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話,頂得皇帝啞口無言。他低頭暗忖,為何他將口諭傳給鳳南陽,鳳南陽沒有把口諭帶到大理寺?皇後問他口諭的人證?


    他傳口諭時,除了鳳南陽外,皇兒永安王也在場。現在,皇後要他出示證明,他是否該讓皇兒出麵?


    他想了想,不到緊要關頭,還是不要讓皇兒參與此事了。


    至於皇後說的,證明楚天闊的身世,這有何難?若是懷疑楚天闊可能是太子,隻要調查詢問取證,即可真相大白。若非他昏睡了幾日,早已將此事查了水落石出。


    皇帝站在那裏,任憑那思緒在腦中沸騰,掠過他的心上,如一群野鴨飛過天空。


    在場的宮女太監,包括皇後、相爺,以及朝臣都是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候,沿著宮門口方向,又來了一撥人。仔細一看,有六人,其中有男有女。距離太遠,看不清那些人的麵目。


    煙香行走在隊伍中,目光並未望著腳下,而是望向刑場那邊。


    在這樣一個莊嚴的刑場,最為顯眼的莫過於身穿龍袍的皇帝,的確是人中龍鳳,特別的紮眼。


    不是說皇帝病危嗎?他們六人皆是摸不著邊際。不過,對他們來說,皇帝醒來了,是天大的喜事。本來,還在擔心楚天闊的安危,看到皇帝站在那裏,他們心中放下不少憂慮。


    煙香的目光搜索,很快便捕捉到行刑台上的大師兄楚天闊。


    楚天闊與侍衛總管司空華站在一起。他有幾次機會,可以拿到鑰匙,給自己打開枷鎖。然而,他並沒有那麽做。


    他完全可以拿過鑰匙,給自己開了枷鎖。這是他父皇下了幾次命令,讓人打開的。而司空華猶猶豫豫的,幾次頓住,沒有開枷鎖。


    他自己打開枷鎖,或許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司空華就不用為難了。不止司空華,連他父皇也不用為難了。


    可是,他自己為難了,一直遲疑著,沒有這麽做。當他看到遠處走來的人時,他立馬下了決心。在司空華還望著來人出神之際,他奪過司空華手中的鑰匙,手腳麻利地打開了自己的枷鎖,將那副沉著的鐵枷鎖丟至地上。


    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在場有人看到了楚天闊奪鑰匙到開鎖的過程。若說隻是轉眼之間,未免誇張了些。但是,動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他動作之快,令司空華猝不及防。等司空反應過來,楚天闊已經拿走鑰匙,自己打開了枷鎖。


    當然,司空華並沒有出聲阻攔,其他人並沒有人敢說什麽。對於楚天闊自己開枷鎖,司空華暗自竊喜,麵上睜一眼閉一眼。


    煙香看見了大師兄自己卸下枷鎖的那一幕,忍不住笑了出來。大概是心有靈犀,她似乎已經感應到了大師兄的想法,猜到他是為了麵子,更是怕她心酸,才卸下枷鎖。


    所以,她笑了。


    正所謂樂極生悲。這一笑,讓她分了神,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向前傾去,差點摔倒。


    幸虧的東方紅反應快,及時地一把拉住她。


    “你沒事吧?”東方紅扶著她的腰,附在她耳邊輕聲問。


    煙香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輕輕推開他的手。


    楚天闊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他站在行刑台上,從一看見煙香起,目光就被她吸引,一直追隨。他看見煙香笑了,隨後,看見她向前摔去。他的身形一動,正要向她飛奔去。


    而後,他就看見了東方紅已經扶起了她。看到東方紅扶她,他是該高興的,東方紅代替他照顧著她。這沒什麽不好。可不知怎麽的,他心中湧起一股酸楚。


    想到之前在大理寺的客房裏,煙香跟他說了,她想跟東方紅在一起的事。他似乎預見,他們兩人感情升溫,預感煙香在逐漸遠離。


    他歎了口氣。他現在麻煩纏身,連陪伴她都不能。他讓她為了他四處奔波,讓她擔憂,更別提保護她寵愛她。或許,她選擇跟東方紅在一起,才是明智的。


    皇後和相爺發現了楚天闊自己卸下枷鎖,同時驚唿:“楚天闊,你想造反?”


