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老爺子的聲音還是像以往那樣嚴厲冷淡,言琛還記得少年時,他第一次見到老爺子的時候,真的很害怕這個老人。


    這些年,隨著他年紀的增加,對老爺子的畏懼也漸漸消失,言諾出車禍之後,他和老爺子的關係更是前所未有的融洽起來。


    言琛心裏其實很清楚,老爺子對他態度上的變化,是因為言諾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因為他的那些兒子沒有一個有用的,至於孫子輩,比他們老子好一點,但和他根本沒得比,老爺子是個商人,他知道該怎麽選擇才是最好的。


    過去這兩年,言琛以為老爺子已經完全信任他了,已經願意把他當成他的孫子了,但是現在,這份遺囑的存在,就像是一個狠狠抽在臉上的耳光,讓言琛徹底明白過來,即使言諾現在是個站不起來的殘廢,老爺子還是最喜歡他,也最看重他。


    言琛突然想起以前跟著言諾還有老爺子去酒會,老爺子的那些老朋友看到言諾,都說他和老爺子年輕時一模一樣,他本來還對這些話不屑一顧,到現在他才知道,老爺子和言諾是真的像。


    兩個人做事都一樣的狠絕,不留情麵,他還記得去年的今天,言諾故意和言子涵說起他強迫裴有幸的事情,目的就是為了錄音留下證據,他還當麵威脅言子涵。


    言琛雖然也非常恨言子涵,但是言子涵畢竟是他的父親,他就算想為了已逝的母親報複言子涵,也不會當麵這樣,可言諾就這樣做了。


    那時的言諾,今天的老爺子。


    兩個人做的事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


    言琛的目光落到言諾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上,他發現自己這個親弟弟,對於老爺子要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給他的事情竟然沒有絲毫驚訝的地方。


    也就是說,言諾很有可能已經猜到了老爺子的心思,這也不奇怪,他和老爺子的關係很親近,了解老爺子的想法很正常,但還有一種可能,老爺子在之前就親口告訴他了。


    無論事實怎麽樣,言琛都覺得自己真的像是一個笑話,他以為他把屬於言諾的東西搶走了,還在言諾麵前得意炫耀了那麽久,可是結果呢,他現在雖然已經是言氏的總裁,可他這個總裁的股份隻有言諾的一半,真的太可笑了。


    老爺子把股份給言子涵,給他其他的兒子,言琛都不會覺得這麽難堪,但他偏偏給了言諾。


    言諾、言諾、言諾、言諾、言諾、言諾、言諾、言諾……


    為什麽每個人都是言諾?


    言琛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陳璐因為工作,每個星期隻能迴家一次,陳璐對他真的很好很好,所以即使她不是每天都能陪在自己身邊,言琛也沒有覺得孤獨。


    那個時候,言琛每個星期最期盼的就是陳璐迴家的時間,因為媽媽會帶他出去玩,教他學習,哄他睡覺,還會給他做很多好吃的,有媽媽在,真的很幸福。


    唯一讓他不開心的就是,言琛總能從陳璐嘴裏聽到言諾的名字,說少爺很可憐,父母都不關心他,言琛雖然表麵裝作同情言諾的樣子,但他真的討厭死言諾了,他每個星期隻有那一天可以擁有媽媽,但是言諾,他每天都能和媽媽在一起,就連那一天,媽媽也依然記掛著他。


    老爺子也一樣,言諾殘廢了,派不上用場了,他才會看到自己想到自己。


    言琛不在意他是老爺子的第二選擇,可是他真的沒有想到,言諾都這樣了,老爺子對他還是這麽的掏心掏肺,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也就是說,他在言氏集團當牛做馬,而言諾手握那些股份,就可以坐享其成。


    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


    言琛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一個扭曲的、黑暗的、瘋狂的想法。


    如果……如果言諾不在就好了……


    雖然言家的所有人都不滿意老爺子的做法,但是沒有人敢在明麵上反抗老爺子,宣布完這件事情後,言公館的年夜飯開始了。


    每年言家的年夜飯都像是例行公事,今年也不例外,不過今年的公事沒有一個人吃的開心。


    言家老爺子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裏,他沒有說什麽,隻是邊吃飯,邊和言諾聊著。


    吃完飯之後,言諾隻和老爺子拜了年,往年他還要和這些人裝模作樣,今年老爺子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給了他,其他人現在恨不得他死,他還是不去礙這些人的眼了。


    迴到房間,言諾和裴有幸又聊到了十二點,睡覺之前,他沒有用輪椅,而是靠著自己的力量,從飄窗走到了床邊,躺下來的時候,言諾的身上已經出了汗,但他卻意外的滿足。


    黑暗裏,言諾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手指,輕輕笑了起來,“裴有幸,等我站起來,我就走到你麵前和你求婚。”


    ——


    初一早上,周敏靜比年三十的時候寬容了一點,八點才開始喊人,裴有幸在被窩裏艱難掙紮了半個小時之後,還是周敏靜過來掀了被子,才把她給弄起來。


    按照他們家的習慣,大年初一都是去裴劭父母家,今年也不例外,早飯過後,裴劭和周敏靜收拾好東西,開車去裴劭父母的小區。


    他們到的時候,裴有幸二叔一家已經到了,聊了一會兒天,裴有些和裴劭、她二叔還有爺爺四個人開了一桌打麻將,每次到了這種時候,白毛狐狸就成了作弊神器。


    裴有幸陪他們打到中午,贏了一千多。


    收桌子吃飯的時候,裴劭疑惑的看著裴有幸說:“寶寶,為什麽每次我和你打麻將都是你贏?”


    裴有幸數完錢,塞進錢包裏,撩了下頭發說:“大教授,你是不是輸不起啊?我不就贏了你四百嗎?你要是輸不起,我現在還給你。”


    裴劭哼了一聲說:“誰輸不起?你贏了就是你的,下午繼續,我還就不信了呢?每次都是你贏,出鬼了這是。”


    白毛狐狸趴在裴有幸的肩膀上,朝裴劭揮了揮小爪子,說:【寶寶爸爸,不是出鬼了,是出狐狸我了,你放心吧,隻要有我在,下午你還是輸。】


    裴有幸看了白毛狐狸一眼,偷笑了起來。


    端菜的時候,裴有幸覺得她媽和奶奶真的是想把他們所有人都喂胖,十個人做個二十幾個菜,怪不得她們進了廚房就出不來,做完飯之後還說好累,罵他們就知道打麻將,也不進去幫忙,真要進去了,又要嫌棄他們笨手笨腳,給直接轟出來。


    飯菜都擺好之後,裴有幸正準備吃飯,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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