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勾唇,一隻手摸上他胸口:“那殿下喜歡誰?”


    秦凜唿吸微微一滯,本能地握住那作祟的手,聲線沙啞:“孤身染怪病,不欲令他人一生錯付。”


    楚承另一隻手捧住他的臉,令他抬頭直視自己,目光深深:“殿下喜歡誰?”


    第69章 嫁給廢太子的哥兒12


    沉默。


    詭異的沉默靜靜蔓延。


    秦凜並不想迴答, 而楚承偏偏在等他的迴答。


    於是雙方隻能這樣拉鋸著。


    良久,一聲歎息從楚承唇間吐出:“殿下的倔強也很可愛。”


    話音未落,蜻蜓點水的吻便落下。


    秦凜瞳孔驟縮, 沒有拒絕。


    這是一個溫柔的、包容的吻, 讓人欲罷不能。


    然而,在某個神經放鬆的瞬間, 秦凜隻覺唇上一痛, 一絲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秦凜聽到武威粗豪的大嗓門響起:“殿下, 到家了。”


    他未曾動,而是抬眼望著楚承。


    楚承也低眉看他, 微笑:“阿凜, 還要嗎?”


    這一瞬, 秦凜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麽, 隻知道某個貪念似乎正無限膨脹, 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 他按住楚承的後腦勺, 想要加深了這個吻。


    如果可以,他希望此時即是恆遠。


    然後,他觸到了溫熱的手掌心。


    楚承彎著嘴角,表情遺憾:“可惜,不能叫外麵久等了。”


    “殿下?”武威迷茫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在車外飄蕩。


    秦凜:……


    他總覺得他的皇子妃是故意的。


    嗯, 楚承的確是故意的。


    誰叫秦凜這麽別扭, 沒有給出正確的迴答呢?


    雖然很可愛,但該懲罰還是要懲罰就是了。


    楚承眉眼彎彎, 望著秦凜眼底傾瀉出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 不自覺幻視出對方頭頂有狗耳朵耷拉下來,頓時笑意更甚, 愉悅開口:“那再給殿下布置一份作業?”


    秦凜不解。


    作業?


    “臣妾猜到今日會有人來欺負殿下,因而假意迴門,讓鬧劇發生在楚家門前,從而引來汙蔑殿下是災星的人。事實證明,對方果然按捺不住出現了。殿下猜猜是誰?”


    秦凜神色一凜,瞬間聽懂了楚承的暗示。


    幕後黑手,竟在楚家人之中!


    而在此之前跟他有過節的楚家人,同時符合“被引來”這一條件的,思來想去似乎隻有……楚含?!


    是他?


    為什麽?


    因為對他愛而不得?


    秦凜即便再聰明,也想不到楚含是重生者,早就對自己因愛生恨,這才要弄死他。


    這時,楚承又說:“殿下,抱臣妾出去吧。”


    秦凜收迴思緒,點點頭,乖順地將人抱起,踏出馬車。


    廢太子府,或者說大皇子府,此時府門大開。王公公早早領著一群仆役站在門口恭迎。


    然而,馬車上卻遲遲未有動靜。就在眾人遲疑不定時,終於有兩道身影走出馬車。


    等望見抱著楚承,神色淡然,嘴角卻明顯被咬破的秦凜,以及旁邊見怪不怪的武威等人,王公公不由一愣,眼中是止不住的驚訝。


    他從秦凜幼時便侍奉其左右,見慣了殿下的冷淡,還是第一次見其對某個人如此特別。不但連下馬車都抱著,而且看那破皮的嘴角,顯然方才正跟對方在馬車裏卿卿我我呢!


    這對向來拘束守禮的殿下來說,多是一件新奇的事兒啊?


    但很快,他心中便隻剩下高興。


    殿下這是紅鸞心動了啊?


    也好,陷入這般與世皆敵、孤立無援的境地,能有一個知冷熱的交心之人是多麽難能可貴的事啊。


    想著,他收斂心神,上前恭敬地行禮:“見過殿下、見過娘娘。恭迎兩位殿下迴府!”


    他身後的其他仆役亦紛紛躬身行禮。


    “平身吧。”秦凜開口,隨即抱著楚承跨入府門。


    經過王公公的打理,府裏亭台樓閣早已煥然一新,初春的花園裏隨處可見青青草色。


    王公公引著初次迴府的秦凜向客廳走去,笑眯眯地說:“殿下與娘娘的寢房,老奴天天叫人清掃,如今可算迎來主人了。對了,兩位殿下可曾餓了,老奴已叫廚房備膳,娘娘若有什麽喜歡的吃食,盡管吩咐。”


    秦凜聞言想了想,說:“準備些糕點。”


    他知道楚承喜歡甜食。


    “喏。”王公公立即吩咐身邊的下人去廚房。


    秦凜見狀又揮退其他下人,隻留王公公一人,然後對楚承說:“母後與舅舅交給我的人手都由王公公掌管,今後轉給你負責。”


