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綠衣侍者應了,公羊有命急匆匆地進艙而去。


    隻見兩名侍者不多說什麽,拿出兩根繩索將趙正的雙腿綁緊了,便把他頭下腳上的倒掛在船頭的桅杆之上,兩人便再不理會他,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趙正大驚,這是做什麽啊,自己今日不同往日,好歹也是一門之主,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啊。


    但是不管他怎麽叫喚,都沒有人理他。


    此時陽光正盛,他被倒掛在桅杆之上,眼光晃得眼都睜不開,過了好長時間眼睛適應能睜開了,見這艘大船還是自己以前乘坐的那艘,甲板上此時一人也無,遠望大河之中,便如金鱗點點閃動,美不勝收,隻是自己的境遇怎麽和以前還一樣呢。


    遙望遠處,沒有一點其他的跡象,不知牛魔王和那船夫的境遇怎麽樣了,會不會都遭了滅頂之災呢。


    想起自己本來還是好不容易生發出了一點雄心壯誌來,還沒開始有什麽舉動,便遭到了這樣的挫折,真是無法可說啊,無法可說。


    他心裏一下又迴落到了當初,隻覺得人還是安分守己不妄動的好,一有所動,麻煩挫折的什麽都來了,仿佛自己的命運就是注定了隻能守在浮壽門裏似的,自己一有什麽覬覦的想法,老天便會來懲罰。


    他這樣胡思亂想地想著,不覺太陽愈來愈曬,自己的背上也愈來愈熱,漸漸自己的淋濕的身上也被烤幹,漸漸有些頭昏眼花起來,但也就在這個時候,艙中走出兩名綠衣侍者,抬頭見趙正幹的差不多了,便把他解了下來押迴去見公羊有命。


    公羊有命此時正在艙中的躺椅上躺著看一本書,見趙正被押來,什麽也沒有,還在繼續看書,趙正抬頭看船艙中的景象,自上次離開後,這裏好像也沒怎麽變,這時艙中的人都是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趙正一瞥之下,隻見有曾經見過的阿魏阿膠,還有小藥童劉寄奴和白芷。


    他們忙忙碌碌的不知做了什麽,見了趙正都有一些驚奇,但都沒說什麽,又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趙正看著這熟悉的地方,不知為什麽雙膝又迴到了原先的軟弱,好想跪下去,但這個想法一生出的時候,同時又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是一門之主了,不能隨便的向人屈膝了,便又生生站住,不過,也沒有人來威逼他跪著,他便就那樣站在角落裏。


    一會兒,裏艙下走出一個道士打扮的人來,正是青鬆,青鬆以前在公羊居也見過趙正的,這時見趙正無端出現,臉上現出一點的驚訝,但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趙正笑了笑,表示打招唿,青鬆皺皺眉頭,沒有理會他,趙正不覺十分尷尬。


    隻見青鬆找了在公羊有命跟前的一個圓凳上坐了,等了許久不見公羊有命說話,他便幹咳了一聲,公羊有命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還是沒有說話,隻是嘴中哼了一聲。


    青鬆道人神色間有一點的尷尬,幾次都欲言又止,最後好像終於忍不住了,終於鼓起勇氣,呐呐地道:“公羊老弟,這麽久了,不是我賴著不肯走,實在是……實在是無處可去,而且上次又給你惹了那麽大的麻煩,讓你……”


    青鬆說到這裏,公羊有命忽然從躺椅上直起身來,咆哮道:“都不是告誡不要你再提那件事了嗎?你怎麽不長記性,再說老子是救女兒來的,幹你什麽事。”


    趙正被他這突然一吼嚇了一大跳,心頭突突地跳了起來,忍不住膝下一軟,跪了下來,跪下後才知道自己剛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原來跪著才是最舒服了。


    隻見艙裏的其他人也都被公羊有命的大吼驚擾了一下,但一驚之後還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好像對公羊有命的這種暴躁情緒都是習以為常了。


    青鬆低下了頭,嘴裏一個勁地道:“是,是,是。”


    公羊有命發了脾氣之後,再次躺下,將身轉過,將背背向了青鬆。


    但青鬆好像還不罷休的樣子,想了一下,又鼓起勇氣說道:“不管怎麽樣,老弟,我還是想勸勸你,這次的蝦嫫之事,咱們還是不去為好,我聽說有許多修真之人去了,咱們去了隻怕兇多吉少。”


