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東流一驚,怎麽好好的就不動了,上去將狐禿提起來,仍然是僵撲不動,毛發直立,竟然是死了。


    付東流大驚,怎麽剛才還好好的,說話之間便死了呢。


    將狐禿輕輕放在地上,心下歎惋不已,但想到狐禿畢竟年齡大了,此刻無疾而終,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


    但想不到突然間,狐禿的身子一縱而起,一躍之間竟不見了,旋即,狐禿不知從哪裏又一跳而出,又神采奕奕地站在了付東流的身邊。


    付東流不提防,唬道:“我以為你死掉了?”


    狐禿用瘦弱的爪子拍拍胸脯道:“狐禿哪有那麽容易便死掉的。”旋即又道:“主人,你以為狐禿的這種本事如何?”


    付東流這才明白,狐禿是在顯示自己裝死的本事,哈哈大笑道:“好的很,好的很。可去的,可去的。”


    狐禿向付東流叩了一個頭道:“請主人靜待佳音,狐禿去了。”


    轉身便要蹦跳離開。


    付東流忽然想起什麽,說道:“站住。”


    狐禿緩緩地迴過頭來,道:“主人還有什麽吩咐?”


    付東流想了一想,抬起眼皮道:“你此去匆促,還是把樹籽交給我保管的好,省的丟失了。”


    狐禿一拍腦袋,道:“對極,對極。”


    從口中吐出那顆樹籽,交給付東流,又拜了兩拜,迤邐下山而去。


    望著狐禿的身影消失不見,付東流轉過身來,換了一副麵孔,注視著坐在角落中的壽兒,他注視著這個孩子,這個孱弱的孩子,忽然間想到什麽,心頭莫名地有一種快意升起,他嘴角微動,走到壽兒身邊,忽然向著他說道:“從今以後,你日日在山中砍柴。”


    他幾乎以命令的口吻向壽兒說著。


    自從來這荒山寺院,付東流沒跟壽兒多說過幾句話,他的麵目兇惡,每每壽兒見了便乖乖的不敢一動。


    聽到付東流命令,壽兒有些詫異,呆呆地望著付東流,明澈的眼睛裏盡是疑惑。


    付東流淡淡地道:“現在就去砍柴。”


    壽兒忍不住哭道:“我不要砍柴,我要爹爹。”


    付東流一掌向著壽兒臉上拍去,這一掌力道有些大了,壽兒半邊臉立刻紅腫了起來,哇的大哭了出來。


    付東流厲聲喝道:“不許哭。”


    壽兒歪著嘴巴看了付東流一眼,最終還是強忍住了哭泣,低低垂泣起來。


    付東流又厲聲道:“現在就去砍柴。”


    壽兒被他嚇住了,唯唯諾諾地站起來,但找不到砍柴的工具,付東流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把生鏽的柴刀丟在壽兒腳下道:“快去。”


    壽兒過去慢慢地撿起柴刀,他自來從沒受過苦,做過體力活,此時拿著這生鏽的柴刀竟不知如何做才好,怯怯地看見院中有幾株古樹,便拿起柴刀砍了起來。


    他人小力弱,柴刀又是生鏽而鈍的,砍在兩人都合抱不過來的古樹上,連個白印兒也在樹皮上印不下來,他小小的臂膊用力地揮著,但如同砍在石頭上一樣,絲毫也沒有反應,他委屈的眼淚汪汪地流出來,眼淚一滴滴地都滴在身邊的大樹旁,但他卻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付東流看著壽兒瘦瘦的背影在古樹前蠕動,莫名地,心底裏泛上一陣難以言表的快意來,就像是他積攢了幾十年的憤恨如今忽然有地方發泄出去一樣。


    他仿佛也同時看到了自己的童年,被人威逼著砍柴,因為不隨別人的意,他的右手腕被人殘忍地割掉了,他百經磨難的童年,每當想起這些,他都是出離的憤怒,無處可以發泄出去。


    如今看到這個他童年時一樣的身影,一樣的動作,他的內心隱隱是在發泄著鬱積著的恨意,他的心中沒有一點點的同病相憐,有的隻是快意,快意自己童年時受的苦痛別人也正受著,他將苦痛還給著別人。


    然而更痛苦的是,他至今還是迴憶不起給他以終身痛苦的那人的麵貌來,也許是童年時對苦痛習以為常了,竟然對給予他苦痛的人沒有一點點的記憶,每當他要迴憶起那人的麵貌時,他的血脈擴張,心態如發狂一般,因為他越是想迴憶起那人的麵貌來,那人的麵貌越是模糊不清,越是看不明白,此刻亦是,在這個最痛苦的迴憶中,他又瞥見了自己冰冷的鐵手,是誰奪走了自己的血肉,是誰?是誰?究竟是誰天大地大,自己竟然無法迴憶起給予自己此生最痛苦記憶的那人的麵貌來。


    他發狂一樣的跳起來,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根長長的木藤,他一鞭一鞭地抽在壽兒的脊背上,大叫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將仇人的麵目牢記在心,為什麽你要忘記,為什麽,你還是人嗎?你還是人嗎?”


    他一鞭一鞭地抽向壽兒,壽兒身子哆嗦,哪能忍得住這樣的痛楚,哇哇地大聲哭泣起來,付東流的怒意更勝了,“你還哭,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你還哭,你還能哭的出來?”


    他鞭打著壽兒,就仿佛是鞭打著童年的自己一樣,他對自己的童年深深地憎恨,現在這憎恨無止境地發泄了出來。


    壽兒哭聲也越來越大,他一邊哭一邊喊道:“你不要打壽兒,壽兒會很乖的,壽兒會很乖的,乖乖聽話的……”


    付東流沒有一點的憐憫之心,雖然是短短的一根木藤鞭子,卻在他的手中發出巨大的威力來。


    直到壽兒的哭聲越來越小,最後簡直微弱蚊吟了,也直到壽兒的身軀不再掙紮,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付東流才像泄了恨一般,扔掉那快要折斷的木藤。


    ………………………………………………………………………………………


    到了山腳之下,又向東北行了二十幾裏,狐禿停了下來,向四周高山岩壁望望,忽然見不遠處的山壁上放著深深地用白灰畫著一個曲形的標記,他神色一怔,陡然脖頸一昂,仰頭做出低低的嘯聲來,甫甫發出第三聲嘯聲,從岩壁的衰草中跳出兩個身邊玄青色服飾的大漢來,一見狐禿,驚喜交加,拜倒於地,道:“是主上,主上……去哪裏了?屬下叩見主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地微塵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真好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真好喝並收藏天地微塵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