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光窗口照射進黑暗狹小的房間,不過由於窗口高得離譜,所以光線根本照射不到房間深處,隻能無奈的映照在牆壁上,告詔著新的一天的來臨。


    黑暗中響起摩擦聲。


    尖銳的石頭在刻畫了不知道多少痕跡的牆壁上又添上了新的一筆。


    “一、二、三、四……”


    撫摸著牆壁上縱橫交錯的刻痕,每一道痕跡都是新的一天,每刻上一劃,他就會摸著牆壁上的刻痕數著天數,隻有這樣,才能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被關了多久。


    “……二百一十一、二百一十二、二百一十三。”


    數數聲停下來了。


    二百一十三天了,自己在這地方呆了整整二百一十三天了,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在外麵的吧,宋氏老兒。”


    聲音溫潤如玉,絲毫聽不出任何屬於階下囚的負麵情緒。


    “不愧是藥觀音,江湖上頂級的暗器高手的耳朵就是厲害,考慮的怎麽樣?”


    “我做,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


    “你要保證我妻子平安無事,否則我就讓你連同你那雜碎兒子一起化作一灘黃水。”


    說話聲音很平靜,可是不論是誰都聽得出這句話背後藏著怎樣的怒火和決意。


    窗外的人也不是傻子,這個江湖上有能力殺他這個清風劍派副掌門的人寥寥無幾,別人說這話他就當是無能廢狗的吠叫罷了,但是這個房間裏麵的人絕對有資格說這句話,沒多猶豫當下就同意了:“這當然沒問題,你妻子至今都過得很好,我還專門安排了人去伺候她,我甚至可以讓你時不時看看她,隻要你保證不做傻事。”


    “開門。”


    一柄長劍從窗口丟入:“我可不敢靠近你,你自行開門吧。”


    黑暗中一道寒光閃過,緊隨其後的是長劍出鞘的劍吟聲,綁著門柱的胳臂粗細的鐵鏈應聲而斷,門打開了,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被隨手丟到了地上。


    劍不是他的武器。


    房間的門被打開,身著一襲白衣,藥觀音眯著眼睛走出這個房間,在黑暗的房間呆久了,陡然陽光迎麵他有些不習慣。


    他瞥了一眼身後的磚石土屋,這個房子其實根本困不住他,精通機栝暗器之道的藥觀音怎麽可能被區區兩柄鎖頭給困在這破爛的土屋裏。


    若是他還是那個以千手毒師之稱獨行於江湖的藥觀音,出來也就出來了,但是如今他不僅僅是藥觀音,還是一名丈夫和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的爹,他不能賭,也不敢賭。


    ……


    不久後,江湖上各門各派都收到了一條消息——正道門派清風劍派遭遇九頭鳥之災,滿門上下皆無活口,隻有帶著兒子出門進行江湖曆練的副掌門父子二人得以幸免。


    這一消息引發軒然大波。


    “那位怎麽會對我正道大派下手?難道他就不怕引起所有正道門派的聯手反擊嗎!”


    “反擊?你反擊一個試試,那可是終結了墨壤年代的傳說,既然是那位出手,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還不一定是那位出手呢,現在江湖上不是有一夥打著那位名號的幌子到處殺人滅族的家夥嗎?”


    “那都是些小打小鬧,你可別忘了清風劍派可是正道上排的上號的大派,那些頂著那位當幌子的家夥裏麵若是有人有這等本事早就鬧翻了天了,還會頂著那位的幌子滿世界找小門小派下手?早就自己開派立教了好吧。”


    “就是,什麽名門正派,誰知道背地裏在搞些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們還是不要插手此事比較好。”


    ……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答應他!”倒在血泊中,望著妻子淚流滿麵模樣,藥觀音卻是鬆了一口氣,那人雖然是個畜生,但是還是講信譽的,在他自願被斷手足經脈之後便將妻子從劍下放了。


    藥觀音的妻子並不是江湖中人,甚至不會武功,她隻是藥觀音遊曆山水經過一片茶園路遇的采茶女,他遇到過的絕色之姿不在少數,也算得上是萬花叢中過的角色,但是那采茶女如晨霧鮮茶般流轉明媚的眼神將他拴在了這一畝三分地。


    從那時起,江湖上少了一位千手毒師,某個茶園的路邊,則多了個涼茶攤。


    藥觀音看著痛哭流涕的妻子想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龐,卻無奈根本提不起半點力氣。


    “你……你又迴來做什麽!”


    藥觀音聽到妻子驚聲質問,掙紮著抬起頭,看到的卻是妻子伸開雙手如同護崽的母雞一樣不斷顫抖的背影,看不到來人的麵貌。


    連隻雞都沒殺過的她在直麵江湖殘酷血腥還能挺身站在他身前,真是為難她了。


    藥觀音心疼之餘又是心驚絕望——難道是那宋氏父子去而又返想殺人滅口?一想到來人可能對自己的妻子不利藥觀音心急如焚,想開口讓妻子趕快逃走,但是噴出的卻是一口逆血。


    宋清風絕望的閉上了雙眼:“清兒,我們隻能來世再做夫妻了,那尚未出世的孩兒,原諒我這無能的爹爹吧……”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宋清風想的那樣發展。


    “不必驚慌,我並無惡意。”來人聲音聽起來像是個少年郎:“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由於手腳經脈被斷,身體受到重創,再加上失血過多,藥觀音的視線開始模糊,隻是感覺體內有一道熱流在走動,這道熱流不斷推動著體內氣血,但是積淤在身體的氣血卻隻能緩緩運作。


    藥觀音實在是受創太重了,十指尚還連心,更何況自斷四肢經脈,倘若沒有貴人相助,即便他靠著雄厚的氣血底子保住了性命,將來也隻能是一個廢人了。


    體內的那股熱流依舊在鍥而不舍的推動著幾欲淤結的氣血,藥觀音朦朧之間聽到少年喝喊:“快!運行體內氣血!四肢經脈才斷不久,斷你經脈之時我盡可能保證了經脈主體完整,你是藥師,應該知道如何救治吧!”


    當然知道!


    藥觀音咬破舌尖強行提起精神,逼著氣血往雙手流動,不為別的,隻為日後還能抱抱自己的妻子和兒女!雙腿可以不要,但雙手絕對要保下來!


    在那股外力的幫助下藥觀音強行續接雙手經脈,當他還想續接雙腿經脈之時眼前一黑,體內湧動的氣血也進入了後續無力的狀態。


    他實在傷的太重了,雖有一身氣血卻已無力調動,續接完雙手後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爛蘆屋裏麵,懷胎九月的妻子跪臥伏倒在床邊,一手抱著凸起的肚子,一手緊緊攥著他的袖口,秀眉緊皺,那模樣讓人心疼。


    藥觀音下意識想伸手撫平妻子的眉間細紋,他稍稍一動,卻感受到了雙手撕裂般的疼痛,他這才想起自己已經被斷了四肢經脈了。


    但是隨即他就愣住了,因為當他下意識運行起體內氣血的時候雖然隻有一絲,但是氣血確實在往雙手部分流動,藥觀音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似乎有誰幫了自己一把,將雙手經脈續接上了。


    一縷清香從枕邊飄過,藥觀音敏銳的嗅覺立刻捕捉到了這縷藥香:“青玉造化膏?清風劍派秘藥?”


    藥觀音的腦海中想起了那斷了自己經脈的幹淨利落的劍法和朦朧之中那少年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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