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記鐵匠鋪後院客房內,一個身形如鐵塔般的漢子身後跟著一個身形略顯瘦弱單薄的孩子,一大一小正緊張兮兮的看著正在給床上的白曉笙把脈的老醫師。


    老醫師閉眼單手握住白曉笙的手腕,沉吟片刻,又翻開白曉笙的眼簾看了看瞳孔,看完便將白曉笙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迴去,收起了自己的醫箱。石敢當見老醫師收家夥了,連忙開口:“孫老,您看這……”被喚作孫老的老醫師斜眼瞟了石敢當一眼,慢悠悠開口:“病人無礙,就是受到了驚嚇導致昏厥,過段時間就自然醒了。”說完語氣一變:“我說小石頭,你石記又不是沒有醫師,就這點兒小毛病還硬是把我老人家拽過來?嫌我老人家清閑了?”


    石敢當賠笑:“您看我這石記裏邊兒的醫師雖然多,但是也就是治個跌打燙傷之類的,平時有個頭疼腦熱淤青骨折什麽的找找他們也無礙,但是……”石敢當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這裏的病還真不敢給他們看,您老人家來看我才放心。”孫醫師把醫箱挎到身上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石敢當:“別以為老頭子我不知道,肯定又是你惹出的事兒,不然你會這麽好心花大價錢請我老頭子來?”


    在一旁的鐵匠學徒一聽這話站了出來開口替石敢當辯解:“這人是我弄倒的,和大師傅無關!”石敢當卻並不領情,迴頭瞪了小學徒一眼,張開蒲扇大的巴掌給了小學徒後腦瓜子一下:“老子和孫老說話哪有你插話的份兒,給老子去端盆熱水來給孫老擦擦臉!”這一巴掌顯然沒怎麽收手,打的小學徒齜牙咧嘴,但是卻沒有說什麽,乖乖的跑去打水去了,看得出石敢當在小學徒心裏的地位頗重。


    孫老看了這一幕有些好笑,這一大一小脾氣都一個德行,性子燥,缺心眼。


    關上客房門,孫老緩步朝著門口走去,石敢當彎著腰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伸出雙手做出隨時準備攙扶的動作,孫老見狀翻了個白眼:“小石頭,老頭子我還不至於走不動路吧?”石敢當連聲迴答:“不至於,肯定不至於,孫老爺子老當益壯長生不老。”聽了這話孫老有些好笑:“長生不老那豈不是成了妖怪了?”石敢當聽了這話連連擺手:“您怎麽可能是妖怪?您老人家長生不老肯定也是位列仙班的人物。”掌握鬆門城三分之一鐵匠生意的石記大師傅在孫老麵前像是個笨拙的孩子一般,讓人忍俊不已。


    石記後院兒不小,孫醫師似乎腿腳不便,走路一瘸一拐,石敢當小小翼翼挪著步子一路護著孫醫師,這一路上孫醫師對石敢當的態度相當不客氣,教訓石敢當說他暴脾氣缺心眼,訓石敢當就和訓孫子一樣,石敢當則是陪著笑連聲稱是不敢反駁。雖然看上去石敢當被孫老訓的狗血淋頭,可這一老一小眼角都泛著笑意。


    從石記後院走到石記大堂沒多少距離,但是孫醫師卻是走了很長一段時間,額角都被汗水打濕了。而石敢當更誇張,這一路他小心翼翼護著孫醫師生怕老人家跌倒,五大三粗的打鐵漢子硬是在這平時十來步的距離腳不離地的蹭著地麵走了半柱香,弄得滿身大汗,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累的。


    剛才被訓的小學徒早就端著臉盆搭著毛巾在大堂等候著。大堂上設立了桌椅,石敢當伺候孫老坐在大堂主位上,轉身從小學徒手中接過臉盆,親自端著臉盆伺候孫老洗臉。孫老用濕毛巾擦擦臉,將一臉汗漬擦拭掉,感覺清爽不少。


