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脈睜著眼睛,目光緊隨著楚天闊手中的動作而緩緩移動。她的眼眸中,不經意間流露出愛戀與幸福感。這種被心上人關懷與照顧的感覺,讓她沉醉其中。


    白天裏層出不窮的事物漸漸隱去,四周越來越靜。


    她隻是看著他的手,不敢正眼瞧他的臉。她身體似乎沉下去,有什麽聲音越來越明顯。咚咚,咚咚,咚咚,她的心髒強在有力地跳動,在胸腔裏跳動個不停,胸腔跟著一震又一震。


    她如此強烈地感受到的自己存在。心髒拚命跳動,一下也不少,一點力氣也不減,咚咚,咚咚!


    她非常享受這種感覺。此時,她早已把因滾釘子板而受的苦痛,都拋之於九霄雲外。為了這一刻,她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並且,她邪惡地想著,若是他能一直陪在她身邊,那麽,她寧願一直臥床不起。


    她的目光,緊隨著他的手動而移動。忽然,她無意中看到,那條絲帕上,落款繡的字,‘懷善公子’。沒錯,是‘懷善公子’,而非‘懷扇公子’。


    這就意味著,這條絲帕,不是她送的那條。她當然記得無比清楚,她送給他的那條絲帕,上麵繡的是‘懷扇公子’。為繡那條絲帕,她費勁心思。繡完後,她猶猶豫豫著,不敢送他。自己拽在手裏,看了又看。那條絲帕就是化成灰,她都認得。


    不用問,不用猜,她都能知道,他手裏這條絲帕,定是煙香送的。


    這樣的認知,令她有些沮喪。他的心裏,隻有煙香。他的生活裏,處處烙上了煙香的痕跡。


    她無法說服自己,裝作煙香不存在。煙香跟他若即若離,卻又一直都如影隨形。


    她不忍心,不能破壞他和煙香的感情。盡管,在她昏迷時,她聽到了煙香的話。煙香親口說的,願意成全她和楚天闊。


    可是,愛情是潛意識的衝動,靠兩個人彼此吸引,一但愛上無法自拔,並不是靠誰的退讓和成全。


    那種說什麽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的,全部是不著調的屁話。


    如果,楚天闊愛的人是她,選擇她,那麽她會鼓起勇氣去接受。可是,偏偏他對她,一點情意也沒有。


    當初勸他同歸隱,暗示對他有真情。婉轉拒絕不答應,分明對她無真心。


    水脈的心情起伏變化,仿佛過山車一樣。前一刻還美滋滋充滿幸福感,後一刻,心情一下子跌落穀底。


    情緒上巨大的反差,強烈的失落感,讓她無法再掩飾下去。她不假思索道:“天闊,這條絲帕,是煙香送的吧?以前,我也送過你一條。你若已經丟了,那就作罷。若是那條絲帕還在,能否把它還我?”


    此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水脈自己都吃驚。這違背了她一貫的處事風格。她暗自咬了下舌頭。她這是在胡言亂語什麽呀?


    真是難以想象,這話竟是出自她之口。她的心跳得厲害,嘴唇抖動,眉毛也跟著動了動。


    她這是怎麽了?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心裏想著,嘴上跟著說了出來。是連日來躺在床上,昏迷日久,令她的思維變得遲鈍?還是疼痛的折磨,令她失去理智?


    她神情恍惚,不敢正眼瞧楚天闊。也不知道自己的那根筋不對了。若擱以前,別說她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連想都不會往這方麵想。她一向寬容大度,大公無私,本就不是斤斤計較、患得患失的人。


    更何況,那條絲帕,她已經送出去了。是她自己心甘情願送的。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要迴來的道理?這樣的行為,與小孩子過家家,有何異?


    話說迴來,當初她送楚天闊的時候,還怕他不會收呢。好不容易才送出去的,而此刻,她居然說出要收迴來的話。


    這不是很搞笑嗎?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迴來了。


    她抿了下嘴唇,一時間,窘迫異常,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夜深人靜,外麵一片靜寂。房間裏,更是靜得詭異。兩人都沒有開口再說話。


    方才,楚天闊被水脈的話雷到了,他聽得一愣一愣的。他覺得不可思議,有些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這話居然能從水脈嘴裏說出來。如果,是煙香這麽跟他說,他會習以為常,聽著會有親切感。然而,水脈這樣的說話方式與行為,令他感到無比陌生。


    他起初的反應是詫異,詫異過去後,他感覺莫名的心疼,心情隨之沉重起來。他一向了解水脈,個性沉穩內斂又成熟穩重,為人有著強烈的責任感和擔當,處事有條理性,而且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經過深思熟慮後,再做出實際行動。她說出這番話,定是疼痛的折磨,令她喪失了自我。


    好像又不對。楚天闊轉念一想,水脈會不會是怪他,拋下她,要去找煙香?


    因為,這話,聽著似乎滿是吃醋與抱怨的意味。這話,再配合那句‘為你而死,為你而生。’,令楚天闊心裏一陣慌亂不安。為什麽她要對他如此深情?


    以前,她尚且將深情,埋在心中,並不表露出來。他麵上裝作不知曉,隻是心裏愧疚辜負了她。盡管心裏愧疚,生活照樣繼續。可是,她這樣一挑破,令他萬分為難。


    此時的楚天闊也如水脈,異常窘迫。盡管他內心波濤洶湧,麵上依舊不動聲色。他手中擦汗的動作,沒有停。等他幫水脈擦完汗,直接把絲帕放迴兜裏。


    這會兒,他又重新斟酌起水脈的話。她要求他把絲帕還給她,該不會是心灰意冷,大徹大悟,要斬斷對他的情絲,重新開始新生活吧?


    若是這樣,那很好啊。對大家都好。他的心,隻有一顆,給了煙香,就給不了其他人。他的心很小,小得隻容納得下煙香一人。


    這麽想的時候,他決定把那條絲帕還給她。可當他伸手要去掏出那條絲帕時,他又猶豫了。


    若不是這呢?如果,水脈剛才一番話,隻是賭氣,埋怨他,一氣之下而說出口的氣話,那麽他把絲帕還給她,豈不是傷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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