興奮,又央求父親道:“我想去孟津學院求學,父親你看好不好。”


    對於呂布來說,少年好學正是最好的事了,怎麽會不應允,當即表態道:“我看甚好,你既然有心向學,我正求之不得,明日我便讓孔融開具證明,讓你入院讀書。”


    如意高興的撲在父親身上,喜道:“太好了,我就知道父親最疼我了。”


    呂布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掙脫了開來,佯怒道:“剛才過完成人禮,便這般沒大沒小的,還和孩童一般,教我怎麽放心讓你離家求學?”


    如意吐了吐舌頭,悻悻退在一旁。


    呂幸卻不樂意了,嚷嚷道:“呂如意要去孟津學院,我也要去。”


    呂布道:“孟津學院不收小屁孩。”


    呂幸不依道:“誰是小屁孩,我今年虛歲都十三了,隻差一歲而已。”


    呂布道:“差一天也不行。”


    呂幸癟癟嘴,實在是和這個父親無法溝通,嚴秀麗適時道:“行了,這些事以後再說,現在是如意的生辰喜宴,好吃好喝堵不住你的嘴。”


    待宴席散盡,已經是深夜了,府中整日忙綠,到這個時辰猶自無法消停,四下侍從風風火火奔走,收拾殘局。


    呂布迴到臥房,終能與嬌妻獨處,多日分別,早有思念填滿心頭,若說兒女是呂布的枝葉,那麽嚴秀麗便是她的根莖,使他所有付出的動力,隻是自成婚以來,自己多年征戰在外,兩人聚少離多,其中各自苦楚隻有自己知道。


    呂布常在身在前線,身處戰火之中,時時心提在胸口,自然沒有多餘的心思。而身在後方的嚴秀麗卻不同,既要獨立操持家務,更要為夫君穩定朝堂君臣,還要擔憂身在前線夫君的安危,一心分作數用,其中辛苦,恐怕猶勝呂布許多。


    呂布自然體諒嬌妻處境,此時見她坐在燭火之後,經曆整天的忙碌後,臉上猶自帶著疲倦的笑容,被燭火映照下,竟然還有幾絲銀發熠熠生輝,呂布心中大慟,走上前與她相擁道:“夫人辛苦了。”


    嚴秀麗忽聞此言,一時未能轉圜,愣神良久,才在眼中泛出幾滴晶瑩,吃吃道:“夫君這說的什麽話,你我夫妻一體,自然該同心協力,共同為這個家付出。夫君在前線出生入死,以性命相博,我自然要竭力護得家中穩定,否則豈非亂了夫君大事。”


    此時無聲勝有聲,呂布與她相知,再無需多話,隻是緊緊相擁,彼此心意自然各能明了。


    次日呂布相府開衙,一班文臣武將皆來議事,相聚在議事廳之中。


    楊修首先坐不住,起身道:“君侯昨日在大殿之上為何不願意晉封公爵,此時隻要有人提及,君侯正可以順勢而為,這本退卻,實在是大事良機啊。”


    一班重臣皆附和道:“是啊,君侯立下大功,豈能輕輕一個太傅打發了,皇帝未免太小氣了些。”


    呂布笑而不語,賈詡疑惑問道:“君侯莫非另有打算?”


    呂布道:“公爵侯爵在我來說並沒有多少區別,反倒是對於一些心向漢室的大臣來說,這根本就是別有用心之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徒為旁人增添煩惱,損人而不利己絕非君子所為。”


    賈詡道:“固然如此,但是君侯如今已經萬事俱備,朝政重臣皆在掌握,何不順勢而為試探朝中人心,若心向漢室者多,君侯自可以審時度勢,對心存異見加以警惕。若心向漢室者寡,君侯亦可以順勢而為,豈非一舉兩得。封爵事小,其意還是要投石問路。”


    呂布搖頭道:“如今還未到時機,還不是另起爐灶之時。現下天下諸侯割據一方,正有無數目光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若我們行為不檢,被有心人存心效仿,到時候不免王侯林立,大漢朝廷便真的名存實亡了。”


    司馬朗聞言大為欣慰,道:“君侯所慮正是,如今我們掌控天下,何必急於一時,待到君侯兵鋒指向,天下歸一之時,即便再有心存異誌者,也不過是螳臂當車,大勢不可阻擋。”


    呂布頷首道:“此事休要再提,到此為止。”


    陳琳岔開話題道:“君侯此番征戰曹操,損耗兵馬糧草頗巨,雖談不上傷及根本,卻也是損耗嚴重,死傷將士的身後安置也需要周密安排,數萬烈士需要補助,財政隻怕會捉襟見肘啊。”


    呂布肅然道:“這個無需討論,即便我們活著的人餓肚子,也不能怠慢為我們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烈士補貼一律按照以往慣例,絕不能有所克扣,否則今後誰還願意為我等征戰?”


    王桀如今擔任中書令,理會朝中政務,進言道:“如今司隸、兗州等地經過多次大戰,人口損失慘重,早已是十室九空,君侯還需頒發養民善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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