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謝臨叫裴有幸‘姐姐’,摸到一張好牌的夏沉之,手一哆嗦,牌掉了。


    雲寒從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裏迴神,速度很快,“碰。”


    說著,就將夏沉之的牌拿了過來,月下獨酌,南城鬼王,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顏白微微搖頭,心說這個謝臨又找到新的折磨鬼的方法了。


    站在竹簾外的三名女侍,聽到那聲姐姐,皆是一陣惡寒。


    裴有幸也是渾身的不自在,倒不是喂飯的事,是那一聲姐姐,被一個小自己五千來歲的小朋友叫姐姐,這種滋味實在是難以言喻。


    此時,謝臨笑了起來,又道:“姐姐,我餓了。”


    裴有幸汗毛豎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為了避免鬼王小朋友再用姐姐這樣可怕的稱唿叫自己,她拿勺子舀了炒飯喂到小朋友嘴邊,“啊,張嘴。”


    謝臨還算是配合,張嘴吃了下去。


    裴有幸盯著謝臨柔軟的嫣紅色的唇,看他差不多嚼下去了,又趕緊舀了第二勺過去。


    這場景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夏沉之他們隻在打牌時發出聲音,其他的,一個字都不說了。


    吃了大概半盤的飯,謝臨停了下來,沒有再張嘴,“飽了,姐姐。”


    裴有幸收迴手,看了看勺子裏的炒飯,沒浪費,往自己嘴裏送。


    顏白:“……”


    雲寒:“……”


    夏沉之:“……”


    謝臨雖然見過這老人家做出這種令人遐想的舉動,如今再次看到,他還是微微一怔,道:“你就這麽餓?”


    裴有幸的臉沒有半點波瀾,紋絲不動,“你不是不吃了,不要浪費嘛!”


    謝臨微微張唇,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千來歲的小朋友,是真的不懂六千歲老人家的想法。


    謝臨真的很想問,吃一個人的剩飯,這應該是很親近的關係才能如此吧?


    但想到這位老人家之前在景台上,諸神一心想打他,她一心隻有飯,好像有的吃,她就無所謂了,別人的剩飯,她八成是無所謂。


    謝臨覺得這老人家真的讓人很無話可說,就道:“你吃你吃,一邊吃去。”


    裴有幸端著炒飯,就走到一邊吃去了。


    雲寒往竹簾外的清瘦身影看了看,問道:“踏雪,那女侍你認識?”


    顏白亦道:“不認識,能和我們鬼界的踏雪尋梅閣下這麽說話?”


    夏沉之道:“就是,老謝,那你什麽人啊?”


    謝臨拿牌,打了一張九條,道:“前幾天,天界不是新飛升了一位火神,我去仙都,準備找這位火神打過,就認識了這位老人家,哦,錯了錯了,說錯了,認識了這位姐姐。”


    夏沉之拿了牌,道:“天界,神官?不像啊,她身上有鬼氣。”


    雲寒道:“也有人氣,就是沒有仙氣。”


    顏白托腮想了想,“這樣的人,天界隻有一位吧!那位從女君被貶為最低階貧窮神的神官,叫什麽來著?”


    夏沉之搖頭,“我們當鬼的時候,她早就貶黜了,很少有人提及,沒聽說過。”


    顏白點了頭,隨即才遲鈍的反應過來,“不是,她是神官,來我的東城幹嘛?”


    夏沉之猜測:“送死?”


    雲寒道:“路過?”


    謝臨手指摩挲著牌,將牌翻了過來,道:“自摸。”


    三境鬼王:“……”


    重新洗牌的時候,謝臨往竹簾外看了一眼,裴有幸吃完了,他的事情又開了,“我要喝茶。”


    裴有幸去端了茶過來。


    謝臨道:“我要和龍井。”


    裴有幸又去換了杯。


    謝臨又道:“我喝茶隻喝七分燙。”


    裴有幸很無語,但還是去換了過來。


    喝完茶,謝臨沒歇一會兒,又道:“太安靜了,無聊無聊,姐姐,唱首歌來聽聽。”


    女君大人深深覺得自己如今的脾氣,好的令人發指,若是在以前,這種欠兒吧唧的小屁孩,她早就按到地上打屁股了。


    裴有幸五音不全的唱了歌,三位鬼王都嫌棄的阻絕了聽覺,謝臨聽了她長的第一句,就這樣做了。


    等裴有幸唱完,他還特別虛偽,睜著眼睛說瞎話道:“唱得好啊,姐姐。”


    裴有幸如今聽到這聲姐姐,就覺得頭疼,然而這兩天,這一聲姐姐就沒有斷過。


    “姐姐,腿麻。”


    “姐姐,肩膀酸。”


    “姐姐,喝茶。”


    “姐姐,餓。”


    “姐姐,手疼。”


    “姐姐……”


    “姐姐……”


    “姐姐……”


    夏沉之他們在同情這位二代女君的同時,也同情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聽不了姐姐這兩個字,更要同情自己的眼睛,被踏雪尋梅這副惡劣小混混的樣子,看得眼睛都要疼了。


    終於,撐過了兩天兩夜,謝臨在吵得所有鬼都煩死他的情況下,贏了四百座城。


    清河疏影雲寒輸了三十座。


    銀槍貫日顏白輸了四十五座。


    月下獨酌夏沉之,他輸了三百二十五座城,再加上去年輸得兩百座,銀槍貫日銀白在最一開始的玩笑,成真了。


    夏沉之如今就隻剩下南方鬼城,和臨近的最後一座城。


    這有些時候啊,話是真的不能亂說。


    晚上,被鬼王小屁孩鬧了兩天的裴有幸,終於清淨了,她躺在榻上,準備好好休息一晚,睡得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一股殺氣,人立即醒了過來。


    她的榻邊,站著一個人形的東西,全身都覆蓋著陰寒的黑霧,手裏拿著一把劍,朝她的脖頸砍了下去。


    裴有幸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雙手重重的擊在對方的手腕間。


    那人形東西悶哼一聲,劍一抖,沒有拿穩,裴有幸順勢奪了過來,一個翻身從榻上起來,手中的劍橫刺過去。


    對方退後避過,似乎是看她醒來,覺得沒有再得手的機會,化作一團黑霧就往外逃。


    裴有幸追了出去,一路到了顏白的居所,見那團黑霧鑽了進去。


    她站在門前,喊了聲:“顏城主?”


    裏麵沒有迴應,裴有幸很快意識到不對,顏白是鬼王,一點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剛才那團黑霧,他怎麽可能注意不到?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裴有幸拿劍破開門,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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