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檾於野外與敵激戰,許沐得意的同時,卻不知東北寨寨內早已一片狼藉,昏暗的天色使得雙方根本不識得麵前之人,一路衝鋒下,乃是見人便砍,見馬便刺,且不論將軍於與士兵,敵或友...


    隨著寧啟衝入敵寨縱深,陳記也肅清了東寨,陸黎當即下令,率領全軍挺進,三路軍隊一齊指向敵中軍。


    夏侯武大驚失色,擁有重兵的曹輝自離去便再未歸來,北寨近萬魏兵更是不見蹤跡!


    援兵未至,屬下叛逃,夏侯武的內心漸入迷惘,作戰的鬥誌也愈發不如從前,他抻著案牘,歎著氣,心中迴憶著曾經於合肥的日子。


    那是何等的逍遙自在,孫十萬舉國來犯依舊能大敗敵軍!


    如今...


    隻能說,今非昔比了。


    處理完傷口的徐克深知東北寨已不可守,乃吩咐部下,架著不願離去的夏侯武自南門逃出,在一片喊殺聲中竄逃而出。


    自此,寧啟先人一步,攻占敵中寨,繳獲了夏侯武的將旗,蜀軍進占東北寨。


    約一炷香間,陳記也催馬殺來,昏黑間看見了早已到來的寧啟,抱怨道:“公環,明明是我主攻,竟讓你占了先機!”


    寧啟笑笑,上前迎接陳記,安慰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不曾想竟比你快上一些,哈哈哈,別放在心上,頭功肯定是你的!”


    “哈哈哈,公環這話我愛聽!”陳記大笑兩聲,翻身下馬。


    不料,這段話恰恰被剛到的陸黎所聽見,陸黎瞥視二人一眼,心中煩躁,罵道:“你們二人!竟還在此爭功勞?豈不知元術為你們擋住數萬敵軍!”


    二人並未看見陸黎的眼色,卻聞其語調憤恨,似有宣泄之意...


    “大哥...元術現在何處?”識趣的寧啟忙問道。


    陸黎下馬,隨眾人步入大帳,怒道:“我已令雲起領兵去接應了。”


    二人這才鬆了口氣,相視一笑,陳記瞥見帳內有少量積水,不禁笑道:“連中軍大帳都積水,真是苦了夏侯武了..”


    寧啟遂問:“大哥,我們何時發兵攻打中寨?”


    陸黎搖首歎道:“暫停進軍,鞏固營寨,等候吳懿將軍的援軍。”


    “這是為何?大哥,我軍大勝,更應乘勝追擊!”陳記嚷嚷道。


    話音剛落,營外水花濺灑聲驟大,眾人抬目望去,隻見兩個士卒抬著一個破舊的擔架衝了進來,神色慌張。


    “慌什麽?”陳記指著那二人喝道。


    那兩人滿頭大汗,不顧陳記衝陸黎喊道:“將軍!李參議令我一定要將魏將軍送到你麵前!”


    陸黎一驚,陳記,寧啟同時一驚,三人並步上前,這才看清了擔架上之人乃是魏檾!


    慘不忍睹!


    光是展現在陸黎眼前的便有三四處纏有紗布,看來已經有醫官進行簡單的處理了,但雨水同血液融匯在一起,師紗布起不到多大作用...


    魏檾臥於架上,麵無表情,左側麵龐盡是還未褪去的血漬,雙眸微閉,右臂上盡是刀傷...手掌間握兵器形成的老繭已全是是血...


    “這是怎麽迴事!?”


    陸黎心中自責之意頓生,揮淚咆哮道。


    陳記,寧啟親眼見證後,同是一言不發,麵色呆滯地看著這個勇士...


    短短時間裏,陸黎結識了許多兄弟,若論親近,當屬最早的左智,寧啟,陳記三人,但論敬意,無人比得過魏檾...


    一個守了東北寨數年的軍士,義無反顧地跟著陸黎進行征討,放棄了原有的安逸...


    他一口一個“大哥”的叫著,無論讓他做什麽都是任勞任怨...他從未抗命,正是這種情況,使得他在陸黎眼中,顯得穩重...


    陳記驍勇暴躁,受情緒牽動,時常抗命不遵...而寧啟巧思謹慎過人,兩人的閃光點皆蓋過魏檾...


    望著擔架上的魏檾,陸黎想到了自己的過去,自己是一個偵察兵...


    參軍三年的他,悟出了一個道理,軍營裏,使長官印象深刻的無非兩種人,一種是刻苦訓練,成績優異的,另一種則是刺頭兵,頂撞上司有個性的。


    但中國幾百萬在役軍人中,更多的是像魏檾這樣,默默無聞,做著本職的事,他們不被人記住,甚至迴鄉後根本無人想起,他曾經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員...


    即便如此,他依舊是火災發生時第一個衝入火場的,他依舊是家鄉鬧災時第一個挺身而出慷慨解囊的!


    中國精神,並不是在近年來才發揚光大,這是一種信仰,發自內心的信仰,是炎黃子孫的信仰,無論上古,還是未來...


    東漢的醫療水平並不發達,隨行醫官所攜藥瓶皆由一小罐圓瓶儲存,用於止血,和臨時消毒,其後續工作仍需於專門場所中進行。


    可以這麽說,那時的冷兵器作戰,受傷的基層士兵很難存活...


