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柔輕喝一聲,身體輕盈得就像一隻飛鳥,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搶到程坤身側,同時青蔥一樣的纖細手指點向程坤的肩胛。


    這是玄一觀的“上善指”。其真意取自《老子》:“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一句。施展時不露外相,卻指力卻可洞穿金石,若是宗師境界的人物,真氣外放,更是可以隔空置人於死地。


    不少與玄一觀的傳人有過衝突的人都吃過這門指法的虧,稱其“陰險毒辣”,“暗算無形”。事實上確實有不少玄一觀的宗師喜歡用上善指來陰人,用的好的話可以說是屢試不爽。


    程坤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門武功,他剛想用鐵衣訣硬抗,忽然肩頭的汗毛根根炸起,他好像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戳出一個前後透亮的洞來。這是他身為一個曾經的“化勁宗師”所擁有的敏感,在彭柔這一指落到他身上之前,他就已經提前“預知”到了中招的下場。


    程坤麵色不改,右腳斜踏一步,上身微晃,於毫厘之間閃過這一指,隨後雙手呈虎爪之形抓向彭柔的手腕和小臂。隻要抓實,程坤就可以跟著施展分筋錯骨的手法,將彭柔這一隻手廢掉,國術打法的兇殘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彭柔看出了其中的兇險,她的手臂像是沒有骨頭的蛇一樣縮了迴去,逃過了程坤的虎爪擒拿。緊接著空出的另一隻手一掌拍向程坤腰側,掌心真氣暗蘊,隱約有劈啪之聲響起,好像她的掌心有雷霆炸響。


    玄一觀--五雷掌。


    如果說上善指是以柔克剛的話,五雷掌則是道家武功之中剛猛的典範,一掌拍出,煙消雲散,盡成齏粉。當然,彭柔的五雷掌還沒有這麽深的火候。


    道家的武功都有一個特點,厚積薄發。在築基和通脈的階段,一個修煉《太上通玄歸一經》的玄一觀弟子可能比不過修煉其他經典的傳人,但越到後麵,玄一觀的人就越占優勢。


    五雷掌也繼承了這個特點,彭柔出掌時掌心有雷霆炸響,看似威猛,實際上卻隻是這門掌法的第一層而已。什麽時候她能化去外相,才能修煉到第二層。而想練到圓滿,則非得參透人體小五行與天地大五行之間精微奧妙的關聯才可以。


    不過,對程坤來說,隻是第一層的五雷掌就夠他受得了。


    麵對著雷霆迸炸的一掌,他的應對很簡單,隻是沉腰紮馬,力貫周身,一記“撇身捶”以硬碰硬,。


    結果拳掌交接,程坤隻感覺自己像是進了“楊氏網癮治療中心一樣”渾身酥麻,被強製打進了“僵直狀態”。彭柔的掌力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他的真氣一迎上去就被打散,潰不成軍。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自從程坤修煉了趙文淵老爺子交給他的玄牝訣之後,程坤的真氣就比其他人精純許多,這讓他在與人交手時占了不少便宜。


    但彭柔身為玄一觀的嫡傳弟子,自然不可能沒有學過玄牝訣,在真氣的精純度上,程坤並不占優,而他的鐵衣訣修煉出的真氣雖然堅凝,但碰上五雷掌時還是有些不夠看。


    程坤吐氣開聲“哼”,“哈”,以氣壯力,同時身形遊龍一般向後退去,以龍形拳的身法活動血脈,讓自己盡快從“僵直”的狀態裏走出來。丹田之中的真氣也一齊湧出,將打入體內的掌力逼到右手的勞宮穴然後順勢拍在帳篷上,堅韌的皮革無聲無息地被破開一個洞。


    程坤這邊不好受,彭柔也舒服不到哪兒去。程坤的“撇身捶”以太極剛圓之法震點成圓,雖是錘在彭柔的掌心,磅礴的力量卻震蕩至她的全身,讓她麵色潮紅,筋骨一陣酥軟,同時胸口一悶,隱約有種惡心的感覺,眼前也好像有金花閃現。


    太極五捶練好了就是這麽霸道,管你錘在哪裏,都是波及全身,由表至裏,無一幸免。這還是彭柔修煉的五雷掌有淬煉筋骨,堅實髒腑的效果,不然她可能就不是胸口悶一下這麽簡單了。


    這一下硬碰硬讓彭柔徹底打消了對程坤的輕視,如果隻是想要試探一下程坤的身手的話,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但彭柔這時反倒被程坤激起了興致,她想要看看程坤的極限在哪裏。


    她的功力到底要比程坤身後不少,率先緩過氣來,發起了進攻。這一次,彭柔全力施展身法,左手上善指在下,右手五雷掌在上,下坎上震,剛柔並濟。


    程坤一時間險象環生,他修煉的武功到底品級低了一些,其他人還好,對上像彭柔這樣的大派傳人就免不了要在這方麵吃虧。


    但他的戰鬥經驗何等豐富,八極拳、形意拳、太極拳……種種國術拳法被他一一使出,打法駁雜卻又銜接的天衣無縫,看似險象環生,卻每每能在快要被逼至絕境時打出“神來之筆”,讓彭柔歎為觀止,心裏驚歎他在戰鬥上的絕高天分。


