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妤以為他隻是氣自己把人褲子給撕了,聽到他將自己安危放前頭, 一愣。


    當時確實是沒有想那麽多的。


    玄真子把人給哄住了, 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們當即就撲上來了, 先前就已經商量好。」她對上他仿佛竄著火苗的雙眼, 氣短的小聲迴了一句。


    許嘉玄真想再給一巴掌。


    到底又舍不得,將手抽了出來。


    梓妤見他一身都是水,連頭發都半散著,坐起身,幫他把簪子拔了,要給他寬衣。


    好在屋裏生著火,她去添了些柴火,轉身就見到他染紅了衣裳的血。


    「……你傷口裂了?!」


    她幾乎是撲上去,手忙腳亂給他把衣服一件一件脫了下來。


    健碩的身體裸|露在空氣中,富有力量的肌肉線條在火光下清晰明顯,寬厚的背部卻是被血染得有模糊。


    他先前最要緊的是那一箭,但背後還曾受了刀傷,雖是皮肉傷,如今再裂開,猙獰得血肉模糊。


    「你怎麽不知道照顧自己!」


    梓妤忙翻身去翻帶來的包裹。


    裏麵有傷藥。


    她拿來瓶瓶罐罐,找來帕子,隨身帶的水囊中有一個裝有烈酒,正好潤濕帕子給他先抹去雨水。


    傷口邊沿泡得外翻發白,但是裏麵的新肉芽又被血給浸透著,鬧不好要再發燒。


    許嘉玄很安靜的沒有動,由著她給自己處理。


    等上好止血藥,她把棉布給撕下來一圈圈給他纏好。


    又轉身翻出被雨水淋得半濕的飛魚服,走到火堆邊上搭起來烤著。


    「你走得著急,我就給你帶了衣裳,倒是用上了!」


    語氣是埋怨是生氣。


    這人九死一生都不知道要愛惜自己的。


    許嘉玄側頭看了看在火邊忙碌的身影,心裏剛才憋的那股怒意很奇妙的沒有了。


    梓妤搭好衣裳烤著,走迴來,命令地說:「把褲子脫了!」


    他身上都是泥和水,實在是狼狽。


    許嘉玄聽到褲子二字,剛剛轉好的臉色又黑了。


    梓妤後知後覺,瞄了他一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去扯了他褲帶。


    許嘉玄:「……」


    她這是扒褲子扒上癮了?!


    等到許嘉玄披了被子坐到火邊的時候,梓妤的唇是腫著的,要不是他還顧及著她身子,怕她在外邊是受害喜的苦,非得就地把人給辦了。


    梓妤摸著唇,那眼睨他表示不滿。


    許嘉玄隨手撿了柴丟到火中,聽著木頭接觸烈火的劈啪聲響,低沉的說:「前邊淹了,壽昌顯的人險些沒能趕出來。趙利他們利用完四皇子,又利用二皇子,炸了堤壩。」


    聽到趙利,梓妤心頭一驚:「你遇上他了?!」


    許嘉玄點點頭,把這一路的事情告訴她。


    梓妤聽完後,神色極難看地說道:「他們散播謠言,其實是趁著人心惶惶來招私兵,我讓人尋你就是說這一點。這是不是又是趙利做的?!」


    許嘉玄就想起趙利死前的表情。


    譏諷,不屑。


    他們居然還做下這些事情!


    「人可能被藏在山裏,又或者走水路先走了!」


    趙利能偽裝商人,那麽肯定有船,河道衙門不作為,被他們私運出去極大可能。


    但是也不能一時就運了那麽多人出去!


    多半是藏了一部分在山裏,他就是從山路後再轉的官道出來的。


    想到這裏,他刷地站起身,夠了衣服穿上又要走。


    「你這個時候還去哪裏?!」


    他腳步頓了頓,沒有迴頭:「救洪的人再趕不到,壽昌往下的縣城都會被淹沒,起碼要淹沒兩縣,河水才能借道排到海裏。壽昌的百姓還在後頭,那些被藏著的百姓要是不能及時疏離,極大可能也要死在山裏!」


    沒有吃,沒有喝,不被困死淹死,也得先餓死!


