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謝掌櫃。”樂輕顏對掌櫃道謝,又扭頭對柳行知道:“柳叔,我先去了。”


    柳行知點頭,意有所指道:“注意些,人生地不熟的,莫要迷路。”


    樂輕顏嗯一聲,大步走出客棧,他按照掌櫃說的走法往右直走,眼睛留意著每家店鋪的門口。


    越往前走,樂輕顏就越感覺這裏比不得身後熱鬧,沿街的店鋪由門戶大開變為門窗緊閉,擺攤的小販也越來越少,四周安靜到令人緊張。


    他不由得停下腳步,轉身往迴看,眼前是空曠的街道,連一隻鳥都看不見。


    思慮片刻,樂輕顏還是決定繼續往前走。


    總要弄清楚這裏為什麽是這幅光景吧?


    又走了片刻,他看見左前方出現了一家掛玉雕八角燈的店鋪,這家店鋪沒有招牌,門口除了那盞燈,還站了四個彪形大漢。


    樂輕顏留了個心眼,走進門時提起十二分警惕。


    這家玉莊不大,眼前的圓形展架上放著各形各樣的玉雕,正中間放著一頂玉熏爐,熏爐裏升起嫋嫋白煙,淡淡的香味在店內迴蕩。


    除了展架上的玉雕,這裏沒有再展示其他貨物,前堂十分空曠。展架左右各開一扇堂門,設一簾瑪瑙珠串做遮擋,那些更精美的玉雕想必都在後麵。


    “這位客人想要些什麽呢?”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來,隨後,一隻纖細的手撩起了左邊那串珠簾。


    店主是個女子。


    那女子穿著淺綠衣裳,手上搖著一把牡丹團扇,她踩著蓮步走到樂輕顏麵前上下打量他,道:“呦,這位客官不簡單,出門還易著容呢?是因為相貌不好見不得人……還是原本相貌不能見人?”


    這個人居然能一眼看出他易了容?!


    樂輕顏不動聲色地退後兩步,拉開與女子之間的距離:“姑娘這話說的突然,在下不懂。”


    女子用團扇遮著嘴巴輕笑兩聲,出乎樂輕顏意料的沒再糾結易容問題:“我叫玉瑤,是這家店的主人,方才是我不好,冒犯客官了。客官想買些什麽呢?”


    樂輕顏不敢放鬆警惕:“暖玉。”


    玉瑤雙手輕拍,笑道:“那客官可找對地方了,全城隻有我家玉莊有這種暖玉呢。”


    頓了頓,她又道:“那些個東西都在後堂,客官跟我來看看?”


    樂輕顏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毫無動靜地將幾把細小的袖刀夾在指縫:“好。”


    玉瑤放下團扇,做了個請的手勢:“客官跟我來。”


    樂輕顏跟著玉瑤走進展架右側珠簾後的堂屋,這間堂屋比前堂還要大上一些,四麵都擺著與牆等大的展櫃,每個展櫃都擺了東西,有些擺的是玉雕成品,有些擺的是未經雕琢的璞玉。


    “這些就是暖玉,客官看看有沒有鍾意的。”玉瑤帶著樂輕顏走到正對麵的展櫃,從上麵取了一塊不規則形狀的深紅色玉石放進後者手裏:“店裏的暖玉都是佳品呢。”


    樂輕顏感受著玉石帶來的暖意:“嗯,是佳品。”


    玉瑤問道:“客官是要送給誰呢?家裏的娘子麽?客官真貼心。”


    “客官可以要一對暖玉鐲子,又好看又暖和,家裏娘子肯定喜歡。我們家大師傅手藝也是頂好的,各種樣式的鐲子都能做。”


    樂輕顏把手中的玉塊放迴展櫃,從更上一格拿下一塊更大更紅的玉:“就這個吧。”


    玉瑤從樂輕顏手裏拿過玉石,仔細看看後又把玉石遞還給樂輕顏,笑道:“客官好眼力,這叫美人血,是店裏最好的品種。請問客官要個什麽物件呢?”


    樂輕顏接過玉石:“不用,我隻要這塊璞玉。”


    玉瑤輕輕點頭,道:“看來客官自己有手藝……也對。”


    樂輕顏嗯一聲,準備出錢時玉瑤又出聲了:“指縫中的袖刀收放自如,客官用刀的手法確實是一流。”


    “客官不用急著否認,我沒有壞心思。”玉瑤輕笑,一隻手挽上樂輕顏的手臂,半個身子都貼在後者身上:“我就是想看看客官的真實相貌。”


    樂輕顏冷著臉把玉瑤從自己身上拉下去,速度極快的將幾張銀票塞進對方手裏,轉身邊走邊道:“恕不奉陪。”


    “將軍,若我將你的行蹤透露給昌寧侯,你絕對無法活著走出黔州城。”玉瑤突然道,聲音中已沒了笑意。


    樂輕顏停住腳步,玉瑤正要說話,眼前那人卻突然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可以試試。”


    他不知道眼前這人到底是什麽身份,但如果她會打亂此行計劃……他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玉瑤的臉頰漲的通紅,雙手一直扒著樂輕顏的手,喉嚨中發出細細碎碎的痛唿。


    樂輕顏麵無表情,慢慢加重手上的力氣。


    “主,主子……”玉瑤突然喊道,用盡全力拿出一塊流雲紋鐵片放在樂輕顏眼前。


    樂輕顏瞳孔縮了縮,收迴自己的手,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玉瑤。


    玉瑤脫骨一般跌坐在地,捂著喉嚨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得眼睛冒出淚花:“主子,你下手怎麽這麽狠,連個玩笑也開不得嘛?”


