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打著插足的算盤,可真的看到她因為陸騁傷心,周叢嘉還是心疼。


    “談什麽好不好,”沈未蒼調整了一番情緒,淺笑著道,“我們之間不過是聯姻,全都是利益,僅此而已。”


    周叢嘉想起剛才提到沈氏,她就變得低落的情緒,明白了什麽。


    他的手緩慢地攥了起來,想起陸騁那混不吝的樣子和不講理的性格,心中對沈未蒼的心疼無以言表。


    他的聲音極為低沉,卻仿佛醞釀著風暴:“即便是聯姻,姻也占了一半,婚姻是那麽重要的事,他怎麽能對你不好呢?”


    沈未蒼搖頭笑了笑,平靜地道:“你......你不懂,聯姻真正聯的是利益,沈家需要仰仗陸家,我在陸騁麵前又怎麽敢要求什麽。”


    她說著,突然看向周叢嘉,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看出他眼底隱忍的情緒和熾熱的感情,突然像是無形中被灼傷了視線,慌忙移開目光。


    “你不用替我擔心,”她欲蓋彌彰地道,“比起大部分人來說,我已經很幸福了,至少在金錢上我從來不缺,至於愛情,我也並不期待。”


    周叢嘉心頭酸澀難當,他本應趁機在沈未蒼麵前多踩幾腳陸騁,拉近自己與她的距離,可是此時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如鯁在喉。


    見他不說話,沈未蒼又有些不安:“叢嘉,是我說的話讓你想起什麽傷心事了嗎?”


    周叢嘉艱難張口:“沒有,蒼蒼。”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又清了清嗓子。


    沈未蒼起身幫他盛了一碗湯遞過去:“嗓子怎麽啞了,喝點湯。”


    周叢嘉忙去接,心中又起漣漪,蒼蒼這麽溫柔的人,陸騁卻不珍惜。


    “蒼蒼,我自己來就好。”


    沈未蒼的手卻一抖,碗朝一側傾倒,周叢嘉下意識把她的手緊緊握住,任由還在蒸騰著熱氣的湯灑在自己手上大半。


    這桌子並不是特別寬,但沈未蒼還是需要稍微傾身才能把碗遞過去,此時被周叢嘉握住手,這個姿勢並不舒服。


    她訝然地驚唿一聲,忙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幾步繞過桌子走過來:“叢嘉,你沒被燙到吧?”


    這男人真夠木頭腦袋的,她沒燙到就好了嘛,湯都灑出來了還攥著她的手做什麽,萬一從縫隙裏流到她的手上怎麽辦。


    黏黏糊糊的,多惡心啊。


    沈未蒼想拉著周叢嘉的手查看一番,瞄了一眼又很誠實地收迴手,油乎乎的,實在是有點惡心,她下不去手:


    “怎麽燙得這麽嚴重,這房間應該有洗手間吧,快去衝一下。”


    周叢嘉站起身走近洗手間用涼水衝洗一番,沈未蒼站在門口一臉愧疚:“叢嘉,對不起,是我沒有拿穩才讓你被燙到了。”


    “沒關係,蒼蒼,是我接的時候沒有端穩,怎麽能怪你。”


    周叢嘉衝洗完手上的湯,又拿毛巾擦了擦,一抬頭,從鏡子裏看到她一臉的委屈,忙轉過身:


    “蒼蒼,你不要總是往自己身上攬錯,這真的不能怪你。”


    沈未蒼抿了抿唇,聽了他的話本想笑一下表示自己沒事,可卻沒有笑得出來,一眨眼淚珠就掉了下來。


    周叢嘉嚇壞了,他抬手就想去幫她擦擦眼淚,沈未蒼卻別過臉避了一下。


    剛才還被湯澆過,就算周叢嘉洗幹淨了她心裏也膈應,可別用這隻手摸她的臉。


    周叢嘉的手僵在空中,手背上一片顯眼的紅痕,是剛才被燙出來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縮,手背青筋顯露出來,無端有種別樣的性張力。


