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常安本來奉了皇上的旨意,出京捉拿一個要犯。皇上曾下旨要他限期迴來複命,沒想到時間都快過去一半,那人卻幾次從手中逃脫。他此刻心中晦氣的緊,凡聽到一點風吹草動,也想去看看究竟。生怕自己一個疏忽就把要犯給放跑了。


    他經過河陽鎮時,鎮上鏢局的老當家盛情邀請。紀常安推脫不過去,隻得答應去赴一場酒宴。此時宴席未開,他讓手下的幾個隨從在花廳裏坐著休息,自己獨自在園子裏隨便走走。經過一間客房外時,忽然聽到屋裏傳來杜震雄高聲介紹自己的聲音。就在他想要避開的時候,客房裏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原來這男子一聽到自己要來,立刻便提出要告辭。


    紀常安身上帶著案子,難免有些疑神疑鬼,幹脆掀簾子進去看看究竟。簾子裏麵是一個普通的小客房,杜老爺子正在和客人說話。忽然見他來了,臉上立刻堆滿笑容。而在屋子另一邊,有一個青年男子正對另一個少女在竊竊私語。


    紀常安第一時間將那青年男子從頭到腳細看了一遍。這男子生的高大,體型雖不健碩卻也挺拔,和自己要找的人完全不一樣。他原本應該放下心來,但又總覺得這個男子有些眼熟。


    杜震雄連忙上前說道:“紀大人來得太巧啦!”他轉向方、鹿二人,又說道,“這位就是紀常安大人,皇上麵前的紅人。年輕有為的錦衣衛千戶。”


    然後又為紀常安引薦道:“這兩位小俠是一對兄妹。這位哥哥叫方中錦,他年紀輕輕但是武功高強。以一己之力挑了喊魂教的妖女。這次的慶功宴,算來倒是他的功勞最大。”


    早在方孝孺誅十族之前,方中錦已經出族,不在方家株連名單中了。雖然他的母親也一並遇害,他自己卻因當時正巧身在牢中,從沒受到過追查。這件事情已經過了大半年,震懾朝中文臣的目的也早已達到。如今皇上都不再記掛此事,餘熱早就過了。紀常安此時聽到方中錦這個名字,略一思索覺得沒有什麽印象。但這個人卻怎麽看怎麽眼熟,一定是在哪裏見過。


    方中錦大大方方地走到紀常安麵前,向他拱手問好。一切都是江湖上的規矩,並看不出什麽異樣。鹿兒卻還坐在角落裏不出來見禮,倒像是未出閣的女子不敢貿然見外男。


    紀常安皺著眉細看良久,忽然脫口而出道:“你是那個龜。公!”心中驚訝怎麽一個龜。公卻能成為武功高手?


    方中錦也不惱,隻淡淡地說:“在下曾在京城疏影閣尋了個保鏢的差使養家糊口。如今掙到一點銀子,隻想迴鄉下買點田地過活。”他一聽到紀常安叫他龜。公,心中反而大定。可見他並不知道自己就是用棍子砸了他腦袋的人。


    紀常安又轉頭去看鹿兒,說道:“你是那個婢女!”他心中越來越懷疑,又問道:“怎麽這麽巧?我剛在疏影閣被人打暈,死活找不到下黑手的家夥,你們立刻便要迴鄉下隱居?”


    他在疏影閣被人打暈後,解鈴和清歡都一口咬定是一個蒙麵大漢衝進來幹的好事。老鴇瓊娘更是個難纏的家夥。他隻要一問,便哭天喊地的咒罵自己欺負她家姑娘。正好皇上下旨讓自己捉拿要犯,便沒時間再管這樁事情了。


    現在既然被他撞上出逃的方中錦,心中已有七八分確定,就是他幹的好事。


    卻見方中錦不露半點懼色,反而笑著問他:“紀大人對我這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倒牽掛得緊。你要找的正主兒如今沒有半點線索,你半點不擔心嗎?”他說完便悄悄去看坐在遠處的鹿兒,隻見鹿兒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方中錦心中便更篤定。


    原來方中錦在紀常安進屋之時便悄悄叮囑鹿兒,過會他會問紀常安幾個問題。如果鹿兒覺察出紀常安有緊張、驚訝、憤怒的情緒,就點一點頭。如果有懷疑、輕蔑、不信的情緒便搖一搖頭。


    此時他賭了一把,試探出紀常安果然有任務在身,而且不是基於他們二人。便又放心的問:“那件如此重要的東西,放著不管真的不要緊嗎?”


