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狼聞到了喜歡的味道,從喉嚨裏發出幾聲愉悅的咕嚕聲,伸出粗糙的舌頭卷起蜂蜜水,不夠兩下全喝下了肚子。


    森芒不得不把剩下的蜂蜜水全倒了它。


    這時候,一個名字閃過了他的腦海,“桃樂絲。”


    “桃樂絲,以後我叫你桃樂絲,好嗎?”


    桃樂絲完全聽不懂麵前的人類在說些什麽,心滿意足地喝完蜂蜜水後繼續拱拱對方,再次示意他收下這隻灰鼠。


    全場最震驚傷心的可能是麥克白。


    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幕宛如一把尖刀紮進了它的心。


    在它麵前,是兩個對於它來說最重要的生物,一個是它的小主人,一個是它追求的對象。


    這隻灰鼠能抓住有它一半的功勞。


    狗狗們會把食物與伴侶分享,麥克白原本以為桃樂絲接受了它,但是沒有桃樂絲轉頭就把食物給了自己的小主人,小主人也分享了自己的食物給桃樂絲。


    這個舉動無疑是晴天霹靂。


    麥克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受到了雙重的背叛。


    巨大的打擊讓狗狗傻在了原地,過了一會它焦慮地擠進了小主人和桃樂絲的中間,拱拱小主人,又睜大了自己水汪汪的狗狗眼望著自己喜歡已久的桃樂絲。


    沒有人教它該怎麽做,它不想攻擊自己的小主人,但是它同時也不想放棄桃樂絲。


    麥克白被這個打擊折磨得傷心極了,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森芒雨露均沾,一個成熟的主人會給予他狗狗足夠的安全感,特別是在他養了不止一隻狗狗的情況下。


    森芒熟練地撓了撓麥克白的下巴,揉捏了一下它的耳朵,另一隻手又摸摸桃樂絲的腦袋。


    外公這時候從哨所裏走了出來,“芒芒,你哥哥已經搞定他的事情了,準備一下我們該迴……”


    話還沒說完,他看見了站在他麵前的狼。


    外公心髒都給嚇出來了,話也說的不清晰了,“芒、芒芒你後退,亞曆山大!麥克白!”


    “森老師,怎麽了?”哨所裏的研究員探出了頭,瞅了一眼,這一眼冒了半額頭冷汗,“狼——!”


    “天啊,這兒怎麽會有狼?!”


    “防狼噴霧呢!快拿防狼噴霧來!”


    “不是……”沒等森芒說完,桃樂絲退後了兩步,警惕地看著麵前的人類,臨走前又瞟了一眼麥克白,迅速轉身竄迴灌木叢中,不到半分鍾就消失在人的視線之中。


    樹影微微晃動著,陽光已經不再猛烈。


    麥克白走到森芒的麵前嗚咽一聲舔了舔對方的手,狗狗們也注意到了這個僵硬的氣氛,亞曆山大擋在外公和森芒的麵前,左右打量著兩邊人的神色,生怕他們真的吵起來。


    森芒眨了眨眼睛,對著桃樂絲跑走的方向接著向大家介紹,“剛剛來的是桃樂絲,我之前看到它受傷了,就幫了一下忙,今天它送灰鼠過來給我吃。”


    *


    深夜了,正常情況下外公和外婆在這個點已經睡下了,但今天外公遲遲睡不著。


    今天發生的事情他也沒來得及和自己的媳婦說。


    無論是阿赫的還是森芒的,他都還沒來得及說。


    特別是關於森芒的,直到現在外公的頭緒還是一片混亂,他不想思考人類與危險的野生動物是否能擁有真摯的友誼這種複雜的問題。


    在寵物店內,他能保證裏麵的動物不會傷害森芒,因為那裏的動物被剪掉了利爪,從小和人類生活在一起,它們一出生的角色定位就是寵物。


    但如果在野外呢,在這個夜晚,他真的不想思考這個問題。


    外婆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在短短五分鍾之內,睡在她身旁的丈夫少說已經翻了三五次身了。


    翻來覆去,弄得她也沒法入睡了。


    外婆幹脆伸手開了台燈,坐了起身,“說吧,今天遇到什麽事情了。”


    台燈並不算明亮的燈光照在臥室之中,外婆聽到了自己丈夫長長的一聲歎氣,接著聽見他說,“你說,當初我們把芒芒帶迴這裏生活的這個決定真的做對了嗎?”


