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似乎是從院外傳來,阿遠母親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就開門走了出去。


    阿青也起身,走到門邊從門縫處往外看去,想看著喊阿遠的人是誰;


    隻見小院柵欄旁站著一個青衫女子,身如柳絮,雖然身上沒什麽飾品,但氣質並不像是農家女孩,反倒像一個讀書人家的小姐。


    隻見青衫女子見到阿遠母親後先恭敬的行了一個禮,而後麵色焦急的對遠母說了些什麽,還遞給她一個籃子。


    但阿青看遠母的背影並沒有伸手接過,隻是擺了擺手,對那女子也說了什麽,還做了一個讓她走的手勢。


    女子原本氣色看上去就不是很紅潤,聽到遠母的話後臉上更是白了幾分,眼中也滿是失望的神色,但還是將手上的籃子塞到了遠母的手中,而後就轉身離去了,似乎在走的時候還用衣袖抹了下眼淚。


    遠母看到女子消失在了視野裏才走了迴來,把籃子隨意的放到桌子上,歎了一聲就走進廚房要給阿青她們燒水泡茶。


    阿青湊上去看了一下籃子裏的東西,發現都是一些上好的補品,還有一雙針腳細密的鞋底。


    ‘又是無聊的有緣無分罷了。’


    彭莒的嘲諷響在了阿青的腦海中,阿青則驚訝的問他;


    ‘你現在連這麽遠的聲音都聽得到了?’


    彭莒不免得意起來,吹噓他可是上古夫渚之身,別說這點距離,待他成年後就算是十裏之外的聲響隻要他想聽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看著彭莒現在這一幅自豪的樣子,阿青差點忍不住提醒他他前十幾年做的可都是修士。


    遠母端著一個盤子出來,盤中放著5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就連彭莒的那份遠母都沒忘,剛才彭莒口中噴火的神通已經讓這個婦人認為他是一隻神獸了;


    當然彭莒是不會碰凡人的茶水的,隻是站在阿青的身後。


    阿青吹了吹杯麵浮著的茶葉,就問遠母剛才那個女子是誰。


    “哎,也是孽緣啊。”遠母先歎了一聲,才把這樁愛情悲劇告訴了阿青。


    那女子叫雲夢,是附近村子一個地主的女兒,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地主,是一戶以詩書傳家的大鄉紳;


    難怪能養出這樣氣質的女兒,阿青不禁暗想。


    鄉紳看重積善積德,於是就辦了一家義學,阿遠少年時家中貧窮,但阿遠又是個聰敏的孩子,遠母不願讓阿遠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一生,所以哪怕路途遙遠,也毅然每日接送阿遠到那個鄉紳辦的義學裏讀書。


    就是在這個義學中,阿遠結識了鄉紳的女兒雲夢,原本雲夢是不必到義學中讀書的,但為了不讓女兒在閨房裏做了井底之蛙,又因年幼並沒有那麽重的男女大防,鄉紳就讓雲夢一起到義學裏讀書,還對其他人隱瞞了她的身份。


    阿遠聰慧,又性格開朗,很快就受到全班人的喜愛,其中也包括了雲夢;


    有那麽一段時間,阿遠因為要幫家中忙農活,因此耽擱了沒去上學,拉下了不少的功課,義學的夫子雖然覺得可惜,但也沒剩餘的精力去單獨輔導一個學生,因此閑下來時阿遠哪怕放學了也不立刻迴家,而是坐在義學裏,一個人把之前的功課補上。


    這樣的勤奮好學就讓雲夢對阿遠更有了幾分好感,在得到父親的允許後,雲夢就每次在隨從的陪同下,幫阿遠補習功課,還教他書法,時間久了,兩人就比其他同窗更多了幾分親密;


    韶華易逝,很快兩人就長成了少男少女,雲夢也不來義學上課了,整日呆在家中,而阿遠則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幫雲夢買一些她父親不會讓她看的傳奇話本,還有在鄉間才能吃到的一些好吃野味,包好了往牆上一扔就到了院中,自己再學一聲青蛙叫;


    雲夢聽到後就悄悄從房中走出,到院牆的角落撿起這份心意,在牆上敲幾下告訴阿遠自己收到了,阿遠才從牆角溜走迴了家。


    兩人這樣的‘約會’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雲夢每次看那些‘不正經’的書或者吃這些‘不幹淨’的食物的時候,心裏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心跳更是止不住的加快;


    終於有一日,雲夢忍不住了,在阿遠扔進東西的時候她也扔出了一張小紙團,然後蹲在院角緊張的等著迴複;


    院外的阿遠打開紙條,上麵寫著一行詩;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阿遠一下子就明白了雲夢的意思,但他思考了一會,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趴在地上在紙的反麵寫了另一句詩,又把紙揉成團扔了迴去。


    雲夢打開後,臉就紅的像猴子屁股一樣,夜色都遮蓋不住;


    隻見那背後寫的是:


    ‘聘者為妻奔是妾,吾願唯有娶君歸。’


    果不其然,阿遠第二天就拿著聘禮上了門,他昨晚一迴去就和母親商議過,但卻遭到了母親的拒絕,說自己小門小戶如何攀得上這樣的人家,但阿遠卻說世上唯有雲夢是自己的良配,於是就獨自來鄉紳家提親。


    此舉不僅被鄉紳狠狠拒絕,還罵阿遠是貪得無厭之人,在他家義學上了課,還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盡管阿遠用盡各種方式表達自己的真心,但還是被趕了出去,連聘禮也被扔出了門。


    在後麵偷偷跟著的雲母趕忙上前把自己的兒子扶起來,對這鄉紳家如此欺辱阿遠感到憤憤不平,便強拉著他迴了家,盡管阿遠以後再沒提過此事,但遠母看他比平常更加努力的幹活和做工就知道他還沒有死心;


    那一段日子雲夢也多次偷偷跑出來與阿遠相會,甚至提出要直接跟他生米煮成熟飯,這樣她爹就無法阻止了,但都被阿遠強烈拒絕,還允諾自己一定會正大光明的把雲夢娶迴家;


    之後阿遠就頻繁來往於縣城,直至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書生張輝也靜靜的聽完了阿遠和雲夢有情人難成眷屬的故事,喃喃自語道:


    “聘者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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