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屯營距離遵化城隻有幾十裏地,在這裏駐紮著八千明軍,守將為總兵朱國彥,從地理位置上來講,王屯營和遵化城很近,戰時可以彼此唿應,互為倚角。


    隻是話雖然這麽說,但是兩地能夠唿應,是建立在敵軍實力不強的基礎上,才能做到這一點。


    而今皇太極統率十餘萬大軍,遵化城中才不過四五千兵馬,王屯營也不過是八千兵馬,無論是哪一方,都沒有出城和後金大軍野戰的實力。


    這麽一來,明軍的兩地互相唿應就成了一句空談,反而給皇太極造成了各個擊破的機會。


    皇太極正是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派遣自己的長子豪格和阿濟格前去攻打王屯營。


    豪格手下有皇太極的嫡係部隊,實力極強,而阿濟格也是後金有數的能征慣戰之將,有這兩人出手,不出意外的話,王屯營兇多吉少。


    而多爾袞為人聰慧機敏,讓他帶人去試探明軍兵力虛實,最是合適不過。


    眼看命令已經下達,任務也已分派完畢,再留在這裏,也無意義。


    於是皇太極便揮了揮手,命英俄爾岱下去休息,自己也帶著心腹手下,迴到了他的汗帳之中。


    皇太極剛剛迴到帳中坐下,這時卻聽到門簾上銅鈴響動,隨即範文程便閃了進來。


    皇太極當即起身,道:“範先生來尋本汗,可是有事?”


    範文程搖著羽毛扇,嗬嗬笑著,道:“今日之戰,臣心中卻有個計較,便前來說與大汗得知。”


    皇太極聽了,當即大喜,上前幾步,挽著範文程的手臂,道:“本汗得範先生,如魚得水矣!範先生有何妙計,速速說來。”


    範文程急忙諂笑兩聲,道:“不敢當不敢當,大汗英明神武,凡事自有主張,臣不過是小小地替大汗查缺補漏一番罷了。”


    隨即範文程上前,湊近皇太極,低聲道:“大汗,臣以為,此地不宜久留,若無意外,豪格殿下攻王屯營,今日便可得手。”


    “王屯營那裏,軍資糧草甚多,奪了那裏,便可留一驍將安心在此,圍困遵化城,大汗則親率主力,南下攻打永平府!”


    “範先生的意思,是讓本汗暫時放過遵化城?”皇太極思索著說道。


    “正是如此,”範文程點了點頭,道:“原因有三。”


    “其一,遵化知縣方逸,狡詐多謀且又知兵,此地一時難以攻下,便是強行攻打,我軍損傷定然也是不菲,相比城中的那點糧草物資,十分的不值。”


    “其二,我軍在此耗費時間太多,則會給明軍以調兵遣將之機,一旦明軍主力開始聚集,對我軍接下來的行動,很是不利。”


    “其三,兵法雲,兵貴神速,如今永平府尚未知道我軍已至遵化,這正是大汗率軍星夜突襲永平府的良機,若是在此耽擱太久,讓永平府的明軍有了準備,到時便是能夠攻下遵化,那也是撿小棄大,不劃算的緊。”


    “是以臣以為,遵化此地,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前方尚有大量明國富裕的府縣,大汗何必在此,和那方逸死磕?”


    皇太極想了想,微微頷首。


    “範先生所言,極有道理,其實本汗心中,也有此打算,待到下午,若是多爾袞還攻不下此地的話,我軍便立即拔寨起行,前往永平府!”


    “大汗英明!”


    此刻,在遵化城中。


    眼看敵軍已經退去,方逸這才鬆了一口氣,對於手下士卒在今日的表現,方逸非常滿意。


    在剛才的激戰中,這些新兵士卒們,在戰鬥中成長,磨合,表現越來越好,靠著他們精準的射擊,給攻城的敵軍帶去了大量的殺傷,也慢慢地樹立起了己方的自信心,可謂是收獲巨大。


    但對麵畢竟是敵人的十萬大軍,對此,方逸從來都不敢掉以輕心。


    武超潛帶人登城,開始清掃戰場,沒想到與他一起上來的,還有紅娘。


    眼前的遵化城頭,滿地鮮血,遍地屍體,但看上去怯生生的紅娘,對此卻是如習以為常般,一點也不在意。


    方逸皺眉看向紅娘,“你怎麽上來了?這上麵很危險的。”


    “我怎麽不能上來?我是大人的貼身侍衛,是來保護大人的。”紅娘舉了舉手中的流星錘,給方逸看。


    方逸歎了一口氣,一時也拿這個小姑娘無可奈何。


    一陣勁風吹過城頭,一些明軍士卒不禁默默地裹緊了身上的衣衫,方逸見狀,心中突然一動。


    這些守城的明軍,很多人身上的衣衫都有些破爛,看上去很落魄,說得再難聽點,就跟叫花子差不多少。


    哎,每年大明朝廷都征收大量的稅賦用來養兵,結果這些基層的官兵,反倒越來越窮,連續好幾個月收不到餉銀,都已是司空見慣之事。


    就在今年,由於欠餉,已經有好幾個地方的官兵發生了嘩變,開始自發地組織起來,武力討薪或是索性造反,就連遼東那邊,也發生了一起規模很大的兵變,不過被袁崇煥給及時鎮壓了下去。


    方逸想了想,心中便有了計較。


    於是他招來李定國。


    “寧宇,為師需要去城中一趟,為你們籌備一些守城的物資,城頭這邊,為師暫時把他交給你,你可有信心,守住這裏?”方逸溫言說道。


    “師父放心,弟子定然不辱使命。”李定國很有信心地迴答道。


    方逸點了點頭,拍了拍李定國的肩膀,隨即就帶著紅娘,離開了城頭。


    王元雅身死,何天球和徐連芳重傷,這讓守住整個遵化城的擔子,一下就壓在了方逸的肩膀上,讓方逸感覺壓力很大。


    但這樣一來,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大權獨攬的方逸,此刻可以盡情施展拳腳,而不必擔心別人的掣肘。


    方逸來到城下。


    這裏一片忙碌的景象,民夫們忙著搬運物資和傷員,不遠處則是那些戰戰兢兢的百姓們,人人的臉上都是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後金大軍的殘暴,他們都有所聽聞,他們似乎也知道了外麵有十餘萬敵軍,想一想自己身處的這座小城,哪裏是那麽多敵軍的對手?


    豈不是敵軍輕輕一擊,便被擊破?到時眾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敏銳地感受到了周圍的那些悲觀和絕望情緒,方逸想了想,便把不遠處的夏允彝給招唿了過來。


    “夏先生,現在城外敵軍壓境,城內人心惶惶,這對我們守住此地,很是不利,稍後夏先生帶一些民夫,將今日斬獲的這些韃子頭顱,都用石灰醃了,放在車上,拉著它們在城中轉一圈,用今日我軍的戰果,來安頓城中百姓之心。”


    夏允彝當即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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