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年名揚江湖的大美人,卻因他終身未嫁。此刻,迴憶、觀念,大大小小,同時湧出,活躍在他的腦內。


    李愁容臉上滿是怨恨的神色。她知道,二十四年前,拋棄她的人就在眼前。她對這件事,極不能釋懷。


    楚傲飛沉默不語,麵露愧色,似乎在迴想什麽。


    藥房裏,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唿吸與心跳聲。各種藥材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


    整個藥房裏的氣氛沉重而窒悶,誰都沒有說話。


    隔了許久,楚傲飛低低咳嗽了一聲,以此提醒李愁容,自己的到來。


    一種說不出的厭惡,突然塞滿了李愁容的心胸,她下意識伸手去握腰間的佩劍。握著,沒動。


    “聽說你要見我。”他的聲音蒼老而平靜。


    李愁容心中有一股氣總消不了,是一種怨恨,又是厭惡。


    “你來了。”她沒有看他,淡淡道:“我一直在等你。”


    話音未落,她拔出腰間的佩劍,劍鋒出鞘,雪亮的劍鋒,宛如一道光,直取楚傲飛的咽喉。


    楚傲飛站著紋絲不動,滿臉笑容。他清澈的目光,悠悠望定她,仿佛眼中隻有她,沒有這一劍。


    他咽喉幾乎快觸到那劍鋒時,劍鋒忽然停止向前。


    她驚詫的聲音中夾雜著慍怒:“你為什麽不躲?”


    楚傲飛從容閉上雙眼:“當年,是我負了你。如果殺了我,能解你心頭之恨,你就動手吧。”


    “你……”李愁容握著劍的手,不住顫抖。當年,她發誓,她再見到他,她會殺了他。可是,今日一見,她卻恨不起來。


    當年對他銘心刻骨的恨,土崩瓦解。


    劍頹然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鏗鏘響,重重敲在她的心坎上。


    她的心由於滿是傷心而發脹了,窒住了;她的心很苦,好像喝了一副中藥,翻滾著一股苦味。


    久久未流的眼淚,像小溪似的奔瀉而下了……


    她捂著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仿佛要把這些年來的隱忍與委屈宣泄出來。


    楚傲飛邁著沉重的步伐,靠近她,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喃喃輕語:“容兒。”


    這一聲闊別二十四年的容兒,令她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她放鬆了身體,柔柔的靠在久違的懷抱中,用力的吸氣。


    “飛哥!”所有的一切都拋諸腦後,李愁容像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地緊緊摟著他。


    別離二十四年的兩人,再次見麵,緊緊相擁。


    煙香人在大堂裏,心卻早已飛到了藥房裏了。她總惦記著,師父和李前輩兩人見麵會聊點啥?二十幾年前,他們之間到底遭遇了什麽?說不定就跟大師兄有關。


    她真的無時不刻想知道。於是,她借口要上茅房,離開了大堂。


    她準備借著上茅房的幌子,偷偷溜到藥房。


    哪知,她前腳剛離開大堂,大師兄也尋了個托辭,後腳就跟上了煙香。


    煙香走一步,大師兄跟一步。未到藥房,煙香就忍不住了:“大師兄,你這是去哪?”


    楚天闊指著另一方向,一本正經道:“茅房在那邊。”


    他一定是存心的。


    煙香不以為然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坦白道:“大師兄。求你別阻攔我行嗎?我要去聽聽他們說什麽。不然,我會好奇得睡不著覺的。“


    楚天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這樣一個人去偷聽不太好吧。”


    煙香聽出了他的話外音,嗬嗬一笑:“行。大師兄。你也一起去。走吧。”


    “誒……”楚天闊明明很想去,卻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煙香不容分說,連拖帶拽拉著大師兄往藥房而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天闊被煙香拽著,自嘲而笑。怎麽煙香沒被他染紅,他卻被她帶黑了呢?


    他居然淪落到跟著煙香一起做偷聽牆角的事。以前,他是極不恥這種行為的。


    不過呢,他的確是很想知道,二十四年前發生了什麽。他隱隱覺得,此事跟他有關。


    快近藥房時,煙香放開了大師兄。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往藥房悄聲靠近,仿佛當賊的既視感。


    “二十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們倆人剛靠近藥房,就聽到李愁容哽咽的聲音。還好。他們來得不早不晚,時間點把握得恰到好處。


    藥房裏,楚傲飛陷入對往事的迴憶中。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發生的事。


    他邊迴憶邊斷斷續續地說。


    二十四年前的情景再現: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


    竹林的小徑上,有一支迎親隊伍,緩緩行進中。隊伍前麵的新郎官,騎在馬上,一身紅色喜袍,襯得人豐神俊朗。他帶著隊伍,穿山越嶺,準備去李家莊迎接新娘子。


    那位新郎官就是楚傲飛。他今日要迎娶之人就是李愁容。


    四個轎夫,抬著喜轎,緊跟著新郎官,在竹林裏行進。


    忽然,前麵傳來兵器撞擊聲與廝殺打鬥的聲音,那嘈雜聲中還混合著一聲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了寂靜的竹林。


    那嬰兒哭聲很大,讓人心疼不已。


    新郎官楚傲飛打了個手勢,示意隊伍停下。他一人下了馬,前往打探究竟。


    就在前麵有人廝殺一片。幾把明晃晃的長劍,揮舞著砍向同一人。那幾把劍,都帶著刺眼的青色,顯然是淬了毒。幾人招式如一,劍鋒直指一位身負重傷的壯士。


    不,確切的說,劍鋒陰狠毒辣地對著壯士胸前裹著的繈褓。


    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十幾人的屍體,現場血流一地。


    那位壯士,左臂已經殘缺,右臂舉著刀,抵擋著四麵八方向他胸前砍來的劍。由於空不出手來抱嬰孩,他用布條將繈褓綁於胸前。


    他的背後,插了一柄匕首,鮮血侵染了他的衣衫,紅得觸目驚心。


    盡管身負重傷,加之筋疲力竭,為了護住胸前的繈褓,他仍拚著一口氣,負隅頑抗。


    繈褓中的嬰孩,受到驚嚇,一直啼哭個不停。哭聲已經沙啞,聽得人心碎。


    那名壯士,邊抵擋著向他砍來的刀,邊找機會逃脫,往前發足狂奔。小徑兩旁的竹子,在那名壯士的視野中急速後退。狂風撲麵,猶如刀割。


    他的身後,那幾人緊追不舍,個個雙眼流露出衝天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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