    “蝦嫫之事?”趙正心中一跳,原來公羊有命也是去取那蝦嫫的,哦,怪不得在這裏能遇見他,原來是這樣的。


    青鬆說了這句話,小心謹慎地等著公羊有命再次發火,但這次公羊有命卻是沒有發火,反而是坐起身來,看著他,心平氣和地說道:“你都說了五六次了,你看咱們現在都快要到葫蘆峪了,你還說那有用嗎?我千裏迢迢都到了人家家門口了,難道要我連門都不進一下,就這樣返迴去嗎?你覺得這可能嗎?”


    青鬆也覺得不可能,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勸,他又道:“聽說去葫蘆峪的都是有邀請函的,咱們沒有,能進去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這句話會惹起公羊有命的勃然大怒似的。


    果然他一說完,公羊有命就勃然大怒道:“正因為前門進不去才走後門。你消息那麽靈通,沒有聽說過走水路是無人把守的。”


    青鬆被嗆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趙正卻更加糊塗了,葫蘆峪怎麽還要什麽邀請函呢?而且前門還有人把守,這是怎麽迴事呢?石之紛如當日也沒說這些,難道不是去了就能取出蝦嫫嗎?


    青鬆似乎無話可說了,但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那蝦嫫身為異寶,爭奪之人必多,就是咱們僥幸奪取了,那麻煩也會是源源不斷而來……”


    公羊有命哼了一聲,道:“說了這麽多,你還不是怕惹禍上身嗎?你玉屏山最安全了,你倒是迴去啊。”


    說到後一句,已滿是諷刺意味。


    趙正心道,原來公羊有命也想奪取蝦嫫,那麽自己看來是沒有希望了。


    青鬆神色悲慘地笑了一笑,又道:“公羊老弟,蝦嫫雖為異寶,但是隻能煉製威力無比的兵器,咱們從不參與打打殺殺之事,得之一毫用處也沒有,反而惹得一身的災禍。”


    公羊有命大怒,道:“還有完沒完了,我便是要煉製兵器,怎麽了?不可以嗎?”


    青鬆又想說什麽,公羊有命已掌不住的不耐煩,跳了起來,正想向著青鬆大發一陣淫威,忽然望見了艙中自己正對麵跪著的趙正,公羊有命一愣,對青鬆的火氣暫時消減下去了,向著趙正道:“你是誰?跪在這裏做什麽?”


    趙正也是一愣,公羊有命怎麽把自己這麽快就忘了,自己這麽容易讓人健忘嗎?


    他趕忙抬起了頭,讓公羊有命看見他的臉。


    公羊有命這才哦了一聲,想了起來,道:“是藥材啊,你怎麽在這裏?”說了這句話後,忽然想起了什麽,道:“你站起來說話。”


    趙正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但不敢抬頭,雙手並攏,低頭看著腳尖。


    公羊有命一切的怒氣仿佛就在趙正這低三下四的樣子中消逝了,他點點頭,道:“很好,很好。”


    趙正不知他說“很好”是什麽意思,隻聽公羊有命問道:“你方才怎麽會在水裏?”


    趙正一愣,旋即便將自己也想奪取蝦嫫,以及與同伴到了這裏小舟沉沒的事情說了。


    公羊有命臉上現出鄙夷的神色來,仿佛是在說就你也想得到蝦嫫。


    趙正默不作聲,公羊有命又道:“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妄想和別人搶奪蝦嫫,你有這個能耐嗎?”


    “搶奪?”趙正一愣,石之紛如當日說是取走蝦嫫的,並沒有說還需要搶奪,難道有很多人在搶蝦嫫嗎?他一臉的驚訝、疑惑與莫名其妙之色。


    公羊有命似乎從他臉色上看出了他的內心所想,笑道:“你這個藥材傻乎乎的看來隻配做個藥材了,你難道以為蝦嫫放在那兒讓你隨手就拿走嗎?”


    趙正脫口而出道:“不是這樣嗎?”


    公羊有命一聽,哈哈地大笑起來,連青鬆都忍不住笑了一聲。


    趙正立刻滿臉通紅,臉現怒色,似乎是被公羊有命羞辱了,他同時想道:難道石之紛如是騙自己嗎?他並沒有說蝦嫫還需要搶的?自己還以為是像抓魚一樣把蝦嫫從那葫蘆峪中捉出來呢?