    大堂外就是鐵匠鋪,隱約能聽到江湖客在討價還價,零零散散的聲音傳進大堂,孫老聽了,歎了口氣:“離陽皇一紙號令下來,你這石記生意也變差了不少啊。”石敢當笑了笑:“但是總比沒有強,您老要是累了就來我這兒養老,小石頭隨時都準備著伺候您。”孫老笑了:“你啊,這麽多年,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些。”說罷沉默片刻,孫老再次開口:“你還打算把這孩子留在石記?這些天鬆門城可是在挨家挨戶搜查,驅逐外人。”


    站在一旁的小學徒一聽麵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雙手死死擰著褲腿,低頭沉默不語。十二城的居民都有一塊特製鐵牌,這種鐵牌由十二城管理者發放,隻有十二城的正式居民才會有,而想要落戶十二城,最起碼要在城內做滿五年工作才會被認定為正式居民。顯然小學徒不滿足這個條件,隨時都有可能被趕出城去。


    石敢當咧開大嘴:“孫老您又說笑了,若是我把這孩子趕出去,恐怕您老人家就要第一個打斷我的腿。孫老將濕毛巾丟迴石敢當手中的臉盆:“你知道就好。”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泛著青色的金屬疙瘩放在桌上:“這是老頭子我好不容易從在城主府討生活的好友那裏花大力氣討來的,別糟蹋了。”


    十二城的金屬牌是由幾種金屬混合而成,色澤泛青,相當獨特,不知道配方比例根本無法複製。十二城在身份牌管理上相當嚴格,仿造身份牌和外借身份牌都是重罪,輕則杖罰,重則收押,特別是鬆門城,鬆門城地理位置靠近龍舌邊境,魚龍混雜,如果有境外人士或者身負重罪之人藏匿於鬆門城那簡直是要命,所以在鬆門城的規定中仿造身份牌罪同叛城,是死罪。


    石敢當將臉盆放到一邊,伸手將金屬疙瘩拿過來:“您老放心,我這兒可是鐵匠鋪子,一塊鐵牌牌還難不到我。當年您保我的時候不就是這麽做的嘛。”孫老連忙伸手捂住了石敢當的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低聲氣急敗壞的訓斥:“你這臭小子怎麽還是這副沒心眼兒的模樣!隔牆有耳這道理你不明白啊!”石敢當笑著連忙陪著不是。


    小學徒看到這一幕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大師傅,孫老,你們這是……”石敢當將泛著青色的金屬疙瘩在小學徒麵前晃了晃咧開大嘴:“你小子從今天開始就是有牌子的鬆門城人士了,開心不?”


    ……


    “小白啊,你要記住,江湖上切莫與人發生衝突,若是有人為難與你,你也千萬莫要衝動,忍一時風平浪靜……”


    “好了娘,我這是出去找人,又不是去尋死。”白曉笙看著麵前的婦人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我雖然不會武功,但是自保的手段還是有不少的。”


    “你是不知道,江湖上那些習武之人大多都是莽夫猛徒,動起手來根本不會經過腦子,動作又快又猛,遇上突發情況你的那些自保手段也不一定來得及使上。”


    白曉笙一臉自信:“娘你放心,我的自保手段涉獵之多、範圍之廣遠遠超出你的想象,我就不信還有我防不住的突發情況。”


    “哦?真的?”婦人聲音逐漸低沉:“那這樣呢!”


    婦人猛地抬頭,長發陰影下露出的臉赫然是鐵匠學徒,鐵匠學徒麵目猙獰的瞪著白曉笙,舉起手中的大錘就要往白曉笙鼻梁上招唿,一錘子下去白曉笙被砸的滿臉開花……


    ……


    “啊!”一聲慘叫,白曉笙從床上猛地坐起,發覺自己身處陌生環境,先是伸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通,確認重要的東西沒有丟失後開始皺眉迴想自己所經曆的事情。


    將混亂記憶梳理好,白曉笙沉默片刻,下了床。


    “真雞兒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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