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詭寐,連半點星光也無,於禁營寨之內卻燈火通明,照亮了營寨方圓十步之地,營地內旌旗飛揚,老遠望去,衛兵站的筆直,動也不動,盡顯出軍人的威武與剛烈。


    然而營寨遠處的黑暗中,卻傳來隱隱約約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響,正是奉命清除陣前拒馬與陷阱的魏續和侯成。


    夜鶯咕咕的叫聲,和夏蟲的鳴叫聲此起彼伏,讓這樣肅殺的夜色,多了一份安逸祥和。


    魏續與侯成他們自然不知道,於禁早在天剛剛黑的時候,就離開了營寨,他們眼前隻剩下一座空營,留在這裏掩人耳目。


    魏續推了推侯成手臂,疑惑道:“這敵人的營寨為何這麽安靜,竟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侯成大半夜幹這髒活累活,正一肚子氣,低聲道:“這有什麽好奇怪?我們不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魏續一時無語,搖頭道:“還是不對,我們是偷偷來的,自然要悄無聲息,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為何還要凝聲摒氣,難道有什麽鬼?”


    侯成沒好氣的道:“兄弟,別人好好在睡覺,你以為都跟你一樣?一晚上夢話不…斷!”


    兩人說著話,由於以前經常跟站呂布夜戰,也跟著練就了夜間辯物的本領,是以,馬超一向是隻要夜間有任務,必定派他倆同去。


    二人也不負眾望,領著一般親兵,不過用了兩個時辰,便將障礙、陷阱清除,並且還沒有被敵人發覺!


    完成任務,侯成終於長出一口氣,道:“好了,已經進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內,可以通知將軍了。”


    魏續會意,鼓著腮幫子,做出夜鶯鳴叫的聲音。


    侯成聽他傳令完畢,才對著他低聲道:“我現在終於明白,將軍為什麽必須要讓你來學夜鶯的叫聲了。”


    魏續得意道:“我這口技可謂一絕,別人根本學不去!”


    侯成笑道:“那倒是,別人那是美麗的夜鶯,你這是懷孕的夜鶯,叫人想吐。”


    沒過多久,早已準備就緒的去騎兵大軍悄然前來,全部換了長弓,在馬超的一聲號令中,萬箭齊發,於禁營寨頓時火光衝天。


    木頭燃爆的劈裏啪啦之聲,跟火光唿嘯的聲音交相更替,卻唯獨沒有士兵哭嚎喊叫的聲音。


    馬超麵色鐵青,被於禁就這樣耍了一把,遠比他打一場敗仗還恥辱。


    看著麵前唿嘯的火勢,看來今天晚上是別想從這裏經過了。


    而正在這時,洛陽的前將軍府中,張遼、臧霸、宋憲依主次而坐,同時失意之人,此時自是各自以酒澆愁。


    宋憲先是沉不住氣,幽幽道:“我等背叛呂布,投了王允,原本想謀得一個好的前程,可這王允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吧?過河拆橋,用完我們便扔在一邊不管了,晉升賞賜一概沒有,反倒是被於禁這個空手套白狼的家夥占盡了好處。”


    張遼看了臧霸一眼,見他低頭不語,內心思量片刻,道:“你這就很不錯了,你看我們並州出來的將領也就你和宣高還算手握重兵,哪裏向我這般,也就能調動幾個守城的兵卒。”


    說完還故作痛心的歎了幾聲氣,正要再說,卻見臧霸猛擊桌案,滿臉盡是憤憤不平之色,連幹三杯酒,,也不說話,隻是一個人悶頭生氣。


    張遼暗道有戲,便斟酒一杯,遙敬臧霸道:“宣高前日不過是沒有攔住呂布逃亡之路,竟被王允降了軍職,想來定也受了不少閑氣,來,滿飲此杯,以消愁緒。”


    臧霸想起前些日子,被王允訓斥的狗血淋頭,這時即便已經過去好些天,卻還是忍不住氣得胃疼,道:“呂布何許人也?我能夠稍稍延誤已經很不錯了,就連那於禁不也照樣铩羽而歸,憑什麽他受獎勵,我受責罰?”


    張遼詭異的笑容一閃而過,幽幽道:“這還不明顯嗎?隻因為你是呂布的舊將。”


    臧霸頓時麵紅耳赤道:“可我早已和呂布恩斷義絕,我當初從南陽起兵時,就已經站在呂布敵對一方了。”


    張遼道:“哪有如何?在王允心中,我們在坐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下一個馬騰,你能背叛呂布,怎麽便不會背叛王允?”


