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從天而降的天火足足持續了半夜,魔界中哀嚎聲慘唿聲此起彼伏,有人失去了父母,有人失去了丈夫,也有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柴士恩變得血紅的目光中,他們或是仰天痛哭,或是癡癡傻傻的席地而坐,抱著親人被燒焦的屍身,目光呆滯,一句話都不說。


    天亮時,忽然從東邊湧來一陣大霧。那霧極濃,即便兩人麵對麵,也很難看清楚對方的麵容。霧氣中夾雜著讓人渾身發顫的寒冷,偶爾有幾處霧氣稀薄的地方,露出那些悲傷哭泣的麵龐也失去生命的屍身,如同在一塊兒巨大的白色幕布上燒出的漏洞,千瘡百孔,觸目驚心!


    在昨夜之前,廖水以為魔界之中沒有良善之輩,他們各個心思狠辣,手段非常,甚至在到魔界之前,她以為魔界的人都是青麵獠牙,麵容可怖的。但當廖水親眼見到魔界臣民無辜被天火所傷,甚至丟了性命,家破人亡的時候,心底不免泛起一些漣漪,他們真的都是惡人嗎,他們都該死嗎?


    “柴士恩,我們,我們能幫他們做點什麽?”此刻廖水已經忘記要帶柴士恩離開魔界的事,一心想要為他們做點事情。柴士恩道,“師姐,你可否配置一些止血和燒傷的藥?”廖水點點頭,這的確是她所擅長的。


    “奈曲,奈曲!”柴士恩看不清麵前的身影,隻能大聲喊叫來確定奈曲的位置。聽到柴士恩的聲音,奈曲很快找了過來,當她見到廖水身後背著的包袱時,麵上沒有絲毫的變化,而廖水則尷尬的把包袱藏了藏。


    “我師姐擅歧黃之術,那些已經走了的人雖然救不會來,但活著的人受傷的也不少,他們需要救治。師姐會需要一些藥材,不知道?”柴士恩見奈曲的右臂之上也留下了幾道被火灼燒的傷痕,“你的傷口也需要處理一下,不然會留下疤痕的。”


    “跟我走吧!”不知道什麽時候,冷鶴也走了過來。此刻的他全然沒有了與廖水嬉笑的玩世不恭,這時候他依然是那個冷冰冰,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能鎮定自若的國師。廖水跟他離開後,奈曲眼神複雜的看了柴士恩一眼,然後平靜無比的對他說道,“如果你們想要離開,我會立刻安排人送你們走!”


    柴士恩一驚,他知道以奈曲的聰明和細致,已經發現了他和廖水之間的“小秘密”,“我的確是要離開的,但並不是現在。魔界遭受重創,多半是因為我對那些天兵的挑釁之舉。”


    “別這麽說!”奈曲衝他微微一笑,“兩界積怨已久,就算沒有你,他們也會找另外一個理由,甚至根本沒有理由,就對魔界下毒手!”此時奈曲的眼底布滿血絲,柴士恩看的出,如今她是一半憤怒,一半傷心。


    這時候濃霧中走出一個兵士,看了柴士恩一眼後,對奈曲道,“女王陛下,大部分的房屋都被天火摧毀,臣民們無家可歸,您看?”


    “還有不少宮殿空置著,讓大家住進去。”奈曲沉思片刻,又說道,“在房屋修複完成之前,大家就吃住在這兒,他們還需要一些傷藥和衣裳,我都會命人準備的!”


    “可是……”那名兵士有些為難的說,“臣民們是沒有資格住進宮殿的。”奈曲神色一變,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他們沒有資格,那我這個女王就更沒有資格住進去了。莫非,你是想讓我席地而居嗎?”


    “不敢,不敢!”那兵士深深的低下了頭,除了恭敬之外,更多的則是敬服。


    太陽高升,驅散濃濃的霧氣,露出滿目瘡痍。奈曲強忍著悲痛,與柴士恩一道,將受傷的臣民安置到空置的宮殿裏,埋葬那些在天火中喪生之人。柴士恩親眼見到他們失去親人而痛哭失聲,見到他們在災難中驚慌失措而又弱小無助,而他能幫助他們的,並不多。


    幸而魔界的藥草與在霧玄宮中所用的差別不大,廖水的手顫抖著,配置藥草,在分別將它們研成粉末,製成膏丸。隻是,憑她一人之力,即便不休不眠的做下去,至少也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才能把所需的藥全部配置出來。


    “你若累了,可以休息一下。”廖水的堅持和努力,冷鶴全都看在眼裏。或許在見到廖水之初,他還以為這不過是個脾氣傲嬌些的女子,有些小調皮,有些小倔強。但是現在看來,冷鶴覺得廖水還有一顆不分種族的良善之心。


    “不行,那麽多人還等著我的藥呢。”廖水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幾縷濕透的頭發貼在她的臉上,看上去有些狼狽。但這種“狼狽”落在冷鶴眼裏,卻是異樣之美!


    沿著地麵上被天火灼燒的痕跡,青布心驚膽顫的一步一步走了迴來。昨夜她獨自一人在入口處等著廖水和柴士恩,不料人沒風來,卻等來了一陣天火。幸而守衛把她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能逃過一劫。等天光大亮之後,青布不顧一切的在大霧中穿行,迴來尋找廖水。


    當她看到還未來記得處理的屍身和留在地麵上的斑斑血跡的時候,忍不住渾身顫抖,想到了曾經在暗夜中的魔界。


    “小姑娘,你要去哪兒?這裏很危險,你不要亂走啊!”


    “現在大家都被女王陛下安置在空置的宮殿裏,有吃有喝又藥用,你去那裏吧!”


    一路上不斷有好心人提醒廖水,她臉色蒼白,有些聽到了,有些卻根本沒有聽到,她隻想找到師父。此刻心底巨大的陰影讓青布開始往最壞的方向想,這場天火中師父有沒有受傷,會不會出事,又或者她已經不在了!


    “不會的,不會的,師父,師父!”被恐懼包驅使著的青布大喊著跑動起來。大霧中她數次跌倒再爬起來,手掌和膝蓋擦破了也沒察覺。正在專心配藥的廖水並沒有聽到她的唿喊,還是奈曲發現了青布,一把拉住她,“你怎麽在這兒亂跑,你師父和國師在一起,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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