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再次扭頭,“徐叔,他又瞪我。”


    張士德:……


    這要再看不出來這個小孩兒是個硬茬他就不是張士德了。


    難怪徐達來大牢還要帶個小孩兒,這不是普通的小孩兒,這是他帶的幫手。


    呸!狡詐!


    張士德憤憤的拿起筷子,化憤怒為食欲橫掃酒菜,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錢,不吃白不吃。


    徐達隔著牢門和他哥倆好,一邊吃一邊語重心長的勸,“兄弟啊,不是我說你,這次的確是你們辦事兒不地道。你說咱都是起義軍,你們不去打朝廷,拐彎迴來打我們幹什麽?”


    幸好他們家大帥是個深明大義的好大帥,隻要錢糧給夠就能一釋前嫌既往不咎,不至於讓隆平府的張士誠張大王痛失愛弟。


    他們要是和朝廷一樣心狠手辣,哪兒能讓俘虜在牢房裏過的那麽舒服,肯定一抓到就立刻送到大都殺頭給那些大官們瞧個樂嗬。


    也就他們都是起義軍,還都穿紅衣帶紅巾,不明所以的人過來一看他們就是一家人,大家夥兒同氣連枝,自然不能自相殘殺。


    張兄弟你說是不是?


    張士誠:……


    你要是不說那句“隻要錢糧給夠就能一釋前嫌既往不咎”,這話的可信度還能高點。


    這是起義軍嗎?這分明就是強盜!


    不過再想想他哥拿下隆平府後的所作所為,綁票要錢也不算什麽。


    朱元璋這邊好歹還給他留了一條命,他哥那兒是不分青紅皂白先殺後抄家,沒有一個地主大戶能活著離開隆平府。


    想拿他當人質威脅他哥給錢給糧?嗬,休想!


    張士德心比天高,接受不了自己以俘虜的身份被放迴隆平府,更受不了因為換他而任人勒索,“你們死心吧,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們別想從我大哥手裏拿到一粒米。”


    徐達咧嘴笑的開心,“你說了不算,這話得你哥說才行,你覺得你哥會放著你不管嗎?”


    張士德摔了筷子罵罵咧咧。


    雖然他哥心裏有他這很好,但是這個好也得看在什麽時候,從徐達嘴裏說出來就是感覺不對勁。


    他哥對他好天經地義,但是這不是惡霸綁了他勒索他哥的理由。


    徐達啃了口鵝腿,“什麽‘勒索’,張兄弟這話說的不好,咱們兄弟誰跟誰,你家張大帥看我家朱大帥日子窮特意送來點糧食接濟,這叫兄弟情深,怎麽能說是勒索呢。”


    沐青吃的滿嘴是油,“就是就是,咱們兄弟誰跟誰。還有徐叔,你得尊稱張大帥一聲誠王殿下,叫張大帥多不講究。”


    人家張士誠現在建國大周,號稱誠王,改元天,規格高著呢。


    大帥什麽大帥,趕緊換個稱唿。


    徐達從善如流,“好嘞,誠王殿下。咱誠王殿下心係百姓濟弱扶貧,那是頂頂好的好大王,我們這邊的將領都可佩服他了。張兄弟你別不信,來這兒就當迴家就行。”


    張士德:……


    你丫的看看周邊的環境,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再說話。


    誰家是大牢?!


    徐達對上張老三那一言難盡的眼神,絲毫不為所動,繼續麵不改色的哥倆好,“張兄弟,張三哥,我們對誠王殿下真的是心悅誠服,嘉興那邊的老百姓怎麽說的你們知道嗎,‘生不謝寶慶楊,死不怨泰州張’,簡直是讓人熱淚盈眶,張三哥你說是不是?”


    張士德在家行老三,但是年齡比他大了得有十多歲,這時候尊稱人家一聲張三哥完全沒有錯。


    拉關係嘛,怎麽親近怎麽來。


    沐青一邊吃一邊抽空捧哏,“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誰對他們好他們看的一清二楚,誠王殿下厲害!”


