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門議事大堂氣氛歡快。


    “沒想到這次錦毛鼠來找茬碰得一鼻子灰。”沙千尺將杯中香茗抬手仰脖牛飲而盡,看的杜無笙眉頭直皺:“和你說了多少次,藏龍飲不是你這般喝法,你是想讓別人笑話我堂堂九大門派之一的藏兵門連喝茶的門道都不會嗎?”


    沙千尺毫不在意的擦幹嘴邊水漬,大大咧咧:“在場的又沒有外人,你那套繁複的喝法我老沙實在受不住,哪有喝水喝半口的道理?渴了就要喝,大口喝,大口吃,管那些其他旁門左道作甚。”


    杜無笙橫眉豎眼:“你倒是有理了?”


    周圍藏兵門弟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對兩位藏兵門高層爭吵充耳不聞,極為淡定的矗立在各自的位置上,顯然已經習慣了。


    正席上此刻擺上了兩把椅子,一把是原本就放在這裏的老掌門的座椅,另一張則是方才在擂台觀席正位上掌櫃的那把豪華帶軟墊的椅子。


    掌櫃的斜依在椅子上,摸著自己椅子上的雕花,又看了一眼身邊老掌門那把扶手上都快盤出包漿的椅子,眼明人一眼就能看出區別。


    “這不太好吧?”掌櫃的有些無奈:“你這樣做不會損傷你在這些徒子徒孫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嗎?”


    老掌門不以為意的揮揮手:“您太小看自己身為副掌門的名望了,某種程度上來說您的威望可是比我高得多,再說了,論輩分,您這把椅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在掌櫃的麵前老掌門可不敢自稱老夫,怕折壽,這位可是和開派祖師一個輩份的。


    “可我怎麽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呢?”掌櫃的皮笑肉不笑,伸手在座椅靠背的軟墊上摸索,不消一會便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凸點,眉頭一挑,顯然是意料之中,用食指大拇指在凸點上撚磨出一根寸許長的銀針。


    習武之人雖然皮肉功夫是基礎,特別是修習橫練功夫的更是身如磐石堅硬無比,可那也隻是周身運作氣血的情況下,氣血之力對於武者的作用就好似燃料和發動機,雖然可以支持習武者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但是同時也是消耗品,得靠習武者平日積累和凝練,沒有誰閑得沒事兒二十四小時馬力全開整天燒自己氣血的,這相當於作死,要是過於壓榨體內的氣血本源,身體反而會先受不了,這也是為何習武者走到哪裏就到哪裏打坐的原因,那都是為了在身體內多儲存一些氣血之力。


    有備無患嘛。


    習武者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開啟著對敵的狀態,在平時沒有氣血之力加持的情況下肉身頂多也就比皮革堅韌一些而已,銀針這種以點破麵的暗器百分之百破防。


    若是掌櫃的方才毫無戒備的靠下去,背後絕對會被這根寸許長的銀針戳中,傷勢不會很嚴重,充其量傷到皮肉,但是一旦被戳中,要麽原地起跳當眾出醜,要麽原地暗忍,任由銀針紮在自己背上。


    掌櫃的手撚了撚銀針針頭,一層薄薄的粉末壓成的殼狀物就被掌櫃撚得脫落下來,掌櫃的手指沾了點,舌尖舔了舔,砸吧砸吧嘴,展顏一笑:“喲謔,還是強效麻藥,效果還是慢性的,小心思不錯,不過我的年紀還沒老到坐一會兒就半身麻木四肢不遂流口水的時候。”


    掌櫃的若是選擇任由銀針紮在背上,上麵的強效麻藥定然會緩慢的發揮作用,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慢慢的讓掌櫃的中招,等發現了也無力迴天,隻能眼睜睜任由自己的身體麻木,流口水,最終形象淨毀。


    看著掌櫃的手中寸短銀針,老掌門麵色陰沉似水,沙千尺這個暴脾氣見狀當即拍案而起,起身就往外衝去,掌櫃的見狀忙叫住:“誒誒誒,開會呢,你做什麽去?”


    沙千尺怒氣滿麵,揉著拳頭,關節發出啪哢作響的聲音:“當然是教訓那幫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居然做出這等有辱門風的事情!”說著沙千尺拱手彎腰一弓到底:“此事是我老沙的責任,身為邢堂主事人卻教育出一群盡耍些小聰明的弟子,等老沙我教育過那些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再來請罪!”


    站在掌櫃身旁的郭小道嘴角微微一撇,這傻大個心裏頭明亮著呢,一個門派本身內在穩定的根本就是紀律,以下犯上是大罪,若是掌櫃的真要追究起來,別說是以下犯上了,謀害同門的大罪同樣能扣頭上,更何況現在自家掌櫃的身為藏兵門高層,身份地位更是不凡,這麽算算還能加個刺殺門派高層的鍋?


    呸呸呸,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陰暗了?心態要陽光,要陽光。


    郭小道望向自家掌櫃的,打算看看掌櫃的準備怎麽做。


    “罪什麽罪。”掌櫃的毫不在意在杜無笙驚駭的目光下用食指和大拇指把寸許銀針捏作一團,然後兩根手指碾呀碾,將這根寸許銀針揉捏成一塊小小的銀疙瘩,仿佛手裏捏著的不是一塊金屬打造的銀針,而是一團麵泥捏成的泥杆,看得杜無笙手指發麻,站在距離副掌門這麽近的距離,他敢肯定這個副掌門絕對沒有動用體內一絲一毫的氣血之力,純憑肉身力量將針揉捏成彈丸,而且還是用手指!


    即便是修煉橫練功夫的人,手指依舊是薄弱項,不少修習橫練功夫的行家會選擇至少一種手上功夫對手指弱項進行彌補,但是修煉手上功夫會留下諸如骨節粗大,皮膚粗糙緊繃等很明顯的痕跡,但是這個橫空出世的副掌門的手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像是習武之人的手。


    搓揉著這塊銀針揉捏而成的彈丸,掌櫃的笑了笑,伸手將這塊小小的彈丸信手彈了出去,小小的彈丸脫手飛出大門消失在眾人麵前:“小孩子的惡作劇,當什麽真,熊孩子熊孩子,不熊拿能叫孩子嗎?”


    老掌門聽了這段話心底鬆了口氣,但是麵色依舊難看,吩咐沙千尺:“雖然副掌門不見怪,但是該罰還是要罰,迴頭找出是誰幹的,交給杜無笙。”


    這句話說出來聽得在場所有藏兵門弟子麵色一白,顯然在他們看來交給杜無笙還不如交給沙千尺呢。


    “別罰別罰,孩子嘛,教育一下就好了。”掌櫃的笑眯眯的開口:“再說了,這些孩子的反應不正說明我的演技很棒嘛?這是對我的高度讚譽啊,算了算了,不見怪,不見怪。”


    老郭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蹲在議事大堂門檻外,背靠門檻往嘴裏灌著酒,然後毫無形象的擦了擦嘴,打了個酒嗝,撇撇嘴。


    不見怪?我信你個鬼!


    老郭還記得那張黃紙,上麵的賬單條款明細條條分明,細密程度足以讓密集恐懼症發作,不是針針計較的人根本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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