    笑夠多時,公羊有命正色道:“好了,你這藥材,我來問你,你要老老實實迴答,不可像剛才一樣戲謔於我。”


    趙正剛想反駁說自己並沒有戲謔公羊有命,公羊有命已開口道:“你老實交代,你這次來搶蝦嫫,受了何人指使?”


    他認為趙正去搶奪蝦嫫一定是受人指使的,不然趙正不可能有這頭腦的,而找出所指使之人,無形中消滅了一個勁敵。


    趙正茫然無以應對,自己想得到蝦嫫以壯大浮壽門,難受這有錯嗎,他猶豫了一下,呶呶地說:“……是浮壽門?”


    “什麽門?”公羊有命沒有聽清楚。


    “浮壽門。”趙正又重複了一遍,同時低下了頭,仿佛被公羊有命知道自己現在已是浮壽門門主這件事情而感到羞愧。


    沒想到公羊有命嗤之以鼻道:“什麽扶手門把手的,你這人怎麽連誰指使你的都不知道,真是笨得再不能笨了。”


    他轉念一想,指使之人定是和藥材同行而葬身大河之人,那就不足慮了,想了一想,又道:“你們這次而來是有備而來?還是隻是來碰碰運氣的?”


    趙正毫沒思考便道:“有備而來。”


    公羊有命倒沒想到趙正會迴答的這麽快,他咦了一下,道:“既然是有備而來,那麽你準備了什麽?”


    他向著趙正身上掃了一遍,也沒看出趙正身上帶有什麽東西,他不無譏笑地道:“你不會是隻靠你這雙手去搶蝦嫫吧。”


    這句話仿佛是提醒了趙正,他想,對啊,自己怎麽什麽工具都沒拿,就是抓魚還得拿釣竿什麽的,而自己捉蝦嫫卻是空手而來,這真是一大失誤啊。


    他正要答道:“確實什麽也沒拿。”


    正要開口說話,這時裏艙的樓梯上腳步聲響起,接著,一聲熟悉的女子聲音傳了上來,“爹爹,你們在談什麽嗎?”


    那女子聲音雖然極為的普通,就像人世間任何一個女子說話的聲音那般普通,但趙正聽了竟渾身一顫,接著滿臉上火燙起來,因為發出這聲音的女子正是公羊有命的女兒公羊紫花。


    想不到她竟然也在這裏,趙正的心砰砰砰地跳動起來,別過臉來,想找個地方躲藏似的,生怕被公羊紫花看到了,羞人答答的,怎麽是好。


    隨著腳步聲的走近,公羊紫花的氣息撲麵而來,趙正的臉上像火一樣燒了起來,同時想到她看見我了,她看見我了。


    心中沒來由的狂跳不已。


    他好久都沒有這樣的感情急速波動了,這是自從浮壽山毀滅之後的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了。


    但幸虧公羊有命此刻的注意力全看在了女兒身上,沒有看到趙正的臉色變化,不然他一定又要以為趙正心裏有什麽壞心思,而給上他幾個嘴巴了。


    公羊有命看著女兒這幾天已明顯憔悴了許多,心疼的說道:“乖女兒,現在還早,你怎麽不再睡會了?感覺好點了嗎?”


    趙正心想,現在都太陽曬到屁股上了,還睡,這公羊有命也太溺愛女兒了。


    公羊紫花嗯了一聲,道:“好點了。”


    趙正聽這話,心想難道紫花病了嗎?忍不住抬起頭來,偷偷地向公羊紫花瞄了一眼。


    見公羊紫花的臉色還是以前那樣的白,不知道自己的心裏作用還是真的,此時他感覺公羊紫花的臉色帶了一點點病容,不過還是那麽的好看。


    趙正的心不由得砰砰亂跳。


    公羊紫花這時也看到了趙正,問道:“爹爹,這位是……”


    她一時還沒看見趙正的樣子,或者早就忘了趙正的誰了。


    公羊有命隨口道:“這是藥材。”


    公羊紫花哦了一聲,也不再關心,好像對這些長得像人一樣的藥材已經見怪不怪了。


    公羊有命聲音裏忽然柔情四溢,道:“乖女兒,八珍湯都喝了沒有?味道還可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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