    梓妤猶豫了片刻,轉身去拿了上藥,一股腦的包好,塞到他懷裏:「你去,但是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和道長一塊往前再走走,要是離洪水近了,我們自然會掉頭走,你不要擔心。」


    他轉身,想要讓她迴去,可是看到她堅定的眼神,還有她方才擔憂卻還是一句相勸的話都沒有。他不知怎麽想起前世她毅然進入皇城的樣子。


    他抬手去摸了摸她臉頰:「好,但是你記得你說的,遇到危險要轉身就跑。」


    既然相勸沒有用,那唯有讓她知道自保。


    說著,他手慢慢落到她小腹:「我們先前有胡鬧,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梓妤一愣,手貼上他溫熱的手背,笑了:「好,你也記住了,不能跟之前一樣逞強。」


    兩人正說著,外頭傳來陣陣馬蹄聲。


    聽著動靜,他們對視一眼,當即手牽手走出屋。


    暗夜中有人疾馳,看到這邊的火光減了速度,侯府的侍衛和錦衣衛都拔刀警惕,等看到領頭的人一身盔甲,都紛紛鬆了口氣。


    「範總兵!」


    梓妤歡喜的喊了一聲。


    許嘉玄沉重的心情總算是輕鬆一些。


    此時前來的不但是範總兵,連帶著陳大老爺都來了。


    見到自己這個任性的外甥女好好的,這才算是鬆了眉頭。


    「我們半途就收到你派人來送的消息了。」陳大老爺先上前把重要的事情說來,許嘉玄便說道:「我還在壽昌那裏遇到一些事情,還請總兵和陳大人借一步說話。」


    眾人就進了屋,商議此次救災一係列的章程。


    而在眾人都在為洪水的事情奔波時,被派去淮安的貨郎袁青和一名錦衣衛正在淮安,站在衙門對麵的一個巷子暗處抬頭看河道衙門那塊大匾。


    他們兩個要怎麽才能將東西給取出來啊,已經好幾天了,他們硬是沒有想到招完成這個任務。


    良久,袁青一咬牙:「不能再等了,我們還是按著今天商量的說,我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滅燈上梁!」


    那個錦衣衛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發抖的雙腿。


    靠譜嗎?!


    京城實在一天半後收到炸堤的消息。


    明德帝震怒,將內閣和一應大臣都喊到了乾清宮。


    「如今先要賑災!浙江總兵已經想盡辦法去堵住決口或者分洪,戶部要將賑災的糧食先給運過去!」


    即便是有人要作亂,明德帝亦十分清楚眼下當急的是什麽,浙江是要地,能通南京徐州一應要地,那是朝廷絕對不能丟的地方。必須先要穩住民心和地方,遇上內亂之前,還有虎視眈眈的倭寇!


    陳老太爺附議,身為四皇子一黨的顧閣老卻是在這個時候提出:「陛下,賑災要緊,但是禍亂源頭也要緊。這邊說是炸堤壩,但是堤壩是如何能被炸掉的,當地的幾個衙門,衛所是怎麽讓對方拿到了火|藥?臣記得前些日子錦衣衛許通知遇刺,浙直總兵就正好調兵到了揚州除水寇,結果這又被炸了堤壩……」


    他話說一半,留一半,還拿眼去看了看首輔,意思再明顯不過。


    浙江的布政使是首輔的長子,那個總兵也是首輔的人,堤壩是太子修的,說炸就炸?難道不是他們這些人的自導自演?!


    陳老太爺眼神淩厲地看了過去。


    姓顧的居然在這個時候往太子身上潑髒水!


    這裏頭不但有顧閣老這個四皇子的人,自然還有其他二皇子三皇子的。二皇子一派的直想給顧閣老喝彩,這禍引東流實在是妙!


    當即就有人也小聲說此事是根本。


    他們當然是想先誅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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