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程坤一個人躺在自己的小屋裏。此時四周一片寂然,靜得自己的唿吸聲都清晰可聞。


    忽然,程坤從床上翻身而起,走到窗前的空地,兩隻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發亮。


    隻見他站成馬步,兩足平行,足尖稍內扣。右手握開口拳,勞宮穴向上,曲前肘,置於胸上方,左手姿勢則正好相反,曲肘挎於胸側處。


    與此同時,程坤舌抵口中上堂,唇閉自然,雙目微閉。由鼻緩緩深吸氣。意引會**部位隨氣凹下,至腹內吸足氣為止;然後,由鼻緩緩唿起,意導壓會**部位隨氣凹下,意導引膻中穴部位凸起,至腹內氣淨止。如此這般,站成了一個標準的不能再標準的兩儀樁。


    拳經有言:“頭頂藍天,足踏清泉;懷抱嬰兒,兩肘頂山。”


    說的就是八極拳兩儀樁的要領,兩儀樁看著簡單,實則是八極拳的根基所在,更是八極母拳“小架”的起手式。


    其地位相當於形意拳中的“三體式”、八卦拳裏的“抱丹坐胯”,是經過了無數名家的檢驗,沉澱下來的精華。要想練好,需要對身體的精微洞察,對勁力的精確把握,值得人用一生去體會。


    程坤靜靜的站了一會兒樁後,又做了懸肢貫指、獅子抱球兩套動作,感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舒展,肌肉筋骨被調試到了最佳的狀態,這才躺迴到床上。


    一時間沒有睡意,腦海中的念頭翻來覆去,想著如何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讓自己不用這樣偷偷摸摸的練拳。


    他也不想瞞著父母,可要如何讓爹娘接受他們的兒子是一個高手的事實呢。難道要告訴他們,自己其實是個“老鬼”投胎,上輩子手下亡魂過百嗎!


    想象著這個場景,程坤估計父親唯一的反應就是狠狠扇自己兩個耳光,然後把自己送到村裏吳婆婆哪裏,讓她灌自己一碗藥湯,治治自己的“癔症”。


    嗯,如果那黑乎乎的不知用什麽奇奇怪怪的樹皮草根煮的水也能稱之為藥的話!


    程坤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那畫麵太美,自己簡直不敢看。


    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什麽結果,程坤索性不再想,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


    此後幾天,程坤果然依言沒有往山裏跑,幫著爹娘劈柴、燒水,做起了家務,倒是讓程羆和程李氏很是欣慰。


    其它時間,就在村口給村裏其他的小孩子講自己是如何如何大發神威,三拳兩腳打死了老虎和野豬。這小子臉皮賊厚,吹起牛皮根本不用打草稿,站在村口的大石頭上,手舞足蹈,唾沫橫飛。


    “……我左手緊緊地揪住老虎頂花皮,偷出右手來,提起拳頭打得五七十拳,那大蟲眼裏、口裏、鼻子裏、耳朵裏都迸出血來,動彈不得,隻剩口裏兀自氣喘……”


    卻是把武鬆打虎換成了自己,底下一幫孩子哪見過這個,抬頭敬佩的看著“坤哥哥”,嘴裏不時發出幾聲驚唿。


    隻有一個模樣清秀的男孩站在圈子外,沒有出聲,隻是望著程坤。眼神中暗藏羨慕,又隱隱有一絲不屑。


    站在石頭上的程坤注意到他,朝他招了招手:“小秀才,今天怎麽不在家讀書啊?”


    男孩的臉一紅,有些不自然地迴答:“《詩經》我已經學完了,爺爺讓我出來玩,不要總待在家裏。”


    男孩名叫徐澈,爺爺正是村裏徐秀才徐元,他的爹娘在他小時候因一場急病雙雙去世,留下他和爺爺相依為命,索性徐秀才在附近的鄉裏很受尊敬,各家各戶有多餘的吃的穿的都會給他家送去,生活倒不算太過艱難。


    徐澈今年九歲,或許是自小沒了爹娘的關係,性格有些內向,平時很少和同齡的夥伴玩耍,整日在屋子裏讀書。不過在這方麵,他倒是很有天賦。


    徐秀才有段時間對程坤很感興趣,非要拉著他學習儒家經義。


    對於一個有著現代人心理的小孩來說,古文的晦澀絕對是一種噩夢。他哪受得了整日在屋子裏“搖頭晃腦,之乎者也”的日子,勉強把字學全了之後,就說什麽都不去了。


    後來被追得急了,就幹脆放話說自己嫌棄''儒生手無縛雞之力,長大之後想當大將軍,縱橫沙場’。


    徐秀才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於國無用的”武夫,聽到這番話,氣的吹胡子瞪眼睛,再不管他,由得他“自甘墮落”,轉身將滿腔心血傾注在孫子徐澈身上。


