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 南越軍於有陽山大破聯合軍,俘虜八萬!隔日,南越城中兵力四出, 圍攻各世家大本營, 但有抵抗,寸草不留!


    消息傳出, 京師嘩然, 舉世皆驚!


    但, 這還沒完。


    臘月廿一,南越王麾下曹裨將奇襲安西府, 安西府一日而下, 府尹張多文被生擒!


    臘月廿二, 南越王分兵七萬, 包圍京師, 滿朝惶恐, 幾欲出逃!


    然, 七萬兵馬圍而不攻,南越王過京師而不入,率萬餘兵卒直奔北方重鎮宣安,會見豪傑軍與邊軍代表。


    其於眾目睽睽下祭告天地,贏得蒼天垂淚, 幹旱兩年的北地天降暴雨, 連綿三日不絕!百姓喜極而泣,豪傑軍與邊軍心悅誠服, 俯首稱臣!


    臘月廿八, 南越王合兵十萬,攜煌煌之威, 再臨京師!


    當晚,被三皇子秦雍罷免的原禁衛軍統領龔棋夥同親信開門獻城。南越大軍入城,秋毫無犯,一路直奔宰相府和皇宮。


    夜幕籠罩中的皇城,一磚一瓦仿佛浸透了腐朽。


    秦凜牽著楚承的手,領著一眾護衛踏過漢白玉雕琢成的雲龍階石,一步一步來到皇帝居住的太極宮殿門前。


    這裏已經被士兵團團圍住,熊熊燃燒的火把將他們的影子映照在緊閉的宮門上,讓那些影子看起來仿佛是張牙舞爪的魑魅魍魎。


    武威上前稟報道:“王爺,皇帝、楚含和秦雍均在裏麵!似乎是打算負隅頑抗……”


    話音剛落,宮門“啪”的一下打開。


    一個臉色蒼白的宮女感應到驟然壓來的一道道視線,顫抖著聲線說:“王爺,三皇子秦雍已服毒自盡,我家主子請您進去。”


    秦凜沒動,麵無表情地問:“你家主子是誰?”


    宮女精神一振,說:“我家主子是楚妃。三皇子把持朝政,我家主子不得不跟他虛與委蛇。還請王爺看在我家主子無辜,從未傷害過誰的份兒上,饒他一命!”她說著說著,便熱淚盈眶地福身跪下。


    楚承捂唇,無聲笑了笑。


    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宮女,好一個純善無辜的楚妃!


    他一時間竟分不清對方是真情流露,還是演技逼真了!


    是啊。


    若無楚承,秦凜恐怕永遠也猜不到意圖謀害自己的是誰。畢竟楚含一係列的針對都是通過欽天監和秦雍來完成的。既然秦雍“自盡”,欽天監怕是也沒了,楚含便能假裝什麽也不知道,繼續當他純善無辜的楚妃了!


    秦凜但凡想收買人心,要麽繼續捧著他當高高在上的太妃,要麽將他送入太廟青燈古佛。總而言之,這條命肯定是能保住的。


    可惜啊!機關算盡,還是沒算到楚承的存在。


    那宮女似乎瞥見楚承臉上淡淡的諷笑,立即膝行過去:“王妃娘娘!咱們娘娘從小被嬌養長大的,所以在府中待你刻薄了些。但他從未虐待過您,也沒做過任何壞事啊!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們娘娘吧!”說著,還伸出爪子要抓楚承的衣袍。


    剛才還麵無表情的秦凜臉色一變,猛地一腳踹出去!


    “啊!”


    這一腳正中對方肩頭,雖隻使了三分力,還是疼得她滿地哀嚎打滾兒。


    秦凜隻是冷眼看著,隨口吩咐道:“押下去!用刑撬開她的嘴,看她知道多少主子的秘密!”


    “喏!”武威立即冷笑著招唿兩個士兵上前。


    “不!不要啊!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娘娘!娘娘救救我啊!”


    “住手!”伴隨著她淒厲的叫喊,一道綿軟的輕喝從太極宮中傳出。緊接著,便見一個身著白色宮裝的哥兒踏過門檻,緩緩走到火光中。


    正是楚含。


    隻見他容貌嬌美,臉色蒼白,體態弱不禁風,一襲白裙襯得他清冷中又帶著點成熟哥兒的風韻。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大概便是形容他此時的狀態。


    尤其他在冷風中瑟瑟發抖、柔弱無助的模樣,哪怕是周遭見慣生死的士兵,心內也生出一絲不忍。


    隻是……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這位哥兒皇貴妃的氣質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時,楚含盈盈一福身,多情的貓眼泛著水光望向秦凜:“王爺,您已經得到了您想要的一切,何必與我等可憐哥兒和女子為難呢?”


    楚承好整以暇、饒有興味地看著。


    示弱、道德綁架,還有……勾引?


    這就是楚含的手段嗎?


    可惜,他的手段麵對秦凜毫無作用,甚至招來更深的厭惡!


    旁人或許感覺不到,但秦凜卻幾乎在第一眼看到楚含時便發現,對方是在模仿楚承!偏偏模仿過於拙劣,還帶著明晃晃的勾引,讓其看起來像個東施效顰的小醜!


