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靜謐的村口傳來幾聲野狗的唿喚,一道身穿破舊布衫的老者屢著步,肩上扛著一根鋤具從外頭走來,披肩散發。歲月斑紋並沒有磨去他久遠的精神,從他偶爾眼中流露出來的抖擻模樣無不說明一種老當益壯般的精氣。


    放眼望去,這乃是一座處於山嶺中的孤單村落。


    破舊的房屋零零散散不過十數間,大多是那種門前一堵土牆,後麵銜接著幾間由茅草所遮蓋在屋頂上的木質房屋。


    一顆足有數十米巨的巨樹盤踞在村口,懶洋洋的垂吊著肉眼可數得清的枝條。幾隻靈巧的鳥兒歌唱著在上麵嬉鬧,飄飄起舞。


    村名嶽陽。


    人喚北山愚公。


    嶽陽村坐落茫茫群山,期間,太行,王屋二山方圓七百,高愈七八千丈,險要的山勢,彎曲的山道阻隔於茫茫冀州與嶽陽村之間。若要往之,則需徒步而行十數日之久。這對於嶽陽村寥寥不過百人的村落來說,年方是僅僅往返一次。


    不過。


    話雖然如此,但嶽陽村位於群山之中,翠綠成陰,土地肥沃,如不是必要之時,倒是極少有村民離開這方外之地前往那繁花似錦的冀州。


    老者喚愚公。


    膝下兩兒一女,盡皆成家,再往下則是四名孫輩。


    “太行,王屋?”


    愚公扛著鋤具,眼中閃爍著以往不曾浮現的光芒,他腳步如飛,踏步而行,很快便是來到自己一家八口所居住茅屋前。


    “爺爺!”


    “爺爺!”


    茅屋前,四個孩童嬉笑玩鬧,大的不過十三、四歲,小的也方是剛剛學會奔跑,他們正玩鬧著,見著愚公便是如狗鼻子膏藥般粘了上來,一人一邊,就掛在了愚公的雙臂上,搖晃著,一邊口中嚷叫著,好不活潑。


    “四娃,爺爺今天有事,你們快去叫你們父母來。”


    愚公笑著和四個孫輩鬧了片刻,便是故作板著臉對他們說道。


    聞言。


    四個孩童也是笑著從他的身上落了下來,唯恐慢了誰,爭先朝著附近的幾間茅屋間跑去,還有個,則是朝著遠處一片種植著平日蔬果的土地上奔去。


    不消片刻。


    膝下二男一女,外加他們伴侶,一家十二口人,盡皆立於茅屋中。


    “為父做了一個決定!”


    愚公眼中浮現的光芒令這些孩子有些陌生,但還是恭謹的聽著:“太行,王屋二山阻隔,我們嶽陽村民想要出去,就需要拔行月餘。如此這般長久,對於我嶽陽村發展來說,根本就無法得到有效的幫助。”


    “所以……”愚公仰著頭,看著屋外隱約可見的山嶽沉聲道:“我打算幅跨兩地,從中挖出一條大道,以供嶽陽世世代代子輩暢行無阻!”


    “父親!”


    “這……可是要搬離出一條大道,豈是短日之功?”


    眾人大驚。


    他妻子遲疑道:“你都這般年歲,怎搬得動那太行,王屋二山?”


    “就此決定了!”


    愚公站起,抬手便是在木桌上一拍,整張木桌頓時搖搖欲墜,看得眾人是雙目一蹬,都有些不敢相信。


    “明日開始,家中婦孺在家勤勉,男兒隨我搬山!”


    “是,父親!”


