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諾的記憶裏突然浮現出少年時的言琛,那時的言琛穿著簡單的衛衣和牛仔褲,總是用憎恨怨憤的眼神看著自己,每次他想要像陳阿姨說的那樣靠近言琛時,那個失去了母親的少年,就像是受傷的小獸一樣,對著他露出獠牙和利爪。


    “殺人犯……”


    “兇手……”


    “壞人……”


    “都是你的錯,殺人犯,如果不是你,媽媽就不會死,是你害死了媽媽,是你害死了她……”


    “都是你害的,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言諾,為什麽不是你出車禍?為什麽是媽媽?媽媽是為了找你才出車禍的,她是因為你死的,是你害死了她,應該死的人是你,該死的是你!”


    “你為什麽不去死?言諾,你為什麽還不去死?”


    言諾想到那時候的言琛,不由得抱緊了裴有幸,“陳阿姨說希愷,就是言琛,他以前不叫言琛,他叫陳希愷,陳阿姨說希愷肯定會怪我,讓我不要在意,她還和我說,我和言琛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長大,她希望我和言諾能都成為優秀的人,不要像言子涵那樣。”


    “她還說,她看不到我們長大,很遺憾。”


    言諾想起那時候的陳璐,眼圈忍不住紅了起來,他抬起頭,目光隔著麵前厚厚的牆壁,好像看到了病房裏的那張病床,他還記得,很多很多年以前,陳璐當時也就是躺在那樣的病床上,握著他的手一直在說話。


    她說了很多很多話,每一句話,言諾都記得無比清晰,就像是刻在骨頭裏。


    陳璐說如果有一天希愷做錯事,別丟下他一個。


    言諾不願意違背陳璐臨死前的願望,他不會丟下陳璐唯一的孩子陳希愷,所以對於言琛,無論是他這些年為了得到言氏集團做的那些小動作,還是他故意從他手裏搶了寧薇,甚至是這場他覺得太過巧合的車禍,言諾都沒有說什麽。


    陳璐是那棟言公館裏,僅有的給了他溫暖的人,陳璐還告訴他,他能生下來,真的太好了。


    蔣琬從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歇斯底裏的告訴他。


    他不應該出生。


    他毀了她,她當初就不應該把他生下來。


    蔣琬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邊說,言諾,你沒有出生就好了,言諾你去死就好了。


    隻有陳璐會和他說,他能生下來是一件好事。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不應該出生的孩子,隻有自私自利不願意去愛自己孩子,卻還是將所有的錯都怪在孩子身上的父母


    言諾黑色的眸子裏翻滾著潑墨般的色澤,就像是夜晚下寧靜的深湖,他說:“陳阿姨希望我和言琛可以好好的,可是她想的太簡單了,我和言琛之間不可能像她希望的那樣和平相處,陳阿姨因為我發生了車禍去世,言琛不可能不恨我,撇去這件事不說,他明明是言家的大少爺,我卻處處壓他一頭,爺爺選的也是我,言琛恨我,嫉妒我,他想把我擁有的東西全部搶過去,言子涵,蔣琬,老爺子,公司,寧薇,還有,你。”


    裴有幸猜到言諾和言琛之間的關係很複雜,她能夠隱約感覺到言諾在讓著言琛,否則看他對言子涵的態度就知道,就算是生他的父親,他也可以絲毫情麵不講。


    但是言琛,這個人的存在對於言諾來說實在是太複雜了。


    裴有幸知道言諾的母親不喜歡他,這個陳阿姨在言諾的生命力應該扮演著母親這一角色,她還因為他去世了,言諾因為陳阿姨,對言琛抱著忍讓的態度,這很正常。


    裴有幸親了親他的脖子,說:“我看得出來,所以我才會在他麵前說那些話,阿言,我不會走,我隻會和你在一塊兒。”


    “阿言,我知道言琛從你手裏把寧薇搶走的時候,因為寧薇自己是願意的,你其實就抱著言琛想要,你就給他的態度,就連言氏集團也一樣,但我和你說清楚啊,你如果敢把我讓給言琛,我這次就真的走了,再也不迴來了,也不要你了。”


    言諾微微一愣,轉過頭,剛好和裴有幸眼睛對視上了,他看到眼前的女孩微笑著看著他,就像是陽光一樣燦爛而又溫暖,耀眼的讓他都有些不能直視。


    “不會……”


    言諾輕輕地說:“不會,我不會把你讓你言琛。”


    裴有幸裝模作樣的哼了一聲,故意說:“誰知道呢?我才不信你,你到現在都不喜歡我,你哥哥從你要一個你不喜歡的女生,你怎麽可能不讓?”


    言諾知道她是故意說這種話,為了避免這個小丫頭的嘴裏在說出一些惹人生氣的話,他直接湊上前去,堵住她的嘴,壓低聲音說:“你和寧薇不一樣。”


    裴有幸疑惑的睜大眼睛,“哪裏不一樣?我比她更有魅力對不對?”


    言諾說:“你比她吵。”


    裴有幸:“……”


    言諾溫柔的啄著她的唇,一下接著一下,在間隙間,他說:“你真的比她吵。”


    裴有幸張牙舞爪的說:“哎!言先生,你這樣我們還能不能好好的談戀愛了?我真的很吃虧,你都不喜歡我,我卻已經快要被你吃幹抹淨了,還要被你用來和前女友做比較,問題是,我還沒比過她,哥哥,我也是要麵子的好不好?”


    言諾眼底有著細碎的笑意,他摟緊裴有幸的腰,貼著她說:“我喜歡你吵,喜歡聽你說話,裴有幸,你和寧薇是不一樣的,她不願意抓住我,隻有你願意抓住我,隻有你。”


    他這樣的人,因為一個人,和整個世界再次建立起的聯係。


    這個人對於他來說,已經特別到了珍貴的地步。


    可是他太笨了,他還是不懂,怎麽把這份特別,這份珍貴,變成這個人想要的喜歡。


    等等他,再等等他。


    等到他把特別變成喜歡,把珍貴變成愛意。


    裴有幸哼了一聲,說:“那你以後不許嫌棄我吵了,我就是有一點點話多,也不是囉嗦,這叫健談,知不知道?”


    言諾點頭笑了笑,垂眸說:“知道了,以後不嫌你吵了,請問,我能繼續了嗎?健談的裴小姐。”


    裴有幸嗯嗯的點頭,催促道:“趕緊的,言先生,完事後我還要吃飯,飯菜真要涼了。”


    言諾揉了揉她的腦袋,花了半個小時才完事。


    這下好了,飯徹底的涼了,裴有幸隻能一邊叫著嘴巴疼,一邊可憐兮兮的把飯菜拿去微波爐弄熱,她下次吃飯的時候再也不和言諾幹這種成年人之間的肮髒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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