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錦一旦脫出圍困,便像是遊魚一樣滑不留手,朝著臧玉山住處竄去。


    童寒春是個好脾氣的人。他見方中錦走了並不動怒,而是問他師兄道:“就讓他去嗎?”


    應文昌沒好氣地皺眉道:“讓他去吧,若他能把大師兄喚醒不是更好?


    就怕他使了那麽多花招,最後還不是功虧一簣!”


    童寒春嘿嘿笑著應了。


    他們兩人到底不敢讓這後生在他們師兄屋中胡鬧,便也緊跟其後向前奔去。


    要知方中錦可是“劣跡斑斑”,武功又極其高強之人。


    若是他喚不醒師兄,憑借自己武功蠻幹就糟糕了。


    武當二子終於衝到臧玉山屋外,就見方中錦果然呆愣地站在屋中。


    應文昌鼻孔“哼”了一聲,道:“跟你說了師兄身體抱恙。偌大的武當山難道還能在這種事情上騙你不成?”


    方中錦迴頭看到武當二子,也是皺眉問道:“臧掌門這是得了什麽疾病?”


    應文昌不答,童寒春則道:“這恐怕是情誌抑鬱悲痛至極,所以陷入神魂自閉中。這才不能應答外物。”


    方中錦眼睛一亮,問道:“難道寒春真人也會醫道?”


    童寒春作為武當排行第三,心思卻是單純。他聽這問題,臉上一紅道:“貧道並不會醫病。隻是貧道跟著師兄耳濡目染慣了。”


    方中錦點點頭,繼續向前走了一步。


    屋子裏,一張床榻上正躺著臧玉山。


    隻是這個臧玉山比三天前操勞了許多,他一雙眼睛並未閉著,而是呆呆望天。


    雙目渾濁似乎毫無生氣,方中錦甚至能從這雙眼睛中看出求死之意。


    他又對著躺在床榻上的臧玉山說道:“小子方中錦,替丐幫上下六百位兄弟,懇請臧掌門出山醫治,活命之恩丐幫上下不敢或忘!”


    但是臧玉山仍舊一動不動地躺著,沒有一絲反應。


    方中錦慣會相人,他早就已經確認這臧玉山並不是聽了他的話卻不想理睬,故意望天不理。


    這臧玉山臉上神情一塵不變,連眼睫都沒顫抖一下。


    臧玉山果然如同童寒春所說,似乎是封閉了自己的情誌。


    這樣的情況下,無論他說什麽,臧玉山都是聽不見的。


    而方中錦到底是有求與他,總不能就這樣背著臧玉山狂奔下山而去。


    應文昌看他也沒有法子,心中也知這不是得意的時候,克製不住就溜出一句:“怎麽樣?他可理睬你?”


    方中錦像是沒事人一樣越過應文昌,問童寒春道:“依寒春真人所見,這要如何醫治才好。”


    童寒春眉頭緊皺,麵露憂色道:“貧道醉心丹途,醫道涉獵不深,也說不出什麽法子。


    依貧道之見,大師兄是因為失去徒孫,抑鬱成疾。咱們這時候真不該在這裏打擾他休息。


    說不定過一段日子,大師兄自然會從悲痛中走出來。”


    方中錦聽罷,點了點頭繼續看向躺在床榻裏的臧玉山。


    誰也沒有覺得他二人對話十分突兀,像是輩分顛倒了一般。方中錦倒像是個出題的長者,而童寒春反而變成了應答的童子。


    童寒春向來是個純良溫和之人,與人接觸的時候從不計較這些虛禮。


    而方中錦如今腦中賽滿了各種可能、打算。


    他絕沒有時間在武當山上“過一段日子”,必須要立刻喚醒臧玉山。還要他從床上跳起來,立馬開始拉風箱炮製解藥!


    方中錦看向一動不動望著帳子頂的臧玉山,忽然喃喃有詞道:“於是有喜克悲、悲克怒、思克恐、恐克喜……”


    應文昌皺眉問童寒春道:“他這是吊什麽書袋?”


    童寒春愣了一會說道:“這好像是《黃帝內經》裏的句子。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意思是……不好!”


    說罷他連忙上前要拉住方中錦。應文昌還沒弄明白到底是什麽“不好”,但也緊跟上去。


    不論方中錦要做什麽,他都先阻攔了再說。


    童寒春拉住方中錦胳膊,而方中錦也不掙脫,迴頭問道:“兩位道長有何指教?”


    童寒春聽了這話一時語塞,方中錦確實什麽都沒做。


    但他立刻嚴肅指出道:“你方才念的這些句子,都是《黃帝內經》裏的是也不是?”


    方中錦點頭。童寒春又道:“這《黃帝內經》到處都有刊印,但是外行人照著書胡亂解釋行事,往往要闖下大禍!


    如今大師兄陷入抑鬱情誌中,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慢慢將養。你千萬不能擅自行事!”


    應文昌一聽,便知其中利害。更是抓牢了方中錦的手臂怒道:“你待怎的?”


    方中錦還未迴答,童寒春便替他迴答道:“剛才那句句子中第一句的意思就是‘歡喜能克製悲傷’。


    所以民間常有‘衝喜’的說法。依我看,《黃帝內經》中許多言論並未得到驗證。什麽‘衝喜’更是民間胡鬧出來的歪風,絕不能當真!”


    應文昌現在才明白過來,對方中錦怒道:“不能胡鬧!我大師兄一把年紀了,衝什麽喜?


    如今武當山上喪事還未辦完。你若是敢蠻來,我們武當也不是輕易罷休的懦夫!”


    應文昌一聽“衝喜”二字,立刻提心吊膽起來。生怕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武當山上搞出什麽荒唐事,讓藏師兄一把年了還傳出醜聞來。


    “衝喜”多指娶婦與生兒。臧玉山早就已經入道,不是俗家人了。


    他一把年紀,娶婦是絕對不可能的,生兒那就更是混賬話了!


    武當二子怕的就是方中錦這小子為了達成目的蠻幹,到山下弄個小娘子上來。


    在這道門聖地胡搞些荒唐事出來。


    先前他們已經知道打不過方中錦了,若他一心要搞這些醃臢事。


    也無需搞成,隻要把不知名的娘子拉到武當山內庭,那麽武當聲譽也算是毀了。


    方中錦看著異常激動的應、童二人,不由覺得好笑。


    他對著兩個年紀遠大於他的道人說了一句:“你們難道認為讓人心中歡喜的事情,就隻有娶妻生子那些嗎?”


    這一句話對兩個道人說出來,實在是有些唐突。就見應、童二人臉上果然都露出尷尬的神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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