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雙悲涼的目光,無神地望著大門口。


    大門外,大雨滂沱。


    她絕望了。她的心好像變成一塊石頭,一個勁的向下墜著墜著。


    雨下那麽大,她怎麽上山去?天要亡他們啊!


    雨幕很大,在這種情況下,又有誰能來救他們?


    煙香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


    她心中大痛,淚如雨下:“怎麽辦?怎麽辦?大師兄!”


    他的眼神有些渙散,似乎看不清她的樣子,所以強製把眼睛睜得很大,她卻分明看到了他眼中迷茫的擔憂。


    “煙香。我二次中了相思掌,換做是常人,早已氣絕身亡了。因我身體底子好,才能有留一點精力,還能清清醒醒地跟你訣別。我已經很滿足了。”


    “不!不!”煙香拚命搖頭,泣不成聲:“大師兄。我不要……你死。你別死!你別……死!你死……了,我怎麽……辦?你死了,我怎……麽……辦?”


    煙香壓製不住心中的悲痛,嗚咽落淚。她扯了自己的衣袖,拚命去擦大師兄嘴角的血跡。


    “你不是說你已經長大了嗎?既然是大人,就該明白道理。人活百歲,也終難逃一死。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楚天闊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就算是坐著說話,都是臉色發白,額頭冒汗。他不堪痛苦地閉上眼,唇瓣一絲血色也無。


    外麵,雷電交加,時不時有滾雷閃電砸下,擊落地麵。


    煙香心裏惶恐不安,她捧著他的臉:“我好好的。我沒事。大師兄!大……師……兄……”


    楚天闊輕咳一聲,嘴裏噴出的血沫子濺得她滿手都是。


    她的雙手,沾滿了血腥,紅得觸目驚心。


    煙香眼眶的淚水,抑製不住地往下落,一滴一滴濺落在他的手上。


    淚水滴在他的手上,滾燙。他的手心微微一顫,手指溫柔拂過她的手:“煙香,別哭。把眼淚擦擦。大師兄想看看你笑。”


    煙香的眼淚掉得更兇:“大師兄。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你若果然一命亡,真正可憐是煙香。”


    那種即將失去的恐懼感,緊緊纏繞著她。這或許是她十八年來的生命裏,最軟弱最無助的一次。


    他感受到了強大的悲傷。他慢慢抬起手臂,輕拍著她的後背,給予他能夠給予的安慰。


    虛弱地說:“你已長成女紅妝,早非昔日小孩童。師兄最大的盼望,願你早嫁如意郎。”


    她緊緊攥著他的手,低聲嗚咽:“我的心意早已定,與你廝守到終生。你若不幸喪了命,我也絕不獨偷生。”


    他看著煙香,無奈又傷感,眼裏是無限眷戀,淚水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


    他緩慢地抬起一隻手,用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頰:“煙香。你還年輕。怎麽可以為了我……”


    煙香下唇咬出血,顫聲:“大師兄。你休息下。你不用擔心我。”


    外麵大雨,沙沙的聲音,仿佛落在她的心上。雨勢時大時小,卻總是下個不停。


    淚濕衣襟。連老天也在陪她哭泣,老天也懂得她的傷悲。


    楚天闊臉色蒼白如雪,閉著眼,緩緩唿吸著。


    煙香的靈魂,正被世上最殘忍的痛苦--死別,折磨分割,一點點,一寸寸。


    蝕骨的疼痛,自心口急速擴散開來,占據全身,如爬滿架子的瓜蔓,不放過一絲空間。


    她渾身囉嗦,愣愣地望著空蕩蕩的大門。


    腦海裏的過往,一幕幕在迴放。


    想起他們在武南山拜師學藝的那些青蔥歲月,是那麽純真與美好,那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那時候,大師兄如兄長般嗬護她,照顧她,疼愛她。


    後來,大師兄把她帶下山來。她認識他眾多的紅顏知己,為此總免不了爭風吃醋,還因此惹是生非。可她覺得,那時的生活,是那麽的有趣。


    他們曾無數次,相互依偎著在碧香山莊的屋頂上看夕陽。


    在去參加武林大會的路上,投宿悅心客棧時,大師兄因為她跟李爽曖昧而吃醋。當時,她的感覺是那麽的甜蜜。


    那些美好,仿佛就發生在眼前,怎麽也抹不去。


    山下的生活,不似山上那麽單調反味,卻是險象環生。


    那次,她被擄到相府,大師兄如約趕來救她,情願以他的命換她的命。再一次,她被擄到鳳尾山陸家寨,大師兄一人獨闖山寨去救她,為此,他中了毒,險些喪命。她知道了,她在他的心中位置,無人可取代。


    她望著外麵的雨,心低到穀底,冷成寒冰,指甲不覺掐進肉裏。覺得身體裏有根刺,紮得她一抽一抽地疼。


    大師兄對她那麽好,她還跟他鬧矛盾。她還曾狠下心,要離開他。若是,她當日不被紀正所救,跟著夏豪一起跳崖而死,是不是大師兄就不會被她所累?


    當日,她死了。今日,大師兄就可以不用死了。


    大師兄!


    她的心,被利刀狠狠劃過。疼痛,從指尖蔓延到心髒。隻覺得大地裂開了一個縫,她掉進了縫裏,不停地墜落,墜落,被一片黑暗寒冷徹底包圍。


    她埋下頭,一直哭個不停。


    大師兄。他可知道,她萬般後悔。她寧可自己死,來換迴他的命。她向上蒼祈求,隻要能讓大師兄好好活著,他想娶誰,他想做什麽,她不會再讓他為難了。


    當初,她掉下懸崖,險些摔死,她害怕惶惶。現在,怕大師兄撒手人寰,比險些墜崖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師兄。她在懺悔了。她不再捉弄他了。那日過獨木橋,對大師兄惡作劇般嚇唬他。現在想來,卻是滿滿的內疚。


    在山崩地裂時,是大師兄拉著她死裏逃生。在過江遇險時,是大師兄從水中救起她。


    而如今,大師兄快死了。她卻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油盡燈枯。


    這是何等的心酸!


    當初,鳳南陽說她命帶災星,會克身邊的人,叫大師兄要遠離她。她偏偏不信邪,還沾沾自喜地以為,大師兄是她的福星。因為,每次跟大師兄在一起,她總能化險為夷。


    殊不知,她是把自己的黴運,轉到了大師兄的身上。而如今,大師兄一動不動躺在那裏。終於,真的要被她克死了。


    她的心疼得厲害,懊惱、後悔、遺憾、自責交織在一起,燒灼著,化成淚水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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