    張士德本來很不高興,但是說到他們家大哥有多得民心,麵上不自覺的帶上了些許自得,“當官的不為民做主,那就換能為民做主的來當官。這小娃剛才說的好,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大哥能為民做主,百姓當然覺得他好。”


    生不謝寶慶楊,死不怨泰州張。嘉興的民謠都傳到應天府來了呀,不錯不錯真不錯。


    隻要話題找的好,就不怕嘮不起來。


    沐青不著痕跡的戳戳旁邊的徐達,讓他放機靈點話題別跑歪。


    徐達擠擠眼讓他放心,嘮嗑而已,出不了問題。不就是誇張士誠嗎,閉著眼睛誇就是了,又不是誇不出來。


    張士誠的確愛出風頭愛講排場,那家夥殺大戶的時候下手狠,但是對百姓也是真的好。


    江南的富家大戶聽見張士誠的名字咬牙切齒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他的骨頭都拆了,但是百姓那邊卻是另一種情況,幾乎所有貧苦百姓都希望上頭管著他們的大官是張士誠。


    大哥說這樣不太行,民心得要,富家大戶也得拉攏,不能隻要一個放棄另外一個。


    家資豐厚的大抵都有讀書人,世道亂隻是亂在貧苦百姓頭上,隻要不像張士誠那樣到一個地方先殺大戶,世道再亂也亂不到那些家夥頭上。


    殺大戶一時爽,後麵卻後患無窮。


    最簡單的就是看張士誠攻打嘉興,要不是他殺大戶的名聲傳的太廣,華亭那邊的大戶有不會嚇到他人還沒到就先招募兵馬打他。


    雖然那些臨時拉扯起來的兵非常好打,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點敵人當然是少點好。


    要讓他們家大哥來打,那就是民心也要,富家大戶那邊也是恩威並施,總之不至於讓富家大戶恨成那樣。


    別的不說,那些讀書人的家底兒可都不薄,把讀書人給得罪死了之後就是寸步難行,做事兒還是得想長遠了才行。


    不過那都是和自己人說的話,現在情況特殊就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張士德不是喜歡聽他們誇張士誠嗎,啥也不想誇就完事兒了。


    張士德撿起筷子,把小桌搬到牢門前席地而坐,顯然這個話題非常合乎他的心意。


    飯菜差點就差點吧,至少麵前這一大一小的表演能下飯。


    這次被抓是他技不如人,不過要是朱元璋真的想和他們家大哥交好,他也不是非得當那個擋路石。


    兩大一小隔著牢門嘮的熱火朝天,差點沒當場擺上香案結為異姓兄弟。


    徐達為了讓張士德放棄找死無所不用其極,嘮嗑的時候什麽都敢往外說。


    老祖宗的話說的好,與人相處要以和為貴,他們以後都是鄰居,必須得搞好關係。


    打敗仗不稀奇,人生在世誰能百戰百勝,不都是一次次失敗總結經驗才成長起來的?


    遠的不說,就說他自己,前些天也是各種挨罰。他不光挨大帥的罰,還要遭受來自同僚的嘲笑,他容易嗎他?


    沐青繼續捧哏,“人生就是這麽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張士德喝著小酒有些飄飄然,坐在地上慢吞吞問道,“你打了勝仗怎麽還挨罰?”


    徐達拍著大腿恨不得當場痛哭流涕,“打勝仗是一迴事兒,麾下將領被敵軍引誘臨陣倒戈又是一迴事兒,你們也是夠厲害,愣是讓我我打了勝仗還得挨罰。”


    張士德晃晃腦袋,“那是,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這些天在大佬裏待的恍恍惚惚,他都要以為他是個幹啥啥不行的廢物了,現在看來,就算風光如徐達私底下也沒比他好多少。


    哦,不是私底下,他挨罰是公開的,和他被抓起來關大牢沒啥區別。


    人生就是這麽起起落落,一時不甚吃了敗仗也沒什麽,人家韓信曾經還有胯下之辱,他這隻是被生擒而已,隻要人活著,以後多的是翻身的機會。


    徐達重重點頭,“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來,三德子,再喝一個。”


    張士德聽見這名兒也沒啥反應,舉起酒壺就是灌。


    沐青:……


    兩位,你們不覺得這個稱唿有那麽一點點小問題嗎?