    臧霸一時氣結,指著張遼道:“你…”


    張遼打斷他道:“別指我,我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允怎麽想,你看看,你如今已被連降了兩級,再降一級你就保不住手中的軍權了,而宋憲將軍更是被奪去了一半的兵力,再往後怎麽發現還要我說嗎?”


    宋憲大吃一驚道:“前將軍危言聳聽了吧?”


    張遼冷笑道:“反正我已經是準備好了後事,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我便為你們引薦一人。”


    說完便鼓掌三聲。


    從內堂閃出一個人影,穿著皇宮禁衛的鎧甲,向三人行禮道:“衛尉南軍隊長王淩參見三位將軍。”


    臧霸、宋憲自然不識此人,臧霸沉聲問道:“你是何人?何以在這內堂之中?我等方才所說你都聽見了?”


    王淩昂首道:“卑職乃是王允族侄,知他要與三位將軍不利,特來告知,以免到時有殺身之禍而不自知。”


    臧霸將酒杯猛擲於桌上,取下兵器架上張遼的寶劍,長劍徑直取向王淩咽喉。王淩不及反應,卻見身前人影一閃,長劍便停在咽喉三寸之地,再難往前一寸。


    原來卻是張遼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臧霸手腕,沉聲道:“宣高在我的府邸,用我的寶劍,殺我的朋友,可真是好氣魄啊。”


    臧霸一時氣急,這才終於發現不妥,雖說張遼如今沒有軍權,但畢竟是自己多年的上司,自己這般莽撞,確實大大不妥,急忙鬆開長劍。


    長劍掉落,張遼一手在半空接住,挽了兩個劍花,送還劍鞘之中,這才又道:“王淩乃是義士,見王允多行不義,多次欺辱皇帝,又對我等曾跟隨呂布多次救駕感恩於心,這才前來將實情相告,宣高何以這般魯莽?”


    臧霸也是一時情急,以為此人既然是王允族侄,若把剛才眾人議論之事告知王允,在座之人隻恐都有性命之憂。


    不由半信半疑道:“前將軍,此人與王允過於親密,絕不可輕易相信,不如殺了,以除後患。”


    宋憲也是附和道:“臧將軍所言甚是,王允狡猾異常,此人實在不可輕信。”


    張遼恥笑道:“我與王淩相識已有半年之久,早在王允逃往不知所蹤之時就已在皇宮相識,我知他為人秉性,絕非不忠不義,賣友求榮之人。”


    臧霸、宋憲聽得這句話,莫名的紅了臉,臧霸這才躲躲閃閃的道:“王允真要對付我們?”


    王淩斬金截鐵的道:“若有虛言,不得好死!”


    這倒也不是王淩胡亂發誓,王允本來也就忌憚這些呂布舊將,不使他們出戰,不使他們守關,隻讓他們賦閑城中,美其名曰守衛皇城,可這皇城何須這許多重兵時時守護,這數萬大軍每日在城中生出的事端,便有夠洛陽尹頭疼了。


    可王允還是任由他們駐守在城中,隻不過就是為了時時監視,不讓他們脫離控製罷了,若待危機過後,恐怕第一個提上議程的便是剪除這些呂布黨羽。


    王淩見他們將信將疑,又道:“你們都隻道,司空蔡邕隻不過與呂布走的稍近了些,便被王允誣陷為呂布黨羽,慘遭腐刑之罪,堂堂一代巨匠文豪,竟被淪為閹人。你們曾與呂布何等親善,王允豈會放過你們?”


    宋憲不服道:“我們對他有過大功,助他搬到呂布,拿下洛陽皇宮,他豈能恩將仇報?”


    王淩失笑道:“你們想得太簡單了,你們立下大功,王允可曾給過你們任何實質的獎賞?出了虛無縹緲的各式各樣的將軍名號,俸祿沒漲,軍職未變,連一個小小的關隘都不讓你們駐守,這與囚禁有何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當日呂布是囚禁在大牢之中,王允想殺就殺,而你們是囚禁在洛陽城裏,王允照樣是想殺就殺!”


    臧霸氣急,罵道:“你放屁,王允老兒想殺我,先要問過我手中戰刀。”


    王淩見時機成熟,便故作輕鬆的道:“你們的死活我本也不在乎,隻是前將軍實乃當世英豪,是我大漢的肱骨之臣,我不忍他就這樣喪生在王允手中,因此才特地趕來通知他,誰知他和你們一樣執迷不悟。如今於禁出征阻擊馬超,洛陽城除了你們的軍隊,再無其他力量,如此天賜良機若不加以利用,豈不辜負了上天美意?”