    這種人她曾經聽長輩提起過,即使修煉的武功很普通,也能憑借著對戰鬥的直感贏得勝利。他們稱之為“鬥戰聖者”。她的父親,大楚天戈侯彭遠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才能隻憑著一門橫練的鐵衣訣縱橫疆場,未逢一敗。


    這種人非常少見,每遇到一個,都會被各方搶奪,彭柔沒想到程坤也是其中之一。同樣是修煉的鐵衣訣,同樣有著對戰鬥的絕佳天分,彭柔這一刻在程坤身上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


    此念一生,彭柔再出手時就不由得收迴了兩分力道。


    程坤被彭柔壓製的死死的,苦苦支撐才沒有敗倒。彭柔一留手,他立刻就感覺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一下子又活了過來,他顧不上深究原因,浮光掠影走起,身形連閃,終於從彭柔水銀泄地一樣密不透風的攻勢裏逃脫出來。


    程坤這一刻的心裏忍不住想要吐槽,為什麽別人家的主角出了新手村以後就可以開開心心的開無雙,單手懟boss,平a救世界,輪到自己就變成了被boss懟,好氣啊~


    媽蛋,教練,我也想開無雙!


    見到程坤閃到一邊,彭柔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她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深深地看了程坤一樣,然後宣布道:“不用再打了,你合格了。”


    程坤這才想起這場戰鬥隻不過是一次試探而已,彭柔給他的壓力大的讓他情不自禁地以為兩人這是在實戰。


    宣布程坤合格之後,彭柔又告誡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之後就把他趕了出去。


    程坤迴到自己住的帳篷之後,迫不及待的坐在了地上。彭柔的五雷掌還有上善指剛才虐的他不輕,這兩門武功都可以打破他的橫練之體,要不是程坤兼修了虎嘯金鍾罩,鐵衣訣的火候比同等修為的人要深得多的話,他幾乎要被打的破功了。


    橫練功夫都是這樣,在沒有圓滿之前,遇上指力,劍法或者特異的勁力都很容易吃虧,這樣的情況隻有在圓滿之後才會得到解決。


    程坤此時體內還殘留著兩股勁力,一股至善至柔仿佛流水,這是上善指的指力;一股剛猛暴烈,好像要毀滅一切,這是五雷掌的掌力。


    這兩股勁力在程坤的經脈之中四處亂竄,所到之處,攪得程坤自己的真氣都一片混亂。這樣的情況下,程坤根本沒有辦法入定修煉,強行為之的話隻能是一個結果,走火入魔。


    不過程坤並沒有急著將這兩股勁力化去,這是他第一次與玄一觀的傳人交手,有這兩股勁力在,他就可以略窺《太上通玄歸一經》真氣的奧妙,雖然不可能真的看出什麽實質,但也可以豐富他的武學積累,對他今後的武道之路大有好處。


    …………


    第二天,程坤精神煥發的走出帳篷,他體內殘留的指力和掌力都已經自己散去,但他已經滿足了。


    這一次他賺大了,對玄一觀縱橫天下的太上通玄氣有了了解不說,他停滯不前已經很久的玄牝訣在昨晚上也有了突破,這讓他一身的真氣又被從頭到尾精煉了一遍,雖然總量上比之前縮水了不少,但這隻要他修煉幾天就可以補充迴來,到時候他的修為又會有一個不小的進步。


    這樣的結果出乎了他的意料,實在是一個驚喜,果然玄牝訣想要練好還是要在道家武功上著手嗎。程坤暗自打定主意,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多和彭柔打幾次。


    軍營之中的氣氛明顯比之前緊張了許多,大戰的消息已經傳開了。程坤在去找自己手下的路上,看到不少人都在磨自己手上的刀,倒不是說他們平時不磨刀,這樣做更多的是一種大戰前舒緩心理的方法。刀磨得更利一分,上了戰場上活下來的機會也就更大了一份。


    索性,軍營之中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兵,對這樣戰前的氣氛都已經很熟悉了,雖然還是難免有些緊張,但還是能沉下心來做好準備。


    當程坤看到自己手下晉陽郡的新兵時,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些人明顯表現的有些過於興奮,不停地走來走去,焦躁不安。程坤昨天就已經把即將開戰的消息告訴了他們,為的就是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適應,但看起來效果好像不是很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心理的,有時候明知道不該這樣興奮,但還是沒有辦法。就連洪超這樣沉穩的家夥,也坐在角落裏不停地摩挲著自己的長槍,嘴裏麵還念念有詞,嘟囔著什麽。


    程坤看他嘴型,好像是在說“報仇”兩個字。父母的大仇一直是這個漢子心裏一道過不去的坎,他或許不怕死,但卻一定怕失去報仇的機會。


    看到程坤走過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他們已經聽喬峰說起,程坤歸到定山軍左積射將軍彭柔麾下了,這樣的展開實在讓他們料想不到,他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跟著程坤變成了彭將軍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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