    旁邊兩位並不覺得,甚至還碰了個杯。


    不多時,朱元璋來到大牢,看到一門相隔的兩個人哥倆好的對碰,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麽生離死別的現場。


    哦,不隻兩個人,還有個小娃坐在老徐旁邊叫好呢。


    第65章


    朱元璋看著裏麵開開心心的幾個人直接被氣笑了, “呦,什麽事兒啊這麽快活?”


    徐達聽到動靜趕緊站起來,張士德的是酒他喝的是檸檬水, 躲閃的動作利索的不要不要的, “大哥來啦, 我正在和張兄弟溝通感情,免得他迴去之後長時間見不著再生疏了。”


    朱元璋挑了挑眉,看看大牢裏麵搖搖晃晃站不起來的張士德,再看看酒壺裏裝滿了裏木渴水和人家對著喝的徐達,捏了捏拳頭還是沒忍住,“你缺不缺德?”


    徐達嘿嘿摸頭,“大哥, 文青在旁邊, 不能帶壞小孩兒。”


    他也想直接和張士德拚酒, 但是總得顧及孩子, 萬一文青鬧著找他要酒喝,他是給還是不給?


    朱元璋一巴掌拍過去,“這是帶他來的地方嗎?”


    沐青趕緊探出腦袋,“爹,我沒來搗亂,我是來給徐叔幫忙的。”


    倆人嘮嗑容易冷場, 加上他這個捧哏小能手才更容易活躍氣氛,不信的話問這兩位當事人,牢門相隔的倆人都能給他作證。


    徐達重重點頭, “大哥, 咱家文青膽子大著呢。”


    牢房裏麵,張士德終於扶著牢門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老朱你好樣的”


    徐達和他誇了他哥半天,禮尚往來,他也得誇誇徐達的大哥。


    張士德已經暈的差不多,腦子裏想的是禮貌性的吹吹徐達家的朱大帥,奈何身體不聽使喚,吼了一嗓子後“嘭”的一聲倒在地上,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打鼾的聲音。


    朱元璋:……


    說實話,從他加入紅巾軍到現在,還真沒幾個人在他麵前喊他“老朱”。


    徐達被張士德這一嗓子嚇的臉都綠了,連忙抄起旁邊的小娃往外跑,“大哥,張士德喝醉了,咱們改天再來找他說正事。”


    小豆丁熟練的調整海拔突升帶來的視角轉變,一邊扭一邊朝他們家老爹喊,“爹,剛才那話真的不是我們教的,是張將軍對您心服口服,和我們沒有關係”


    “混小子。”朱元璋笑罵了一句,走到牢門前看看小桌上一片狼藉的酒菜,擺擺手讓人過來收拾。


    得,張士德睡的跟豬一樣,最早最早也得等他睡醒才能說事兒。


    不過看這家夥現在這模樣,估計也不需要他再多說。


    唉,老徐這跳脫的性子能不能改改,這像是當主將的人嗎?


    不行,城牆還得繼續修。


    朱大帥搓搓指尖,讓左右把醉的人事不知的張士德帶迴帥府安置,然後去隔壁處理細作之事。


    交好歸交好,該清理的釘子還是得清理掉,他可沒有閑錢養別人的探子。


    大牢門口,沐青和徐達鬼鬼祟祟躲在牆角,看到張士德被抬出去大吃一驚,“徐叔,我爹這是要把張士德扔到城外亂墳崗嗎?”


    徐達頓了一下,“別瞎說,你爹才沒有那麽兇殘。”


    四十萬石糧食呢,哪能說扔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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