    程坤因此逃過一劫,對幫自己“擋災”的徐鴻很有好感。反倒是徐鴻,自小受爺爺“荼毒”,灌輸了不少“武夫誤國”的思想,也跟著看不起“理想是成為大將軍”的程坤。


    但這時看到程坤在一幫小夥伴中如此有“威望”,心裏又忍不住的羨慕。


    程坤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裏,很清楚他的糾結,程坤的身體裏畢竟裝的是成年人的靈魂,自然不會在意一個小孩子的想法。


    他心裏想著:真是圖樣圖森破,偉大領袖教導我們“槍杆子裏才能出政權啊”。


    臨近飯點,程坤拍拍屁股,對圍在周圍的一幫小屁孩擺了擺手,往家裏走去,準備吃飯。


    ……


    晚飯桌上,一家人吃著飯,程李氏忽然開口說道:“這兩天我把兒子獵到的野豬處理了一下,我們自己留一半,剩下的一半給大家夥嚐嚐吧。”


    程羆自然點頭,表示同意。她又轉頭對程坤說:“兒子,你明天拿一條豬腿給吳婆婆送去,她現在年紀大了,家裏又沒有個小的照顧,日子過得很辛苦,我們能幫就幫一幫。”


    程坤聞言手中的筷子停下,表情有些不情願。


    見兒子這種反應,母親有些奇怪:“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生你時還是你吳婆婆幫著接生的,再說了,你小時候吳婆婆多疼你,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拿給你,怎麽你現在都忘了?”


    程李氏不提自己是吳婆婆幫著接生還好,一提這個,程坤更是不爽。


    在他心裏,吳婆婆代表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黑曆史。


    程坤剛出生時,眼睛還沒睜開,隻聽得周圍幾個人喧鬧,“生了生了,恭喜程家娘子,是個帶把的小子。”


    當時程坤還沒意識到自己重生了,腦海中正犯迷糊呢,搞不清楚這是什麽狀況,難道自己在做夢?嗯,還別說,這感覺倒是很真實。


    卻不知一邊的吳婆婆看這才出生的小子搖頭晃腦,就是不哭,心裏擔心這孩子不會是個啞巴吧,信手在程坤的屁股蛋兒上狠拍了一巴掌。


    程坤很給麵子,馬上就哭了!


    他心裏這個氣啊,因為才剛剛出生,不會說話,一句mmp憋在心裏說不出口,於是他舉起小手,對著眼前的人豎了根中指!


    怎麽說自己也是王牌部隊特種大隊的副隊長,更是軍區的國術總教官,戰場上也是“殺神”一級的人物,哪個家夥這麽大膽,老虎屁股也敢摸!


    程坤控製不住的哭出聲,站在一邊的吳婆婆聽著小家夥響亮的哭聲,放下了心,殊不知有個家夥在心裏給她重重記了一筆。


    這以後,吳婆婆每次來家裏,程坤的臉色都臭臭的,也不說話,轉身走進裏屋。吳婆婆和程李氏都很不解,卻不知道這個小心眼的混蛋一直記著仇呢!


    程坤也知道自己不對,歎了口氣,放下筷子,對程李氏說道:“娘親放心,孩兒知道了,明天就給吳婆婆家送去。”程李氏這才滿意。


    ……


    第二天上午,程坤吃過早飯就拎著一條豬大腿走出家門。在吳婆婆家待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程坤才離開。


    迴想剛才,程坤心裏也有些唏噓,很久沒到吳婆婆家,沒想到現在已經快揭不開鍋了。他暗自提醒自己以後要常看看她。


    吳婆婆因為信奉鬼神,在外人看來有些瘋瘋癲癲的,年輕時也沒有那個小夥敢娶她。因此也就沒有後人,一個人生活很冷清,等年紀漸漸大了之後,她也變得越來越喜歡孩子。


    這時,身後有人打了聲招唿:“小坤,給吳婆婆送東西呢。”


    程坤應了一聲,迴頭一看,發現是自己大伯程虎的兒子--堂哥程全。


    此時他背上背著一張弓,程坤看著眼熟,再仔細一看,這不是大伯最心愛的那把弓嗎?程坤的大伯程虎是獵人隊裏箭法最好的一個,這把弓可是他的心肝寶貝,除了上山打獵外,平日別人看都看不到一眼。


    程全看出了堂弟臉上的疑惑,知道他認出了手裏的弓,有些得意地炫耀:“從今往後,這弓就歸我了,我爹說他年紀也大了,上山有些力不從心,以後就讓我頂替他。”


    程坤知道堂哥惦記這把弓很久了,他很有眼力見兒,拿出自己浮誇的演技,用欽羨的眼神看著他,恭喜他如願以償。


    但他此刻心裏有些鬱鬱:紮心了,老鐵。


    要麽說人嘛,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堂哥隻比自己大三歲,已經可以跟獵人隊一起上山了,而自己卻被老爹禁足,隻能乖乖待在家裏,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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