    儼然是個男子的聲音。


    看著眼前人的慘樣,樂輕顏毫不動容:“溯月,換迴原本模樣再跟我說話。”


    溯月帶著委屈臉踉踉蹌蹌地走了,約莫過了一刻鍾才重新迴到堂屋:“主子。”


    樂輕顏扭頭去看,溯月已經換上男子的長衫,頭發也規規矩矩地挽成單髻,臉上的脂粉被洗幹淨,露出一張清秀俏皮的年輕臉龐。


    這是樂輕顏所有暗衛中易容術僅次於千影的人。


    “自己解釋。”樂輕顏道。


    在他的暗衛中,千影與溯月被稱為“幻麵雙怪”,他們的易容術十分厲害,必要時他們甚至能瞬間換一張不一樣的臉。


    隻不過,千影什麽臉都能換,而溯月卻格外喜歡扮作女子的模樣。


    “我在黔州一直是女子身份,昨日才接手這家玉莊,方才第一眼我就認出主子了,想著主子認不出我,就……就小小的戲弄一下,誰知道,主子你好不留情!”溯月抬起臉,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主子,這麽漂亮的姑娘你都下得了手,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樂輕顏麵無表情地看著溯月,直把溯月看出一身雞皮疙瘩,溯月連忙道:“啊,當然,主子你有心上人,自然不會憐惜其他姑娘。”


    他家主子很快點頭:“你知道就好。”


    頓了頓,樂輕顏又道:“最近情況如何?”


    提起正事,溯月收起嬉笑的表情,一臉嚴肅:“前幾日主子傳信說要見我,我本來約了主子今日午時在金玉樓見麵,但是後來我發現黔州城中處處都有死士,這些死士中不乏擅長易容術之人,有一次連我都差點被認出。我擔心主子此行會暴露,所以改成今晚亥時在客棧見麵。”


    樂輕顏點頭:“嗯。”


    “當然,我沒有想到主子你誤打誤撞會來這裏……關於那些死士我查不到更多,但凡我抓到一個活的,對方都會立刻自盡,我根本挖不出任何東西,也無法了解更深的情況。”溯月皺起眉頭,歎氣後道,“雖然無法知道更多,但是昌寧侯確實意欲謀反。”


    樂輕顏道:“我來時並沒有發現……”


    “這就是我要說的下一件事,”溯月的語氣突然嚴肅,“今日早晨,所有的死士突然撤離,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樂輕顏手上的青筋猛然暴起,立刻轉身往外走,溯月連忙拖住他:“主子!我派了人去解決,你別這麽緊張!夜沉和其他兄弟也在那裏,皇上不會有事!”


    深唿吸幾次樂輕顏才平靜下來,知道剛才是自己失了態:“這裏的百姓呢?”


    溯月放下拉著樂輕顏的手,一字一句道:“成年男子幾乎被殺絕,剩下的人都躲了起來。抱歉,主子,我無法再查到更多東西。屬下辦事不力,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末了,他又道:“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有人在監視我們……黔州城似乎並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從玉莊出來,樂輕顏的眉頭一直緊皺,溯月說過的話在他腦中迴蕩,讓他無神去思考其他。


    趙青帆實在是隻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除非能在他身邊安插眼線,否則根本無法得到更多消息。


    溯月懷疑有人在監視他們,會是誰?冀王?還是豫王?或是昌寧侯?


    正想著事情,不知哪裏竄出來什麽狠狠地撞了樂輕顏一下,樂輕顏被撞得踉蹌兩步,定睛去看是什麽撞了自己。


    那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渾身髒兮兮的。他狼狽地摔到在地,爬起來看了前麵一眼,然後匍匐前進,伸出肮髒的小手撿起了一塊同樣肮髒的東西。


    看樣子,似乎是一塊燒餅。


    “對不起對不起,浩兒不是有意衝撞公子的,還請公子大人有大量,抬起貴手饒了我們母子,求求公子了!”一個女人從旁邊衝過來跪在樂輕顏麵前,雙手撐地不住磕頭,聲音中滿是乞求與惶恐。


    被叫作浩兒的小孩子把撿起的燒餅塞進嘴裏,沒幾下就吞進了肚子,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似是很懷念剛才的味道。


    樂輕顏上前扶起跪地的女人,輕聲道:“無妨,孩子還小,走不穩路很正常。”


    女人一邊抽泣一邊道謝:“謝謝公子,公子好人有好報……”


    浩兒從地上爬起來,仰著髒兮兮的小臉去看樂輕顏,嘻嘻一笑,竟然走過去抱住了樂輕顏的腿。


    “浩兒,不可如此!快放手!”女人一下慌了神,想要上前把兒子拉開。


    樂輕顏彎下腰,輕輕揉了揉浩兒的頭,他對女人道:“別怕,沒關係。”


    女人聽了這句話,眼淚又流了出來,顫抖著再次跪下:“多謝公子寬恕,若無他事,公子還是快些離開吧。”


    樂輕顏沒有急著問為什麽,他淺笑著對女人道:“我有些事要去做,夫人能否在此處等等我?”


    眼前的人應該是本地百姓,他們或許會知道些什麽。


    女人不知道眼前人為什麽要她等他,但她覺得這不是個壞人,況且他剛剛對他們母子很和善,她願意信他一次。


    “好。”女人點頭。


    樂輕顏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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