    皇帝也看見楚天闊開枷鎖的過程,不怒反喜,嘴角浮出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笑。他這皇兒,反應真是靈敏。


    事實上,楚天闊若不是看到煙香他們到來,他也不會下決心如此做。看到煙香,他本性使然,不想讓煙香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畢竟,披枷帶鎖,讓人看了心酸。


    另外,除去枷鎖,他的行動恢複自如,若是煙香有個閃失,他好護她周全。雖然宮中守衛森嚴,但是,他並不把守衛放在眼裏。


    這皇宮能困住他的心,卻困不住他的人。


    皇帝忽略皇後的相爺的話,拍了拍手,讚賞道:“有膽識!”


    “皇上!”皇後發出不滿的一聲尖叫。


    言語間,那六人已經向這邊靠近。


    如果說,皇帝縱容楚天闊的行為,讓皇後無比惱火的話,當她看清來人時,她則更加氣憤。她又氣又訝,這些人是怎麽進得宮來的?明明她已經撤了段子生大理寺卿的職位,也已經告知了城門守衛以及宮門守衛,他這又是如何進宮來?


    姑且不說段子生一人,與段子生同行的其餘五人,又是如何入宮來?憑著她的直覺,這些人來此,定與楚天闊有關。


    相爺臉上的驚詫之色,比皇後更甚。他認得來人,煙香,東方紅,段子生他是熟識的。另外三人,他素未謀麵。看見煙香與東方紅,他竟有種不安。這兩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令人防不勝防啊。


    相爺心中不安,目光望向皇後,與皇後交換了下眼神。


    皇後臉色肅穆,隻是對相爺眨了眨眼。眼神似乎在示意相爺淡定處之。


    總之,她信鳳南陽已死,沒人能對她構成威脅。


    皇帝見到段子生以及帶來的人,心中大喜。他已猜到來人的用意。


    相爺帶來的朝臣是幫皇後的。段子生帶來的人,是幫楚天闊的。


    煙香一行人,受到全場關注。


    煙香險些摔倒,被東方紅扶起那一幕,落入別人眼中。


    皇帝看著那一幕,再見楚天闊的反應,他心中明白幾分,不由皺了皺眉。


    “拜見皇上,皇後娘娘!”


    一行人來到皇帝麵前,由段子生帶頭,行禮下跪。


    其他人都低著頭,唯有煙香仰著頭,毫無顧忌地望著皇帝,而對皇後不屑一顧。


    當時,她腦中隻有一個想法。啊,皇帝跟大師兄,不愧是父子,真的是太像了。她內心無比喜悅。我的天啊,這皇帝雖然一把年紀了,看著依舊是帥氣逼人。


    以後,大師兄年紀大了,差不多就是這副模樣。好帥!真是太好了!


    她忍不住咽了口水。不知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她絲毫不擔心大師兄的安危。大師兄連枷鎖都能自己打開了,還有什麽生命危機?


    她反而對皇帝有種濃厚的興趣,不時偷眼瞄皇帝,忍不住往自己身上聯想。望著皇帝,她心裏居然有些忐忑,有個想法,情不自禁冒了出來。啊!皇帝就是大師兄的親生父親,也就是她未來的公公。


    也不知皇帝會不會喜歡她?不對,確切地說,也不知皇帝會不會喜歡她這個準兒媳?


    一番行禮過後,皇帝要來人一一介紹自己。他隻認得其中一人,是大理寺卿段子生。


    煙香搶在第一個發言,她起身,走到皇帝麵前,拍著胸脯,自豪地說:“皇上,我叫煙香,芳齡十八,是懷扇公子楚天闊的小師妹。我和楚天闊同門學藝十年整。他對我關懷體貼又深情……”


    她說著,自己都麵紅耳赤起來。天啊,她在說什麽啊?


    看著周圍人的目光,如探照燈一般望著她,她自覺地閉了嘴。


    感覺現場的氣氛無比怪異。


    楚天闊耳聰目明,聽到煙香的話,不禁嘴角一咧,心裏暗自歡喜。


    他以為煙香真決定要跟東方紅在一起,沒想到,這會兒她的心思又顯露出來。她這是在幹啥?這麽迫不及待的表情她的心意?她無非是在向他父皇暗示,他們兩人不一般的關係。


    任憑誰都聽得出來,煙香的言外之意。


    東方紅心中一窒,連他自己都壓抑,他這是怎麽了?煙香和楚天闊始終是一對,他為什麽不樂?想了想,他覺得,一定是水脈的關係。他是為水脈不平。如果煙香和楚天闊在一起了,水脈怎麽辦?


