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移步走開幾步,矮子身後緊緊隨著,他忽地停下迴頭道:“今後莫再叫我宗主。”


    矮子道:“是,宗……,哦,不,師……師父。”


    他叫得尷尬,似乎極為拗口。


    中年男子又一凝眉道:“方才那兩人極有來頭,你去看看吧。”


    矮子想說什麽又不便說什麽,硬生生地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甕聲甕氣地答道:“是,師父。”


    中年男子不再說什麽,衣袖一甩,自顧自的向前而去。


    眾道士將無柄趙正兩人送下山去,扔在一邊,隨後便懶懶散散地迴轉了山上來。


    趙正見這些道士管抓不管放,竟不理會捆綁自己和無柄身上的繩索,慌得連連大叫,眾道士卻並不理會。


    道士們熟視無睹,陸陸續續又沿山路而迴。


    趙正氣憤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一眼無柄,無柄直愣愣地站著,目光呆滯,似有所思,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趙正搖搖被死綁著的雙手,看一眼道士們遠去的身影,想不明白為什麽善地門宗師下令擒獲他,卻又沒有片言隻語又將他與無柄釋放,反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他倆釋放,不知何故?


    趙正想不出來便索性不想了,不管怎樣,這是非之地還是早點離開的好,這一日裏發生的事情,什麽七件法寶,什麽無名子沈燦若,什麽善地門宗師,統統不想了,趙正現在隻有一個心思,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


    然而正在這時,一個身影卻陰森森地笑著從山石後麵轉了出來。


    卻不是沈燦若是誰?


    沈燦若麵帶笑容,似乎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作揖笑道:“兩位兄台安好。”


    趙正此時再見到沈燦若,心中無恨卻有怒,這一個背師遁走的弟子,自己平生最恨對師長不尊重的人了,他當即便仰頭大唿,希望眾道士轉迴擒獲沈燦若,沈燦若微笑不語,待趙正喊累了,卻毫無影響時,才微笑著又道:“趙正歇歇再喊。”說著自顧自地將身子斜靠在一株矮樹之上,愜意無比。


    趙正不知是道士們走得快,還是根本聽到了也無動於衷,心內灰心之餘,想這沈燦若也真是膽大之至,明明知道山上之人要擒他,卻又這般明目張膽地在山下徘徊。


    心想,我不如在這拖住他,時間長了,自然會有上山或下山的道士,那時擒獲沈燦若可不是功德一件嗎?


    他為有這樣的心思而自豪,隻不知會否實現?


    當下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一些,臉上擠出一點違心的笑意,道:“沈兄……”


    趙正叫出口後,才發覺是違心之語這般的拗口和不自在。


    沈燦若卻沒注意這些,道:“趙正有何良言賜告小弟。”


    趙正咳嗽兩聲道:“這個……這個……。”


    說實在的,他心裏實在無話可說。


    卻是一直不發一語的葉無柄此時忽然開口道:“沈兄不知要去何處,是否與我弟兄兩人同路?”


    冷不防,葉無柄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沈燦若趙正同時如遭雷擊。


    趙正心道:“我什麽時候和你成兄弟了,不久前你不是還想將我置於死地嗎?”


    沈燦若心道:“他們果真是一夥的妖人,我先前還猶豫呢,現在從妖人口中親自說出,可算是證實了。”


    沈燦若打個嗬嗬道:“此處而下,隻有大道一條,我想兩位光明正大之人,定不會走山野小徑吧。”


    葉無柄被綁著的身子直立著,道:“當然。”


    沈燦若又一笑道:“那咱們是不想同路也不行了,嗬嗬。”


    趙正心道:“走大路正好被你同門拿獲,何樂而不為呢。”


    原來沈燦若從山上逃脫,卻記起自己捆綁趙正的捆仙繩還未拿迴,知道趙正這妖人有點能耐,故此在山下守株待兔,不但等來了他,反而又等來了與他同夥的妖人,見他們全身被捆綁著,卻又這般從容下山,看來這兩妖人能耐匪夷所思,是以不敢輕舉妄動,待一有時機,便一擊成功。