    這簡直是對楚承的褻/瀆!


    秦凜毫不掩飾身上的低氣壓,上前便是一個巴掌狠狠扇在楚含的臉上!


    “啪!”


    楚含的臉直接被打歪過去,隻須臾就顯出紅印子。


    他瞪大眼,仿佛還沒反應過來!


    緊接著,便聽秦凜冰冷的聲線響起:“楚妃,你驅使欽天監汙蔑本王為不祥魔神,配合三皇子秦雍多次謀害暗殺本王,罪無可恕,當立即受淩遲處死之刑,你可有異議?”


    楚含呆住,整個人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攫住!


    知道了!


    秦凜知道了!


    怎麽會這樣?他明明隱藏得那麽好!明明已經將知情的秦雍和欽天監全部殺了!為什麽秦凜還是什麽都知道了?!


    然後,他餘光便瞥見淡笑怡然的楚承。


    他猛地一抖,刹那間一絲明悟貫通天靈蓋,表情驚恐又憤怒地瞪向對方,尖叫:“你是誰?!你不是楚承?!”


    醫術突然變得十分高明,還能解釋成久病成醫,但楚承在南越一係列發明和改革,可謂完全改變了秦凜上一世的發展軌跡!而他記憶中的“楚承”分明是個怯懦柔弱,必須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菟絲花!


    楚含原本沒放在心上,此時才猛然意識到不對勁!


    然後,他就見楚承挑眉,抬起下巴朝他微微一笑:“我是……神仙?”


    這笑容在他眼裏怎麽看怎麽惡意!仿佛眼前人洞悉他的前世今生,將他所有圖謀當成了樂子,高高在上地戲耍著他!


    “啊!”楚含崩潰地尖叫著向楚承衝過去!


    都是楚承!


    若不是楚承,他早就殺死了秦凜,扶持他和秦雍的兒子當皇帝!屆時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後!


    為什麽?!憑什麽?!


    上蒼既然讓他重生一迴,為什麽還要派下楚承毀滅他!他隻是想要一個深愛他的人!想要一場甜甜蜜蜜的愛情!想要主宰自己的人生!


    可惜,下一瞬,他便秦凜毫不憐憫地一腳踢出去!


    “嘔”


    這一腳直接踹在他肚子上,立即讓他倒飛出去,趴在地上瘋狂吐酸水。


    “哇!!”


    太極宮內忽然響起小孩兒的哭聲,也不知是被宮外喧囂嚇到,還是感應到自己母父的遭遇。


    楚含刹那悲從中來,泣不成聲:“孩子!我的孩子啊!王爺!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放過我和孩子吧!我再也不敢了!”


    秦凜目光冰冷:“全部帶下去!”


    “喏!”


    眨眼,楚含和他的親信女官便被拖了下去。


    小孩兒的哭聲不絕於耳,模模糊糊地喊著“母父”。


    秦凜蹙眉,不由為難起來。


    該如何處理這小孩兒?


    對方才一歲半,秦凜的道德觀讓他做不出處死無知小兒的事來,哪怕對方是仇人的孩子。


    “送去大報恩寺吧。”楚承幽幽開口,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


    “也好。”秦凜頷首。


    不論這孩子是誰的兒子,都流淌著皇室血脈。若送去民間養著,難免被有心人找到利用,不如安置在大報恩寺,由寺裏的和尚養育教導。若是長大後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便讓他自行決定自己的去處吧!


    恰好此時,一個士兵從遠處趕來,拱手說:“王爺,宮門外有一個中年男子自稱是王妃的‘親生父親’,王爺的嶽丈。他想見見王妃。我等不敢決斷,特來稟報。”


    “楚方墨?”楚承挑眉,好整以暇地問。


    “是的。”士兵頷首。


    楚承感覺諷刺。


    當年原身千裏迢迢來京城尋父,尋得的卻是個忘恩負義、貪名逐利之徒;如今,對方又屁顛屁顛來認子,隻因他的兒子是未來皇帝的正妃!


    多麽諷刺?


    可惜他並非原身,才不會稀罕這樣的父親,於是懶洋洋說:“王妃沒有父親,趕走。”


    “喏。”士兵領命,匆匆退去。


    秦凜見狀,便說:“承承,隨我進去看看秦觀海吧。”


    他們兩個的父親都是人渣,果然他們是天生一對啊!


    “嗯。”


    於是,秦凜推門,邁入太極宮。


    太極宮內不見一個服侍的太監宮女,大概是早早逃走了。


    秦凜穿過屏風來到深處,隻見一個青年倒在地上,已經咽氣。他死死抓著喉嚨,銅鈴大的眼中充斥著難以置信。


    這便是秦雍了。


    看來他是猝不及防被楚含毒死的。


    在他旁邊的美人榻上,一個五短身材的小孩兒正在哭鬧。


    而美人榻對麵金碧輝煌的龍床上,一個頭發花白、衰敗如朽木的中年男子正斜著頭,死死瞪著他和楚承,嘴裏發出“呃呃”的叫聲,不知想表達什麽。他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看床褥還算幹淨,想來是秦雍和楚含並未過度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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