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似乎有佛唱傳來。


    楚承意識漸漸清醒,腦中同時響起111的鬆氣聲:【教授,您昨晚可嚇死我了。古代的風寒真可怕,幸好大報恩寺的住持空性大師懂藥理,給您開了方子。】


    【嗯……】他緩緩睜開眼,側頭,隻見秦凜正閉目躺在他身邊沉睡。兩人雙手交握,長發糾纏。


    楚承勾唇,淡聲問:【昨晚是秦凜給我喂的藥?】


    他對此隱約有點印象。


    【對呀,因為您昏睡不醒,病情又急,藥喂不進去,所以元帥就冒著被傳染的風險用嘴把藥喂給您啦~】111解釋。


    【這樣……】楚承抬起另一隻手,撫上秦凜的眉宇。


    秦凜發病了幾天,就有幾天沒睡。此時在他精神力的安撫下,自然睡得昏沉,沒被他的動作驚醒。


    【教授您也再睡一會兒吧?您還沒完全退燒。】111體貼道。


    【嗯。】楚承應了一聲,貼著秦凜,很快睡去。


    *


    他睡得很輕,翌日秦凜一動,他就醒了。


    休養了一天,秦凜直接精神抖擻,反倒是他,臉色依舊不大好。


    秦凜本打算輕輕地將手從楚承手裏收迴來,不想卻驚醒了楚承。他抿了抿唇,麵上有一絲不自然:“抱歉,吵醒你了。”


    他早已從武威那裏得知了楚承的身份禮部尚書楚方墨流落在外的兒子。說得好聽是流落在外,實際上大家都知道是怎麽迴事,不就是為了榮華富貴隱瞞了曾經結婚的真相麽?


    這事兒在那些大戶人家的內宅裏一度成為閑談笑話,秦凜則是在某些清流彈劾楚方墨拋妻棄子時聽過一耳朵。當時僅對楚方墨心生厭惡,對那因逃荒而身體虧損的哥兒心生憐憫,不曾想這哥兒有一天竟嫁給了他。


    楚承自然地埋進他胸口,聲音軟綿綿的:“你幹什麽去?”


    秦凜身體一僵,硬邦邦地開口:“我要去守靈,你繼續睡吧。”


    守靈,自然是指為他的母族齊家人守靈。


    謀反大罪按理來說,屍體是要丟到亂葬崗的。但皇帝或許是心虛,亦或者僅僅想找個囚禁秦凜的借口,所以在誅滅齊家滿門後,命人裝殮了齊家人包括皇後的屍體,停放在大報恩寺,叫寺中和尚為他等超度十日,再行埋葬於寺外塔林之中。


    塔林本是大報恩寺曆代高僧埋骨之地,皇帝這麽做,大概是想靠那些得道高僧壓製齊家人的冤魂?


    真是諷刺。


    楚承聞言,便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秦凜毫不猶豫地搖頭:“守靈需要一直跪著,你病尚未好,不用如此。”


    “你我已是夫妻,你的母族就是我的母族,我自然應該和你一起守靈。”楚承理所當然地迴答,隨即抬首望向他:“我就在你身邊坐著,這樣可以麽?”


    秦凜蹙眉不語,顯然並不讚成,隻是不願駁了對方一片好意。


    楚承隻能使出殺手鐧:“若我不陪著你,你突然發病怎麽辦?”


    秦凜竟無言以對。


    他深深地看著楚承,說:“好吧。但你若是感覺不舒服就告訴我,我送你迴來休息。”


    “我知道。”楚承點頭。


    於是,兩人便起床洗漱,然後前往佛堂。


    秦凜怕楚承吹了風病情又要加重,依舊抱著他,還用厚實的毯子將人包得密不透風。


    佛堂即靈堂。


    武威三人皆在這裏代替秦凜,為齊家人上香燒紙。


    大報恩寺幾十名僧人正在住持空性的帶領下圍著一個個棺木,念誦往生佛經。


    抵達佛堂,秦凜便將楚承放了下來。


    楚承抬頭,隻見佛堂門前兩邊的匾額上掛著一副對聯,左書:天地獨為尊高臥雲霄審視三千世界,右提:往來皆是客偶經塵壤生成無限因緣。


    兩人相攜入內,楚承差點兒要被三麵牆上一座座金碧輝煌的佛像晃瞎眼,伴隨著燃燒的長生燭,與渺渺不絕的佛音,更顯佛堂的莊嚴。


    此時,武威三人第一時間上前,一臉關切。


    秦凜抬抬手,不等他們詢問便出聲道:“我來守靈,你們去歇息吧。”


    “殿下,您才剛清醒,還是繼續休息吧,這裏有我們就行。”季雲傑道。


    “不用。”秦凜望著一列列棺槨,神情肅穆,眼中藏著隱忍的哀傷:“我想陪著他們。”


    “喏……”武威等人登時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來。


    這裏躺著的,皆是秦凜的親人啊。


    三人齊齊在心中歎息一聲,又是憐憫,又是悲憤。


    憐的是秦凜,恨的是秦觀海。


    大將軍齊耀的性子,他們最是清楚,怎麽可能會謀反呢?