    沈燦若看看天色,正是日下斜陽,道:“兩位兄台,咱們也該趕路了,可不要等的黑燈瞎火,沒處住宿。”


    葉無柄望了趙正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說共患難之際,應該齊心協力同病相憐,趙正猶豫了片刻,腦子裏空空的,總覺得有什麽不妥,但是點了點頭,葉無柄這才將目光移開。


    三個人各懷心思,隻是都不知該如何動手,更糟的是葉無柄和趙正還雙手被緊緊縛著。


    一路之上,沈燦若侃侃而談,都是一些江湖上的奇聞異事,聽得趙正好幾次都感覺自己是井底之蛙,葉無柄初開始還不屑,漸漸地被沈燦若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描述吸引了住,反而聚精會神地聽了起來。


    沈燦若一張嘴如銀河落九天,說的天花亂墜。


    葉無柄趙正都聽的有些魂不守舍,意欲去他所講的傳聞中一遊。


    三人就這樣寒暄著,邊行邊聊,一時竟如友人一般了。


    天色一點一點地黑了下來,路徑漸漸模糊,沈燦若依然不知疲倦地口舌不休。


    沈燦若又講起他去年在東島螭龍口中取珠一事。


    “那螭龍,這麽大,這麽長,”沈燦若伸開雙臂比劃著,“不過臉長得卻是很俊的,長眉細眼,見了人癡癡呆呆的,老愛朝人看……說實在的,我當時挺想將它抓捕迴來家養,但想到這東西太耗水,又愛動,又食量大,帶迴來種種不便,於是我就發了慈悲,隻取了珠子,便將它放生,可沒想到它入海不多久,便又探出頭來,在我小船上戀戀不忍去,它個頭太大,頭顱一觸我小船,小船便在海中如地動山搖一樣地搖晃起來,那可是東洋大海啊,海中精怪極多,覆舟的話有死無生,當時我急中生智,雙腿騰空踢出,我本意是想震懾一下螭龍,沒想到踢出時鞋子鬆了,一隻鞋子不偏不倚便掛在了螭龍角上,這螭龍卻也是有情有義,以為我送給了它離別的禮物,當下便點了點頭,就此隱入海中不見了。”


    沈燦若說到這裏,重重地歎了口氣。


    葉無柄趙正正聽得神乎其神,不知他為何歎氣,都凝神而聽。


    沈燦若順勢在一大土堆上坐下,手挖了一把土,隨手一揚,塵土在空中簌簌而落,他笑一聲道:“不久之後,我便見黑沉沉的海水中波濤大起,水下暗流湧動,四麵急急的有什麽東西向著方才螭龍入水處疾奔而去,我微一詫異,心內立即大叫不好,原來這珠子便如螭龍身家性命一般重要,螭龍失了珠子,不啻於失了護衛生命的屏障,一時之間,海內精怪紛紛向它而來,要取他性命。


    我大驚之下,可惜小舟已始開數丈之遠,頃刻之間,根本來不及救助,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物從海水中翻出,那時天也正當陰沉,海麵漆黑,那物翻出水麵,懸在海水上空,卻是散出淡淡光輝來,直映照在漆黑的海麵,直透徹到海水之中,海水中物便如水晶般透徹出來,隻見螭龍蜷縮在垓心,四圍是不知名的身形怪異的海獸,螭龍在垓心屢屢退縮,黑黝黝的海獸步步緊逼,不時地拿爪子撩撥它的身體,然而就在這時,那物事的光透徹入了海水之中,雖淡淡一點,卻凝重無比,那些海獸被這光照之下,如受電擊,爭先恐後狼狽而退,片刻之間,便遁得一個也無。隻剩下螭龍在水中目瞪口呆,不一會,那物事也啪地落迴水中,黏在了螭龍頭頂。”


    葉無柄趙正正聽得玄妙,沈燦若卻忽地停住了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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