    皇帝淡淡看了煙香一眼。如果說,煙香剛才險些摔倒那一幕,還不夠令人印象深刻的話,她這會兒如此直白地接受自己,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如果,他再聽不出來,煙香和楚天闊兩人的關係曖昧,那他這皇帝也就白當了。


    煙香那一個直白介紹,令皇後嗤之以鼻。她不禁在心裏鄙夷,楚天闊的品味如此之差。這樣的鄉野丫頭,又失教養,怎麽會?


    在場的人,都把目光轉向煙香,看著這姑娘,雖然美若天仙,但是似乎智商欠缺,腦子少了一根筋。這言行舉止與宮中之人,格格不入,簡直是天壤之別。


    東方紅見皇帝臉色不太對,而且,其他人注視著煙香,目光帶著審判的意味。他忙做自我介紹,引開眾人注意力,為的是替煙香解圍。


    “皇上,我叫東方紅,是楚天闊的朋友,也是他案子的原辦人。”


    皇帝點了點頭。


    接下來,楚傲飛介紹了自己:“皇上,我叫楚傲飛,是楚天闊的師父,他是我一手帶大的。”


    皇帝看向楚傲飛目光,帶著感激。說來,楚傲飛的他的恩人,幫他養大了皇兒。


    等他們一一自我介紹完,皇帝正要詢問他們關於楚天闊之事,卻被皇後搶先一步開口。


    皇後一臉肅殺之色,目光如刀盯著他們六人:“段子生,你私放楚天闊出大理寺天牢,已被撤職,如何入得宮來?還有,你們其他五人,怎麽過宮門?”


    一絲陰冷的笑容,從皇後的嘴角一閃而逝。她用嘲弄的語氣說道:“宮門口的守衛,都死了嗎?”


    前麵的話,倒是問得合乎情理。後麵一句,就有點難聽了。她也是一直氣憤,才這麽說。


    “放肆!”皇帝大聲喝道,語氣十分惡劣。


    皇後不為所動,神情悲憤,據理力爭:“皇上,臣妾這麽問,有何不對?就因為他們與人犯楚天闊沾親帶故,皇上就如此偏袒?”


    她特意咬重了人犯兩字。意在提醒皇帝,提醒眾人,楚天闊仍舊是戴罪之身。


    “皇後莫忘了,後宮不得幹政!”皇帝話語平靜,卻帶著說不出來的分量,一下子讓皇後氣焰消了不少。


    皇後臉上有點掛不住,卻厚著臉皮說:“皇上養病期間,臣妾代為處理朝政,有何不可?再說,宮中守衛,關乎後宮,乃至整座皇宮安危,臣妾為何不能過問?”


    煙香實在對皇後並沒有什麽好感,忍不住要冷嘲熱諷一番。不過,來之前她答應了師父,她不惹事,所以把很多話憋在心裏。


    見皇帝和皇後公婆因為他們六人如何入宮來,爭持不下,她覺得實在是無聊至極。


    她膽大包天,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揚眉笑道:”好了,你們倆不用爭吵了。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們是靠這把尚方寶劍,宮門守衛才放我們進來的。“


    她邊說,邊展示出尚方寶劍。


    這話一出,不止皇帝和皇後的臉色變黑變臭,連同在場的官員以及宮女太監等,都在一臉詭異的表情。


    相爺在心裏偷笑。


    “大膽!”


    “放肆!”


    皇帝和皇後,幾乎是不約而同怒喝出口。


    在場的人,大都跪了下去。唯獨煙香還雲裏霧裏地站著。


    沈梅跪著,扯了扯煙香的衣袖,示意煙香跪下。


    煙香一臉茫然地望向大師兄。她實在不解,她說錯了啥?


    見狀,楚天闊從行邢台上下來,大步向煙香走來。


    “小師妹不懂事,不懂宮廷規矩。如有冒犯之罪,我願代為受過。”


    皇後冷笑一聲:“楚天闊,你都自身難保了,如何替她求情!”


    “皇後,朕還站在這兒呢。”皇帝跟皇後唱起了反調。


    煙香一臉茫然地望向大師兄。她實在不解,她說錯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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