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已經極深,山中萬籟俱寂。陳家的幾間竹屋都已熄了燭火,肮髒漢子阿坤卻是輾轉難眠。他這幾日都臨時睡在陳天劍的屋中。竹屋裏唯有一張窄床,已經讓給了他睡。山中居民沒多少講究,他師兄陳天劍便是在地上隨便搭了一塊破門板,再鋪上一條被褥,這便是師兄的床了。


    此時陳天劍的鼾聲一陣接過一陣,顯然已經睡得極熟了。但躺在床上的阿坤卻如何都睡不著,他小心翼翼地轉動身體,深怕竹板發出咯吱的聲音弄醒了陳天劍。阿坤現下就連唿吸都是小心的憋著慢慢吐出,腦中晃著的都是白日裏方中錦那張灰敗枯槁的臉。


    他已經在鷹頭山中躲了多日,再不出山給那人一個交代,那人便要派人來尋自己了。阿坤到此山原來的目的就不必去說了,現如今卻有了一個更好的將功贖罪法子。此時竹屋外一片寂靜,偶爾才聽得一聲狗吠。方中錦那小子說不定已經死了。他若是出去偷偷把那小子的腦袋割下,絕不至於被人發現。就算方中錦還吊著一口氣沒死,難道這小子和死人還有什麽區別嗎?左不過是任人宰割而已。等他阿坤割下那小子的人頭,再連夜腳底抹油,還有誰能找到自己?


    但若是拖到明天早上,大家一早醒來時發現那小子已經死透了,事情就沒那麽好辦了。其他人到都好對付,自己這個師兄卻是囉嗦的緊。他生性又極其迂腐,必然要阻止自己行事。


    阿坤心中思量半日,便下定了決心緩緩起身。他本來就是和衣而睡,現下小心翼翼地挨到門邊聽了半日,師兄的鼾聲平緩綿長,沒半點異樣。阿坤便一扭頭走出了竹門,放慢了腳步來到方中錦的竹屋外。他屏住了唿吸挨在竹門上細聽,確信裏麵沒什麽人的響動,那小子估計是真的死了。阿坤這才小心地推開竹門走了進去。


    此刻房中漆黑一片,模模糊糊間看到竹床上果然躺著一個人。那人一動不動,連聲音也不發出半點,顯然就是已經死透了的方中錦。阿坤本來忌憚方中錦功夫了得,他曾親眼見過方中錦在千軍萬馬中飛身來去,大顯神威。就連丐幫長老那樣的高手也被他一腳踏住心口。要阿坤自己尋方中錦晦氣,本來是絕不可能的。卻誰叫自己運氣好上了天,那小子竟然被陳家丫頭給下了石頭青的劇毒。他此時心中仍舊是砰砰亂跳,手中提了自己的獨門武器,慢慢向床上那人靠攏。


    待他走得近了,眼看床上躺著的不是方中錦還能有誰?夜色朦朧,直顯得方中錦臉上氣色透著青灰,果然是半點人色也無。阿坤將手慢慢提起,手中拿著一把古怪的家夥,刀不像刀,鋸不像鋸,正要向方中錦脖子中砍下去。卻忽然見方中錦雙眼一翻,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如毒蛇一般狠狠盯住阿坤。


    阿坤隻覺自己的心要從腔子裏衝將出來,腿上瞬時沒了力氣,差一點就要坐到地上。頭腦空了一拍之後,第一個念頭便是快逃,但心思又一轉,想著:這小子是迴光返照!


    阿坤惡向膽邊生,舉起手中武器,再一次狠狠向方中錦脖子中砍去。忽然就覺得眼前一灰,自己猛然撞在了對麵的牆上。阿坤隻覺得胃中一片翻湧,酸水似乎要從口中衝出,眼前金星直冒。


    而對麵的方中錦從容地走下床來,周身殺氣騰騰,麵色如惡鬼一般可怖。隻聽他聲音冷厲如塞北狂風一般,喝道:“主使你的是誰?”這一聲直將阿坤說的一驚。


    方中錦見他並不答話,又向前跨出一步,繼續問道:“你一共帶了幾個人?”


    阿坤縮在牆角中,腹中劇痛難忍,顯然自己剛才是被方中錦一腳踢飛,撞在牆上。隻因速度實在太快,自己竟然沒能看到方中錦是如何動手的。他眼看著方中錦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身形壓迫而來,他胸腔內的心狂跳如擂鼓,一雙細眼緊緊盯著方中錦。


    忽然阿坤右手一揮,手中那奇怪的刀子徒然暴漲,向方中錦的胸口激射而來。方中錦稍一閃身便避開了那柄怪刀,但是刀身從他身邊擦過後並不掉落,又嗖嗖有聲地縮迴到了阿坤的手中。


    原來這刀果然有蹊蹺,刀身與刀柄有鐵線相連。打鬥時阿坤隻要一按機括,便能飛將出去殺人一個措手不及,再按另一處機括,那飛刀又能抽迴,重新插在刀柄上。


    方中錦挑起嘴角,冷笑著說道:“這就是偃師嗎?果然有兩下子。”他口中雖這麽說,但是仍舊伸出一隻手要來抓阿坤。


    阿坤直如見到閻王一般,他連忙又將手中飛刀射向方中錦。這次方中錦沒有再閃身躲避,而是忽然一把抓住刀身,那飛刀便如穩穩吸在方中錦手中一般。阿坤手中武器被奪,連忙想要再按機括,把刀從方中錦手中抽出,但方中錦隻不過是用手指捏住飛刀,那刀卻像是生來就長在方中錦手中一般紋絲不動。方中錦手腕一抖,阿坤手上的勁力不足,那刀柄忽然掙脫他手飛出,插在了刀身上。


    方中錦輕蔑地笑著,手中把玩那柄飛刀,說道:“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玩意嘛?哼,古人雲授之以柄,你卻授之以刀,都是一樣的蠢玩意。”說罷一雙冷眼看向阿坤,說道:“我教你一個乖,這武器隻能用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就像這樣。”


    說罷他手指一按,一刀飛出,直接插在阿坤的肩頭。方中錦又按一次機括,那飛到又迴到他手中。而阿坤的肩頭卻是鮮血噴湧而出。方中錦冷冷看向阿坤,繼續問道:“你身後的人是誰?”


    阿坤此時腹中劇痛,肩頭又在流血,但他想到自己若是迴答了方中錦的問話,之後會有怎樣的慘狀,仍舊倔強的不肯說半個字。方中錦見他不答,又將飛刀射出,插在他另一隻肩膀上。方中錦獰笑如厲鬼,他又按動機括將飛刀收迴,隻聽擦的一聲,似乎是將阿坤肩頭的傷口撕裂的更大了。此時的阿坤兩邊肩膀上各開出一個血洞,疼的腦門上布滿了冷汗。方中錦繼續欺身向前問他:“你不說,不過是怕你身後的人折磨你。但他能如何折磨你,我也一樣能如何折磨你。怎麽樣,肯說了嗎?”


    阿坤嘴唇顫抖,似乎要開口說話。卻正在此時竹門被猛然推開,原來是陳天劍聽到此處的響聲,衝過來看個究竟。


    他一進門就見到自己的師弟,師傅苦心托付給自己的獨子,正縮在牆角,神情痛苦,周身是血。陳天劍心中一急,連忙喊道:“姓方的,你這要對我師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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