    這分明是汙蔑!


    但皇帝卻輕易信了!


    昏君啊!


    武威等三人互相對視幾眼,卻不敢在秦凜麵前多說什麽,以免其再次發病,隻得默默退了出去。


    秦凜其實能看出他們的心思。


    他沉默著給楚承搬了張桌椅坐下,自己則跪在了蒲團前,目光緊盯著最前方的三個棺木。那裏,沉睡著他的母妃、舅舅和外祖。


    母妃不喜歡舞文弄墨,反而常常舞槍弄棒。幼時在她膝下,她總是念叨著若非困於深宮,她一定能成為大齊最厲害的女將軍。


    她並不愛父皇,父皇也不愛她。父皇娶她,僅僅是為了穩固皇權。


    可你看,一旦坐穩了皇位,齊家這般權勢滔天的將門不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釘了麽?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自古莫不如是,實在諷刺。


    他的舅舅,齊國的大將軍,自小便將他養在身邊,兩人雖非父子,勝似父子。


    舅舅教導他治軍之道,治國之道,要他孝敬長輩,與人為善。可那樣的父親,值得他尊敬嗎?那些躲在陰影中暗害他親族的人,值得善待嗎?


    還有慈愛的外祖、喜愛下廚的舅母、每次看到他來就雙眼發光舉手要抱,剛滿6歲的小表妹……


    悲悲悲!恨恨恨!


    秦凜越是迴憶,唿吸便越痛,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渺渺佛音並不能淨化他心中的黑暗,周圍好似被拖入鬼蜮,有冤魂在耳畔悲泣、哀嚎,並催促著他為他們報仇!


    倏爾。


    一隻溫軟的手洞穿黑暗,按住他手背。


    “你的親人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楚承開口。


    那些恐怖的囈語好似也隨之遠去。


    秦凜不由側首,怔怔望向楚承。


    第63章 嫁給廢太子的哥兒6


    楚承朝他微微一笑:“你幹跪著也無用, 不如陪我一起抄經文,燒給他們如何?”


    秦凜抿唇,少頃, 默默頷首。


    他意識到, 每一次麵對親族逝世的事實,他都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這樣下去, 隻會讓他重複發病, 讓親者痛仇者快, 僅此而已。


    就像眼前人所說,這有什麽意義?母妃和舅舅希望他這個樣子嗎?


    不如化悲憤為力量, 想著以後如何為他們報仇。


    楚承於是拜托旁邊的小沙彌送些紙墨筆硯過來。等送過來了, 他又對秦凜說:“殿下, 我不會磨墨, 您能幫我嗎?”


    “嗯。”秦凜起身, 搬個椅子坐在楚承身邊, 默默為他磨墨。


    楚承潤了潤筆, 沉吟片刻,才提筆,抄起《地藏菩薩本願經》。


    地藏菩薩是佛教四大菩薩之一,曾許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 要度盡六道眾生。因此《地藏菩薩本願經》是很傳統的用於超度他人的經文。除此之外, 《金剛經》、《十方淨土隨願往生經》亦有同樣效果。


    楚承索性將這三篇經文盡皆抄寫,寫滿一張紙便遞給秦凜。秦凜接過, 先是看一遍, 然後自己跟著謄寫。寫著寫著,不知為何, 心竟然也逐漸寧靜下來。


    不知不覺,日近晌午。


    “南無阿彌陀佛”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佛吟。


    楚承早就感應到身後有人,聞聲也不驚訝,隻是轉身朝麵前一身素色僧袍的年老和尚淡然一笑:“大師駐足良久,不知有何賜教?”


    一旁的秦凜如夢初醒,放下毛筆看了過去。


    那年老和尚雙手合十,寶相莊嚴:“貧僧空性,見過施主。”


    “原來是空性大師。”楚承同樣雙手合十,向其行禮。


    空性頷首,說:“施主方才所寫佛經,老衲從未見過,但讀來卻覺如大呂黃鍾,振聾發聵。不知施主是從何處得來?”


    哦?


    楚承默


    默挑眉,這才明白自己剛才所寫的佛經,這個世界居然沒有。


    嗯,這無數的小世界都是他所在的星際世界孕育出的平行宇宙,所以在文字、語言和文化等方麵一脈相承,萬變不離其宗。


    佛道這兩個宗教自然也存在於各個平行小世界,隻是發展不同罷了。


    楚承的原身不信佛也不信道,所以他從原身身上汲取到的相關知識為零,所以他才選取了上兩個世界看過的佛經抄寫下來,作為超度用。


    這大概就是信息差吧。


    楚承想著,倒也沒放在心上,隨口迴答道:“這是一位高僧前往大西佛國取來的佛經,偶然為我……本宮所得。”


    空性聞言,頓時眼睛一亮:“不知老衲能否抄錄一份?”


    “可以。”楚承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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