    陸黎焦急萬分,連忙命令陳記寧啟派出親信將魏檾送往後方醫館...


    寧啟不敢怠慢,連忙派出副將,並囑咐要護住魏檾,盡量少淋雨..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陸黎才勉強坐下,心情難以平複..


    “大哥,你別擔心,元術他命硬,一定會挺過去的。”陳記安慰道。


    “你們現在知道為什麽不進軍了嗎?”陸黎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吼道,“此戰我軍雖然以少勝多,但損失嚴重,你等顧頭不顧腚,一味拚殺,自己安然無恙,可知部下陣亡多少?你們,可知我軍的兵器也經雨水淋濕?可知我軍攻城器械即將腐爛?現在的我們,隻能算是殘兵!殘兵!”


    二人默默聽著,不在言語。


    此時帳外的傾盆大雨已逐漸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暴雨已然遠去,氣象規律顯示,雨驟而急,雨小而長。


    大雨雖來勢兇猛,卻停留不了多久..


    值此時,李霜遣人來報,聲稱夏侯武領著魏軍援軍殺至南門,聲稱要奪迴東北寨。


    陸黎得知,連忙帶著陳記寧啟二人引少部兵力趕往南門。


    至南門,隻見魏軍已然排好陣勢,陸黎步至門後,望著夏侯武,恥笑道:“夏侯將軍,別來無恙。”


    夏侯武斜眼望去,腦子裏開始飛速旋轉,大怒道:“又是你!屢屢同我作對!你究竟是何人?”


    陸黎冷笑一聲,正眼看向夏侯武,揚起長槍,厲聲鏗鏘答道:“你聽好!吾乃大漢天子所封平北將軍——陸黎!”


    “陸黎!?”夏侯武心頭一緊,他腦海裏從未閃過這個名字。


    徐克催馬至其身邊耳語道:“將軍,此人乃是新官上任...”


    夏侯武禁不住點點頭,低聲謂道:“後生可畏啊。”


    陸黎見夏侯武領兵殺來,心中十分緊張,蜀軍能輕易拿下東北寨,魏軍整軍殺來,又何嚐不可?


    正思索退敵之策,忽然有一哨兵飛速本來,喜道:“將軍!吳將軍兩萬精兵已至東門,上將軍也臨近我軍了!”


    言罷,陸黎長籲一口氣,心中顧慮頓時煙消雲散,放肆大笑道:“夏侯武!你有膽就來搶營!看我大漢王師如何擊潰你們這等烏合之眾!”


    夏侯武借助著微微亮的天色,望見蜀軍大寨內旌旗閃動,心中叫苦,乃下令緩緩退軍...


    “哈哈哈!他們跑了!”陳記對著漸漸離去的魏兵們發出了恥笑。


    陸黎也心情大悅,高唿道:“你的對手是!平北將軍陸黎!”


    眾將士頓時士氣高漲,齊唿:“你的對手是!平北將軍陸黎!”


    至吳懿領軍到時,見魏軍退去,心情大好,望著陸黎,讚賞道:“陸將軍果然是人才啊!以一偏師就拿下了東北寨!”


    “過獎了,將軍,末將隻是班門弄斧罷了..”陸黎謙遜道。


    吳懿又道:“陸黎啊,你部此戰已足夠辛苦,且整頓一番,即迴漢城,到時會有調令給你。”


    陸黎一怔,忙問:“將軍?這是何意,莫不是要撇開我陸黎?”


    吳懿笑笑,安撫道:“哨騎來報,王平將軍已率部眾攻克西南寨,此刻正揮師進攻中寨,不出一個時辰,天明以前,我軍便能打到陽平關,據我預計,奪迴陽平關,就在今明兩日,你也就清閑了。”


    陸黎不甘道:“將軍,如您賜我軍補給,末將甘願為全軍先鋒!再戰魏軍!”


    陳記,寧啟二人率眾應和道:“我等誓死殺敵!”


    吳懿愛憐地看著陸黎,心中樂開了花,巴不得陸黎做自己的貼身內將,但陸黎數次作戰,震驚三軍,如此驍勇之將,蔣琬,費禕兩位大人自然不會放在薑維手下。


    誰讓薑維時刻想著揮師北伐呢...蔣費二人,一心保境安民,欲把陸黎調往蜀吳邊境,駐守邊疆。


    薑維自然不願意,但蔣琬放話,陸黎上任後,即升任安國將軍。


    薑維內心糾結,但不願委屈了一個後生,乃令吳懿來同陸黎交待此事。


    陸黎聽完,心中一萬個不願意,蜀吳至今聯盟未斷,調往蜀吳邊疆乃是往和平之地,去容易,可如何才能北伐?


    難不成真等到有刺客去行刺費禕嘛...


    上峰調令於此,遵也得遵,不遵也得遵,當著陳記的麵,陸黎總不能演出一副抗命不遵的模樣吧...乃應道:“將軍,末將明白了,末將天明即去。”


    吳懿笑笑,道:“可不要忘了,上將軍,一直幫著你呢。”


    陸黎感激地點點頭,別過吳懿,領著眾人整頓軍馬,一陣子後,烏雲逐漸褪去,天色展亮起來,望著朝霞,陸黎整軍出東門,往漢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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