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蛟成龍,龍是天子的象征……


    樂輕顏站起身,麵色不善:“我先迴去了。”


    “將軍,求你救救黔州吧!我們真的過不下去了!我妹妹,我妹妹被他們……將軍,求你救救我們!”丁豐忽然從床上滾下來,跪地拉著樂輕顏的袍角不住磕頭。


    樂輕顏把自己的袍角拿出來,道:“你先好好休養,此事我會如實稟報。”


    他說完這句話後沒有多做停留,直接轉身離去,一步步走的急促又穩妥,隱約有幾分肅殺之感。


    “如此狂言都能出口,昌寧侯是嫌命長吧!”柳行知臉色鐵青。


    “太放肆了,太放肆了!”高義道,情緒激動到咳嗽咳個不停。


    一旁的梁佑連忙將茶遞給高義,抬手在他背上輕拍幫他順氣,然後道:“陛下,臣認為這昌寧侯的爵位留不得了。”


    站在正中間的樂輕顏已經把自己跟丁豐的對話都複述一遍,他的臉色依舊不好看,眉間那抹戾氣怎麽都抹不開:“臣附議。黔關梧三州封地該收了。”


    顧陌辭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一手支在書案上,掌心托著自己的下巴。


    說來也是好笑,大哥二哥想奪他皇位,這個昌寧侯也想,人人似乎都盯著他這個位置。


    隻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顧陌辭內心冷笑。


    除了趙青帆,曆代昌寧侯都是忠臣,他們用鮮血染紅邊關,用血肉之軀築成東祁堅固的北麵防線,不求名與利,隻願揮刀斬敵寇。


    這麽一對比,趙青帆真是讓人心寒,憑他一個人就能讓自己祖上蒙羞至極,三代積攢的榮光美譽都會灰飛煙滅。


    “陛下,不可心軟。”樂輕顏開口道。


    他跟顧陌辭一同讀過書也一同生活過,可以說在座的人沒一個比他更了解顧陌辭,就算是太後也未必比他更清楚顧陌辭的事。


    顧陌辭性子和善,小時候是個很溫柔的皇子,長大了是個很溫柔的君主,他容易心軟。


    說句大逆不道的,過於心軟的人其實當不好皇帝。但那個人是顧陌辭,所以樂輕顏願意為他去做殺戮之事,願意做他的陰暗麵,願意為他守著這萬裏江山。


    不管最後是曝屍荒野還是馬革裹屍還,他都心甘情願。


    “啊,沒有,朕隻是覺得昌寧侯給祖上蒙羞了。”顧陌辭笑笑,“這種事怎麽會心軟呢?他想奪的可是朕的江山啊。”說到最後,顧陌辭挑了挑眉。


    他怎麽會為這種人心軟?他可不想當一個被綁在囚車裏遊行示眾的亡國之君。


    他隻是在想,趙青帆行事跋扈,但前幾代的昌寧侯攢下不少忠臣之譽,想把趙青帆鏟幹淨就要想個周全法子,免得他狗急跳牆倒打一耙。


    柳行知沉思片刻,突然上前說話:“陛下,巡察的日子快到了,臣請求提前去往黔州。”


    禦史巡察是每年慣例,禦史大人會帶上朝廷欽差的名號一一巡過所有州府,發現有不對勁的情況可以直接上報。


    過往巡察時也有官員壯著膽子給柳行知行賄,可柳行知軟硬不吃,什麽都不收,誰給他行賄他就杖責誰,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敢給他送東西了。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禦史監察百官,如果不能以身作則,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別人。


    這次巡察,柳行知想提前去黔州看看,他打算暗中觀察昌寧侯的動作,最好是能直接把昌寧侯抓捕迴朝,一舉收迴三州封地。


    “臣認為柳大人法子可行,但還有不足之處。”樂輕顏道。


    這個方法點醒了顧陌辭,他在心裏細細想了想柳行知的提議,道:“有何不妥?”


    “陛下,昌寧侯野心昭昭,謀劃造反的時日必然不短。禦史巡察是大事,他必定會聽到風聲,若他提前在自己封地內準備一番,想辦法掩蓋在黔州發生的一切也不是不可能。”樂輕顏說道,抬眸去看顧陌辭。


    顧陌辭的指關節敲了敲書案,然後抬起頭看著他笑:“嗯,言之有理,繼續說。”


    樂輕顏繼續道:“因此,禦史提前巡察一事要瞞住昌寧侯與朝中大臣,不可外泄。”


    朝中與昌寧侯交好的大臣得知此事後極有可能會傳信過去,黔州與荊都相距百裏,快馬加鞭的信使速度必然比他們的速度快,昌寧侯有充足時間整理黔州,而他們則會無功而返。


    柳行知在心裏把事情都順了一遍,覺得樂輕顏說的有道理,便問:“依將軍看,此事該如何?”


    “扮做商賈,暗中尋訪。”樂輕顏道。


    梁佑摸著下巴上的胡須,道:“扮做商賈倒是個不錯的法子,但暗自尋訪會不會太危險?先不說路上會不會有土匪賊寇,若是昌寧侯真的從哪裏聽到風聲,在路上趁機對禦史大人下手,那該如何?”


    這個問題樂輕顏早就考慮好了,他原地單膝跪地,拱手前屈,垂著頭道:“臣願隨禦史前往。”


    禦書房內其餘四人齊齊沉默,燃著龍涎香的香爐散出細細白煙,樂輕顏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


    顧陌辭有些意外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沒再繼續端著官腔:“安之,你這要求可真是太讓我為難了。”


    樂輕顏是有著赫赫戰名的神武將軍,手握兵符腰佩劍,麾下數萬大軍,這麽一個重量級人物去當小侍衛?