    “蒼蒼別哭。”周叢嘉很快反應過來,攬著她的肩膀走到桌前抽了幾張紙巾輕柔地幫她擦眼淚。


    他溫柔地問:“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沈未蒼微微垂著頭,周叢嘉隻能看見她眨了眨眼,眼淚還在無聲地掉。


    她吸了口氣,突然抬起頭走到衣架前拿起自己的包,強作淡然道:


    “抱歉,我失態了,這頓飯恐怕吃不成了,影響了你的心情,真的不好意思,改天......”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改天我再請你吧,再見。”


    說完,她往門外走去,周叢嘉怎麽能放心她這個狀態離開,長腿一邁輕易追了上來。


    沈未蒼的手剛握上門把手,周叢嘉就抓住了她的手:“蒼蒼。”


    “不要走好不好,告訴我究竟怎麽了,或許我可以幫到你。”


    男人溫柔的聲音讓沈未蒼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她轉身直接撲在周叢嘉的懷裏抱住他的腰:


    “叢嘉,我心裏好難受,有一些事......有一些事我根本無人可說。”


    周叢嘉先是被嚇了一跳,聽了她的哭訴頓時顧不上別的,緊緊抱住她:“那蒼蒼說給我聽,把所有的委屈都說給我聽吧。”


    沈未蒼哭得很傷心,這頓飯暫時是吃不下去了,兩人去了沙發上坐著。


    “我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人生,叢嘉,我是不是太矯情了,”她被周叢嘉攬在懷裏,“我已經很努力地說服自己了。”


    她很認真地說著那些說服自己的理由:


    “我是沈家的大小姐,沈家培養我花的錢不計其數,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何況和陸家聯姻我並不吃虧。”


    “陸騁的外表和能力也都是頂級的,並不是那種酒囊飯袋紈絝公子......”


    可是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中還是帶著強烈的不願:


    “可我的心卻越來越茫然,越來越焦慮,我想不通這究竟是為什麽,叢嘉,你說我是不是無病呻吟?”


    周叢嘉搖頭:“這怎麽會是矯情,怎麽會是無病呻吟?”


    “你愛陸騁嗎?”


    沈未蒼愣了愣,迴避了這個問題:“愛不愛沒有那麽重要。”


    “可是我覺得,沒有愛的婚姻像墳墓,像牢籠,對於人來說是折磨。”


    沈未蒼靠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了很久,苦笑一聲:


    “可是我除了陸騁,別無選擇,而且,我也沒有遇到過愛我的人,更不要說我愛的人。”


    愛她的人倒是不少,她愛的人一個也沒有。


    最近這段時間和周叢嘉相處,沈未蒼心底的小惡魔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送上門來找虐的男人多了去,沈未蒼還要篩選篩選呢。


    要不是周叢嘉的身材氣質外表都符合她的要求,他還沒這個榮幸被她耍著玩呢。


    沈未蒼的聲音逐漸壓低,剛才周叢嘉給她擦眼淚的時候她悄悄聞了聞,確定他的手上沒有任何油膩腥氣的味道這才勉為其難讓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不自覺蜷縮,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被他抱著,慌忙掙紮出來,臉都紅了。


    周叢嘉沒有做什麽動作,隻是真誠地看著她:


    “蒼蒼,你應該對不願意做的事勇敢拒絕,陸騁不適合你,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人。”


    沈未蒼咬唇,眼中閃著心動和掙紮,可最後還是歸於平靜,她最後深深地看了周叢嘉一眼,那一眼中飽含各種說不出的情緒。


    “叢嘉,今天晚上我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吧,有些事注定不會有好結果,不如讓它不要開始。”


    說完,她再次站起身往外走去。


    如她所料,周叢嘉沒有追出來。


    沈未蒼走出錦食軒,麵上的表情早就消失不見。


    程頌舟不知從哪竄出來抱住她:“蒼蒼,你終於出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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