    “不必如此。”楚承瞟向王公公,知道這位是個忠心的,從未背叛過秦凜,也不願讓這位一直跟在秦凜身邊的老人有權力地位被奪走的心寒,便道:“殿下知道臣妾身體不好,沒有那精神管理手下,就繼續叫王公公負責吧。臣妾有什麽吩咐,就叫王公公傳達。”


    “也好。”秦凜頷首,然後便叫王公公去調查韓蕊。


    王公公欣然領命,又將這段時間朝廷和皇帝的反應匯報給他,當然,還有對秦凜舅舅大將軍齊耀謀反事件的調查。


    在秦凜看來,他舅舅是不會謀反的。


    畢竟身為侄子的他是太子,早晚會登上那個位置。


    事實也正如秦凜所料。


    隻聽王公公稟報道:“誣告大將軍謀反的是其麾下的參軍張多文。老奴打聽過了,此人喜好逢迎上級、打壓汙蔑同僚,但均被大將軍派人查清平反,以致為大將軍不喜,不得重用。在告發大將軍的七日前,他與軍中曹裨將因爭奪一歌伎而生出口角,被曹裨將打了兩拳,最後鬧到大將軍麵前。大將軍秉公處罰了兩人,又將歌伎許配給曹裨將。此事老奴亦有調查,原來那歌伎早便與曹裨將私定終身,當日曹裨將便是攢夠了錢要為其贖身,誰知張多文見色起意,要為難歌伎,曹裨將見了,這才發瘋打人。而從那以後,與曹裨將交好的幾個軍將多有找張多文麻煩,使其處境困難。老奴猜,或許是這些個因素聯合起來,使張多文對大將軍心生怨恨,這才誣告大將軍。”


    這位歌伎並非妓子,而是樂坊裏專職歌舞的伶人,並未賣身。張多文卻見色起意,要非禮她,本便違法,曹裨將雖一時衝動打了人,但情有可原。


    秦凜認為,舅舅的處置沒錯,換了他也會這般選擇。


    然而,千防萬防,小人難防。


    誰又能料到此事成了張多文誣告的導火索呢?


    這便是所謂的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吧?


    秦凜手掌下意識用力,握緊了楚承的手。


    “嘶”楚承蹙眉。


    秦凜猛地迴神,無措地看向楚承:“抱歉……”


    他把楚承的手抓疼了。


    “沒事。”楚承將手擺在他眼前,笑著說:“殿下吹吹就不痛了。”


    秦凜聞言,耳垂微微滾燙。


    他強忍著羞恥,低眉對著楚承略有泛紅的手背輕柔地吹了吹,似乎生怕吹痛了對方。


    楚承勾唇,頓了頓才向王公公問道:“王公公可知張多文如今下落?”


    王公公迴答:“此人因告發有功,被陛下拔舉為安西府的府尹。”


    秦凜目光一冷。


    參軍不過是九品文職,而府尹可是堂堂正三品大員!


    而且,安西府在大齊的西麵,遠離北方邊境,說是變相保護了張多文被他舅舅麾下的士兵報複也不為過!


    他舅舅是大齊有名的儒將,禦xia/體恤軍民,從未克扣軍糧或者軍功,幾十年來保境安民,在整個北方邊鎮威望極高。若張多文迴北方任職,恐怕分分鍾就要被憤怒的軍民撕碎了。


    楚承又好奇地問:“那那位曹裨將和歌伎如今如何了?”


    王公公歎了口氣,說:“曹裨將也在被誣告之列,如今已被發配南越。至於歌伎,被張多文搶走後不甘受辱,已自盡了。”


    在大齊,被發配的犯人要麽去邊關服役,要麽去南越受苦,曹裨將顯然是後者。


    楚承一怔,垂眼:“原來如此。”


    111並未告訴他這兩位小人物的命運,因此他才好奇一問。如今聽聞,又覺無可奈何。


    命運落在他人肩上的一片雪花,在他人眼中卻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想著,他冷靜開口說:“張多文有多次誣告他人的前科,此事隻要認真調查便能知曉。然而陛下卻……”他稍稍一頓,才說:“歸根結底,是陛下老了,而殿下正當年輕,又雄才大略,外祖家又是武將世家,因此惹來陛下的忌憚。”


    這也是在楚含的前世,沒有楚含參與,張多文依舊誣告成功,使秦凜被廢的根本原因。而這輩子,楚含依舊沒有參與,而是提前布局,順水推舟,誣告果然還是發生了。


    身為星際人,楚承其實無法理解,皇位真有這麽誘人嗎?竟令人殺妻廢子,一念而誅人滿族?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城外無家可歸的流民,以及整個大齊正被旱災折磨的百姓。他深切體悟到,在這皇權至上的古代,皇帝的英明與否足以影響一個民族的興亡。


    天災可以抵擋,而人心卻不可測。


    對此,秦凜或許已有領會。或者說,他已經明白,接下來,他與秦觀海再非父子,而是仇讎!


    “孤該怎麽做?”他望向楚承,目光深深。


    身為廢太子的他,正處於最艱難的處境。


    也許今日起,他這輩子都隻能被囚禁於這廢太子府,無法出行。


    而這對於他的複仇極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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