    臧霸盡飲一杯,目光閃爍,咬牙切齒道:“王允老兒待我不仁,便別怪我行不義之事!”


    王淩道:“將軍此言差矣,王允雖是我的族叔,但他欺辱皇帝,霍亂朝綱,買賣官職,乃是罪大惡極之奸人,將軍若能將其剪除,便是我大漢功臣啊。”


    臧霸與宋憲對望一眼,各自點頭,又向張遼道:“我決意先下手為強,斬殺王允奸賊,還請前將軍援手。”


    張遼慷慨道:“我雖兵力弱小,但我可緊守洛陽四門,讓王允插翅難飛。”


    臧霸豪氣長笑道:“不用,將軍隻需為我助陣即可,王允老兒,我必親手刃之。”


    既然下定決心,眾人都出身沙場,皆是雷厲風行之輩,便即各自召集人馬。好在兵營就在城內,王允也不曾想到,正是因為他的疑神疑鬼,才使得禍水從蕭薔而起,讓他防不慎防。


    於禁帶走了兩萬步弓,這步兵大營便隻剩下三萬步兵,臧霸盡數調遣,將司徒府圍了個水泄不通,宋憲又將他手下的一萬輕騎調遣而來,使得王允再無逃脫可能。


    四萬大軍,火炬炙如白晝,圍在司徒府四周,如同一尊尊雕塑,一動不動,卻散發出無與倫比的殺氣。


    張遼敲開司徒府門,開門衛兵見門外陣仗,還來不及驚唿出口,就被張遼一劍割斷了喉嚨。


    張遼、臧霸、宋憲依次而入,將幾個還在目瞪口呆的衛兵斬殺,數萬大軍從府門魚貫而入,身上鎧甲碰撞之聲,還有大軍行進嘈雜的腳步聲,如同午夜的喪鍾,震的張遼等人心潮澎湃。


    張遼等人,徑直走到廳堂,見雖已經快到子時,王允還亮著燈,並未休息。張遼在門外喊道:“張遼求見司徒。”


    屋內傳來王允疲憊的聲音,道:“文遠快進來。”


    張遼推門而入,身後有臧霸、宋憲跟隨。


    進得正廳,見王允正手持燭台,俯身在書案之前觀看地圖,一時也未抬頭,聽見腳步聲,便道:“文遠,我正愁派何人去協助於禁阻擊馬超大軍,如今看來,隻有文遠最合適不過了。”


    臧霸冷笑道:“司徒大人,你看我合適嗎?”


    王允聞言抬頭,見張遼、臧霸、宋憲並排而站,全身甲胄,各持腰間長劍,頓時臉色大變,吃驚道:“你們要幹什麽?”


    宋憲走上前幾步,笑道:“老匹夫,我忍你很久了,你多次侮辱我,今日我定要一劍一劍將你割碎,方消我心頭之恨!”


    王允手持燭台,步步後退,慘笑道:“我早知你們會反,恨不能早將你們斬草除根,實乃自食其果啊。”


    王允狀若瘋狂,大有一副憤世嫉俗的神態,連連後退,左右轉還,手中燭台將四周紗帳點燃而不自知,隻是口中叫道:“都是小人,都是小人,都是小人!”


    大火急速蔓延,宋憲待要衝過火海,補上王允幾刀,怎奈紗帳點燃地毯,又點燃了雕梁畫棟,一時間竟再無眾人容身之地。


    屋內濃煙嗆鼻,王允身上火光洶洶烈烈,在大火中如同詭寐般四竄,發出嘶聲裂肺的叫喊之聲。


    三人見此慘狀,再不敢稍有逗留,急忙掩住口鼻,奪門而出,大火熊熊,轉眼便將整個司徒府點燃。


    張遼不禁歎息,洛陽雖然繁華,終究太多苟且之事,前有何進、丁原,後有呂布、王允,有誰落下了好下場?想到此處,一時間竟有些意興闌珊。


    臧霸忽然道:“司徒府雖大,卻沒有幾個人為王允陪葬,想來也是可憐。”


    張遼心道:是啊,王允家眷早就被呂布斬盡殺絕,此時的司徒府,不過就是幾個使喚之人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國之狼行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彥頁非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彥頁非文並收藏三國之狼行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