    ……


    次日。


    愚公與二子,三孫扛鋤具而行。


    村中眾村眾紛紛疑惑問之,愚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村中四名壯年拉引過來,加入到了開辟大道的浩大工程中。


    細密的汗珠不斷從愚公的額上落下。


    重於百多斤的碎石扛在肩上,愚公腳步快行,將它們都送往渤海之邊,隱土之北。嶽陽眾皆為愚公如此年邁,突然間擁有如此強壯身體而不可思議,但山中村中向來信奉神靈,隻是以為愚公乃是行天之指,愈加多人前來幫助。


    如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愚公雙頰白斑日益漸多,身體再不複往日強健,他的四孫已然長大,給他帶來了兩名曾孫,兩名兒子已經老去,身體日漸不行。


    這一日。


    嶽陽村中,河曲智叟蹣跚身軀踏步而來。


    “愚公!”


    “當年,我便勸你放棄此舉,沒想到你今日依舊堅持,你看看,這十年,太行王屋二山可開辟出多長大道?而你,即將老死,豈不是十年苦工,一朝白費?!”


    鐺鐺~


    幾粒碎石從承裝碎石的器具上掉落,順著山道朝下方滾去,愚公的雙眸被垂吊著的眼皮裹著,有些看不清眼前。


    隻是。


    他到底還是沒有聾。


    河曲智叟的話,悉數落入他耳中,他搖著頭,沒有辯解,隻是往前再度踏行了幾步,心中卻實在有些話想說,他轉過身,眯著眼看著河曲智叟,灑然笑道:“子非我,安知我堅持所在?我若搬不出一條通天大道,我尚且有兒,我兒又有子,子複又有兒,如此子子孫孫無窮盡。而山卻不增,為何我搬不出大道?”


    河曲智叟愕然。


    愚公歎息而過,蹣跚身軀緩緩而行。


    身後,老者閉目而立,腦中迴蕩這番話語,心中不知怎的,忽然湧現出點滴波瀾,良久,他睜眼望著前方蹣跚身軀,看著那被重物所壓垮的雙肩,驀然一歎,轉身對著跟在他身旁的兒子長歎道:“原來並非愚公傻,而是我傻,今日起,我智叟一家也隨愚公,搬一搬這舉世之舉!”


    遙遙之聲順著山風吹入耳畔。


    愚公幹澀的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他仰頭看著天際,一彎碧綠沒有絲毫的雲彩所遮掩的晴空,任由那灼熱的光輝撒下,將大地侵蝕的一片火熱。


    “十年?”


    “我到底是逍遙,還是愚公?”


    低聲的歎息載著數不清的言語緩緩落下,一步步,雙腿顫栗著,蹣跚著。


    十年。


    雙眸已然模糊不清,隻能憑借著記憶在行走。


    十年。


    雙手就連握著筷子都有些顫栗。


    十年.


    昔日黑絲,染上濃濃白斑,幾許鄒紋早已遍布雙頰,歲月的侵蝕將他心中以往豪情抹去,心中難以忘懷,究竟自己所做是否正確。


    不止一次的懷疑,不止一次的猶豫。


    隻是。


    當河曲智叟再度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一刻,自己聽著那番話,竟然有一種自己便是愚公,而非逍遙的感覺。逍遙隱約覺的,或許當年現實世界中的愚公移山傳說的故事裏,愚公當時的心境便是與自己一般無二。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逍遙心中突然想起這一句,這一刻,他對這句話有著不一樣的理解。就算是世人想法千百種,我自然尋著自己決定的路走去。既然如此的話,那外人的看法,在我看來,與身旁地上的碎石又有何區別?


    “叮!玩家逍遙悟透本心,完成奇書‘天殤’第一重考驗,獎勵玩家逍遙基礎自由點二十點,奇書任務第二重考驗即將開啟!”


    久遠不曾入耳的熟悉之聲恰時響起,逍遙一怔。


    下一刻,他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竟是就此昏暈過去。這一幕,將周圍的嶽陽村村眾嚇壞,一個個都是快速的奔跑而來,口中吆喝大唿。


    愚公逝。


    然世世代代子輩卻勤勉而行,逆天而移,終生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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