    紀常安聽完這話臉上隻是一瞬間現出訝異,之後便恢複了不屑的神色。而這一瞬間的神色卻難逃心細如發的鹿兒的眼睛。方中錦又悄悄看向角落,鹿兒也是細微的點了點頭。他便猜出紀常安不僅要找人,還在找一件東西。


    方中錦存心想要胡說八道幾句,引開紀常安,又說道:“也難怪,他們有這麽多人手,你一時拿不下他們也是有的。”


    這時卻見紀常安嘴角露出譏誚地笑容,抱著雙臂看他。而鹿兒在後邊拚命搖頭,方中錦知道自己這迴猜錯了,紀常安要捉拿的人看來隻有一個。


    但他沒有露出半點慌亂的神情,仍舊說道:“怎麽?你不會真以為他隻靠自己一人,就能辦成這麽大的事情?”說著他嘴角也扯出譏誚地笑容,竟比紀常安還要露骨囂張幾分,又說道:“你自己想想,若真是隻有一人。怎麽會憑你如何也抓不住他呢?”


    這話如正如醍醐灌頂一般澆醒了紀常安,他心中一個百思不解地謎團,被方中錦三言兩語,就這麽輕輕地被解開了。他本來不信方中錦含糊不清地扯東扯西。一心想看看他如何表演。但現在看來他似乎真是知道一些內情。紀常安不由眉頭緊鎖,猜測方中錦在這件事中牽扯的有多深。


    而這時方中錦見自己終於幹擾了紀常安的思路,暗暗舒了一口氣,又說道:“我們兩個隻是毫不相幹的過路人。隻因我在潛入喊魂教的時候,聽裏麵的妖人談論過此事。這才知道一些細節。”頓了一頓,他又說,“你如果能發毒誓,不再追究我們兄妹,我便告訴你,你要捉拿的人此刻在何處。如何?”


    紀常安此時手上所有線索都早已經斷了,茫茫大地,正不知要到哪裏去找逃犯。心想這小子就算打過我一棍,終究也是小事。男子漢大丈夫還是正事要緊。他如果給我的消息是真的倒也罷了。如果是假的,我再迴頭狠狠教訓他也不遲,就憑他兩個,難道還能逃出錦衣衛的搜捕嗎。


    於是紀常安舉起右手賭咒發誓說道:“皇天在上,如果方中錦真的助我找到逃犯,他與我的小小恩怨便算兩清。我再也不因此事去找他麻煩。若有違此誓,便叫我世世代代做奴做仆。”


    方中錦才不管紀常安發的誓言有多少誠意,他此刻隻是想要引開紀常安。於是隨便編了一個方位說道:“從此處離開河陽鎮,向西一百五十裏地。有一處隱藏在山坳裏的村莊。你要找的人便在這村莊裏藏身。”他臉上的表情篤定,看著煞有其事。


    紀常安說道:“最好是真的!”一甩衣袖便離開了客房。他點齊手下人馬,連夜向西追趕。慶功宴是絕不會參加了。


    方中錦向傻愣著地杜震雄拱手抱拳,說一聲:“叨擾。”便拉著鹿兒也離開了河陽鎮,也是一路向南急奔。


    杜震雄前一刻還滿心歡喜,現在看著空蕩蕩的客房還迴不過神來。心中盤算:如今慶功宴中一個主角都沒有,倒要怎麽個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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