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錦從宮中出來之後,步行迴到了自己的宅邸。


    此時天色已經快黑了,陳三與萬洪福竟然都在巷口翹首以待。


    一見方中錦毫發無傷的迴來,兩人這才都鬆了一口氣。


    而迴到屋中,見到在這等了多時的紀常安。


    紀常安見到方中錦,趕忙走了過來將他上下瞧了一圈,才鬆了口氣說道:“沒事吧?”


    方中錦淡定道:“我沒什麽事,你卻有事了。”


    紀常安一怔,問道:“怎麽說?”


    方中錦說道:“你試圖向皇上請旨賜婚的事情,如今恐怕已經傳遍京城各個府邸了。”


    二十好幾的紀常安一聽這話,難得的臉色漲紅,最終問道:“是誰說出去的?”


    他知道這事應該隻有方中錦同自己知道,但是紀常安相信方中錦斷不會把這樣的事情拿出去到處與人分說。”


    方中錦找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平靜道:“是漢王在皇上麵前說的。還說是你到處胡說,這才傳入他的耳中。”


    這是純粹的汙蔑,更是拿兒女婚事信口胡說。


    紀常安是個男兒,還不打緊。但是解鈴卻是個女孩兒家。


    若是被人傳出與男人私定縱身,更可笑的是同自己未婚夫私定終身,也不知解鈴該如何麵對外人的流言蜚語。


    紀常安此刻已經氣的臉色通紅,咬牙切齒道:“這個老匹夫!”


    他甚至忘了自己罵的還是一位王爺。


    方中錦又說道:“他既然在皇上麵前這麽說,你我也隻有將案情辦妥一條路可走了。”


    紀常安點頭,對方中錦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方中錦又說道:“但你那位車夫,最好別再用了。那日我們兩人的話,隻有可能被他聽去。”


    紀常安麵色一凜。他知道此刻的方中錦內力已入化境。天下能逃過他耳目的高手已經不剩幾個,還多與他交好。


    那麽能將他們的對話聽去,還沒引起二人警惕地,也隻有可能是馬車夫了。


    紀常安深思著點了點頭。


    方中錦看著紀常安的麵孔,最後將一句話吞入肚中。


    “就連你的父親,你也該當心防範。”


    方中錦知道紀常安與自己交好,但這是因為他們如今的利益是一致的。


    若是牽扯到紀常安的父親,他可不知道在血濃於水的情況下,紀常安是否迴倒戈相向。


    紀綱自然要防範,但由方中錦來防範便就夠了,無需特意將這話再次點出。


    方中錦繼續說道:“還有就是白素航死了。是在家中吊死的。就在皇上傳旨之後不久。”


    紀常安點頭說道:“這事我已經知道了。”


    狀元橫死的事情在京中鬧得非常大。雖然平民百姓可能渾然沒有察覺,但是京中的貴人們大多通過眼線知道了這件事情。


    作為錦衣衛千戶的紀常安,更是比別人知道了更多的內情。


    方中錦卻沉穩地說道:“他死的倒是挺好。”


    紀常安訝異的抬頭看了方中錦一眼,他從前認識的方中錦,似乎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方中錦本人卻是渾然未覺一般繼續說道:“先前我懷疑白素航與瑞恩伯的死有關,還隻是推測。


    若要獲得確鑿證據,除非白素航乖乖開口,便沒有辦法將他罪名坐實。


    如今他忽然死了,不論是畏罪也好,滅口也罷。都證明了我的猜測再正確不過。


    雖說白素航這條線索可能斷了,我們卻有了新的線索。


    從皇上下旨之後,到白素航死之前,所有應該知道消息的人,都有可能是向外通風報信的眼線。


    我們隻要一個不漏地將這些人都隔開審問,總會有人熬不住受刑,吐露線索的。”


    方中錦冷靜地把這一段話講完,就見紀常安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可以啊兄弟,你越來越像我們錦衣衛的人了。”


    兩人交代過了各種細節之後,第二天開一早就帶著人馬到了宮中。


    方中錦他們已經得到朱棣的首肯,毫無阻攔地就帶出了當時知道聖旨內容之人。


    其中包括了傳遞口諭的太監三人、撰寫聖旨的當值中書舍人四人、負責捉人的禁衛二十六人。


    按說將消息傳遞出去,讓幕後之人及時殺人滅口的暗線無論如何就在這幾人之中。


    由於朱棣早有口諭,讓方中錦全權辦理,所以這三十三人誰也不敢擅自走動離開。


    等到錦衣衛們把他們上枷鎖帶走,這些人除了心中叫苦的叫苦,痛罵的痛罵,誰也不敢在明麵上亂說一句。


    錦衣衛在京中的口碑向來極惡,他們行刑逼供的本事也算是聞名遐邇了。


    這三十三人從昨天開始就預備會吃一場苦頭。


    果然當他們被帶入錦衣衛衙門後,便被一個一個分開單獨審問。


    審問的內容也無非是昨天做了什麽事,見了哪些人。再由錦衣衛們一一記錄在冊。


    隻是人多了之後,難免在一些細節上會有出入。


    這也難怪,隔了一個晚上,就算是與案情毫無相幹的人也會將一些事情記差了。


    但這落在錦衣衛手中可說是大大的疑點了!


    錦衣衛們知道這些人都是來自宮中,也不對他們真正用刑。


    隻是分作三班輪流問不斷地反複問他們“幹了什麽”、“見了什麽人”“看到什麽可疑的事情”


    這樣問到第二天早上,許多人已經再也受不了了。


    錦衣衛們是輪班休息來問的,被問的這些人卻是一整天沒能合眼。


    換作任何人,不能合眼,不能隨意走動,反反複複對不同人迴答類似的問題,都會瀕臨奔潰。


    倒也怪不得錦衣衛們囉嗦反複。


    這其實是詢案的一種方法,也是錦衣衛能屢建奇功的不傳之秘。


    一來不論是多狡猾的犯人,若是一直不讓睡覺,防備也會因疲勞而瓦解。


    二來若是有人當真心虛,那麽顛來倒去反複作答下必然會有不一致的破綻。


    三來有些本來沒有注意到疑點,在被反複追問下可能忽然被旁人憶起。


    這些錦衣衛們並不需要對供詞做出判斷。他們隻要一一如實記錄在冊,最終都呈送給方中錦與紀常安就行。


    到時候這兩人便能從供詞中尋找出蛛絲馬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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