    不行不行,太屈才,太屈才了!


    柳行知也有些哭笑不得,他道:“將軍,樂將軍,神武將軍,你太看得起我了,勞你親自護衛,我受不起。”


    樂輕顏少年成名,柳行知對這人是打心眼裏佩服的,讓這麽一個定疆土平內亂的將軍給他當侍衛,就算是臨時的他也不敢啊!


    他也覺得這是屈才啊!哪怕隻是一段時間也是屈才啊!這不就是大材小用了嘛!


    “陛下不用覺得為難,這是臣自己的意思。禦史大人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我是同僚,共同侍奉一位君主,此次巡察也是為國為民,護送你是我應該做的。”樂輕顏不緊不慢地說道,“還望陛下同意。”


    他說著就打算磕個頭,不過在他磕頭之前就有人把他拉了起來,他抬頭正好對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眸子。


    “若是賊人數量多,隻靠你一個人也不行啊。”顧陌辭拍拍樂輕顏的肩膀。


    樂輕顏道:“臣會從軍中挑十餘位精兵扮做商隊雜役,臣自己則跟在禦史大人身邊,如此一來便不會讓大人陷入危險。”


    “將軍考慮周全,此計可行。”高義說道。


    顧陌辭點點頭,這個計謀確實可以,扮做商賈也可以順利潛入黔州。


    “那就定下吧,三日後出發。柳禦史想想怎麽以一個合適的理由久不上朝,安之也想個合適的說辭,免得其他大臣隨意猜想。”顧陌辭說完,重新走到書案後坐下。


    “是。”被點到的兩人一起頷首。


    顧陌辭指關節敲敲桌案,道:“如果其餘大臣真的有什麽猜想,就麻煩右相與梁尚書多多周旋一番。”


    其餘兩人道:“是。”


    “好了,你們迴去休息吧,朕就不留你們了。”顧陌辭望著桌上一遝奏本,捏了捏眉心。


    四人行禮後退下,顧陌辭望著嫋嫋白煙的香爐發了會兒呆。


    希望此行一路順風,不要出什麽岔子。


    不過……右眼皮怎麽跳個不停啊。


    顧陌辭看完所有折子後已經過了午膳時間,禦書房內空無一人,他先是不顧形象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喊道:“福全。”


    門被輕輕推開,相貌周正的年輕內侍拿著拂塵從外麵快步走進,恭恭敬敬地向顧陌辭行禮:“陛下可是需要傳飯?”


    顧陌辭微愣,這內侍也太貼心了,他怎麽知道他想吃飯了?他臉上的饑餓之態真的很明顯嗎?


    “嗯,傳飯吧,擺在西偏殿。”顧陌辭說道,站起身來拉平衣裳的褶皺。


    福全道一聲是,然後恭恭敬敬地退下,顧陌辭揉了揉因為長時間低頭而有些酸痛的脖頸,抬腳走出禦書房。


    他慢慢踱到西偏殿,剛坐了沒多久,福全就帶著幾個內侍端上飯菜,顧陌辭像自家父皇那樣在個人吃食上從簡,桌上隻擺了三菜一湯和一小碟鹹菜。


    菜是素炒三鮮,粉蒸肴肉和一盤燒鵝……等等,燒鵝!


    “這盤燒鵝是禦廚新做的?”顧陌辭夾起一塊放進嘴裏吃,“好吃。”


    燒鵝很普通,就是因為太普通了,所以宮中禦廚不會去做這道菜,更不會把這道菜放在他的餐桌上。


    他餐桌上的雞鴨鵝無一不是秘製後再二次烹飪,做出來的菜品不是不好吃,隻是少了熟悉的味道。


    他曾讓禦廚做過一道燒鵝,禦廚用了十八般武藝將一隻活生生的鵝變成了他飯碗裏那些裹著濃鬱醬汁的鵝肉,他嚐了幾塊就沒再吃了,好吃是好吃,但不太合他的口味。


    今天這盤燒鵝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色澤金黃,鵝肉緊實有嚼勁,入口滿是香,就連骨頭都入了味,讓人吃的連骨頭都不想吐出來。


    沒錯,這才是合他口味的燒鵝。


    “這燒鵝不是禦廚做的,是午時神武將軍送來的。”福全答道。


    顧陌辭夾燒鵝的手頓了頓,抬頭道:“神武將軍……你怎麽也不通報一聲。”


    福全連忙跪下:“神武將軍知道陛下在操勞國事,特地讓奴才不要通報,還囑咐奴才準備飯菜,不要讓陛下餓肚子。奴才一想也是,便去準備飯菜了,請陛下恕罪!”


    顧陌辭不至於為這點事生氣,他把鵝肉放嘴裏嚼兩下,咽下後道:“無妨,起來吧,你還真是聽話。”


    他的本意是福全做得好,沒有讓他餓肚子,結果福全聽到他的話後全身顫抖,用力在地上磕頭:“陛下明鑒,奴才與神武將軍之間絕無牽扯,奴才是陛下的奴才,絕對忠於陛下……”


    顧陌辭最開始還沒搞清楚福全在幹嘛,聽著福全邊發抖邊說了好一會兒話他才明白過來是怎麽了,哭笑不得道:“起來吧,朕是誇你,沒其他意思。”


    福全連忙道句謝陛下誇獎才敢起身,彎著腰站在顧陌辭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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