    外公在台燈下的神態並不是讓人看得很清晰,外婆說,“沒有做錯,至少我認為沒有做錯,芒芒現在過得很快樂,他現在已經達到了我對他的要求了。”


    “說的也是,他現在快樂就好了。”外公想了想還是避開了重點,“今天林業局的小常向我推薦了她閨女讀的小學,在這兒附近。”


    “是葡瀘一小,她認識那兒的校長,可以幫忙把芒芒安排進去,雖然小學的課程對於芒芒來說過於簡單,但我在想要不要試一試。”


    “小常和我說她閨女在芒芒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有一大群小朋友和她一起玩了,而芒芒現在每天待在我們的身邊,玩伴隻有狗,連個同齡的玩伴都沒有。”


    “雖然芒芒不是介意,但我看著心裏還是有些疙瘩。”


    “你說我們要不嚐試一下?”外公說,“不放太遠,就放到葡瀘一小,每天我去接他上下學,我們可以循序漸進,一個星期先送兩三天,等他慢慢適應,說不定能在學校裏找到玩伴。”


    “我覺得不太行。”外婆持反對意見,“除了語文,芒芒小學的知識早學完了,你讓他一整天待在課室裏,重複聽著那些對於他來說太簡單的內容反而不太合適。”


    “而且玩伴這件事急不來,咱們又不是沒有帶他去過附近鎮子,他跟同齡的那群小孩能打得進派出所。”


    “依我看啊。”外婆總結道,“這事就是看緣分。”


    “還有別的事沒有?”外婆現在困得要死,一心隻想安撫完丈夫的情緒趕緊睡個好覺,嘴裏忍不住抱怨了兩句,“年輕的時候見你心大,就算有天大煩惱的事情也不耽擱你睡覺。”


    “沒想到到了這個歲數反而看不開,累一天也不睡覺。”


    外公委屈地歎了口氣,繼續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不敢再翻身打擾媳婦的美夢。


    第30章


    晨光透過東邊的玻璃和素色的窗簾, 暖暖地照在淩亂的被窩之中,閃爍的陽光在男孩細微顫動的睫毛上跳舞。


    睡在地毯上的亞曆山大早就醒了,無所事事地咬著玩具自己和自己玩, 沒有打擾小主人的好夢。


    平常這個時間森芒已經起床了, 但今天他睡得格外沉,窗外連續不斷的鳥叫蟬鳴都沒叫醒他。


    亞曆山大等了好一會兒, 等到肚子餓了還沒等到他起床。


    亞曆山大在自己開門先去幹飯和叫小主人起床一起去幹飯中猶豫了很久,最終選擇了後者。


    它翻身跳上了床, 湊到森芒的臉邊嗅了嗅,一條粗糙的舌頭舔上了森芒的下巴。


    舔一口, 沒醒,那再舔一口。


    森芒一天的清醒從亞曆山大的愛開始,他模模糊糊地打了個哈欠, 揉了揉眼睛,把自己伸出去被子外有些冷的腳塞迴被子裏,轉身抱著狗狗想要繼續睡迴籠覺。


    懵懂間, 又被亞曆山大舔了好幾口,終於醒了。


    人醒了, 大腦還沒醒, 森芒依照本能穿上拖鞋摸進了衛生間,半閉著眼睛開始刷牙。


    餐桌上, 饅頭正散發著熱氣, 一旁還備著牛奶和車厘子。


    廳內的一角散擺著未拚完的積木,大體的輪廓已經拚出來了, 隻需要再花些功夫處理細枝末節。


    狄遠恆難得碰到弟弟比自己起床遲的狀況, 他早餐已經吃完了,現在悠閑地拿著拚圖圖紙一個零件一個零件慢慢拚。


    他看到弟弟終於下樓了, 狗狗跟在他的身旁,行動軌跡很直接,樓梯左轉直走餐桌,眼神甚至沒往自己這處掃一眼。


    動作像是設定好的機器,拿起饅頭,掰成兩半,一半放亞曆山大麵前,一半塞自己嘴裏。


    “阿芒。”狄遠恆喊道,“待會陪哥哥搭樂高怎麽樣?”


    “恩。”森芒應了一聲。


    狄遠恆聽這迴答就懂了,放平時弟弟和自己搭積木的可能性小得可憐,他寧可去狗房給狗子們梳毛也懶得搭積木。


    雖然他眼睛睜著,嘴巴吃著早餐,但大腦還在待機,狄遠恆心裏納悶著弟弟這開機時間有點長。


    外婆坐在沙發上呡了一口茶,看著自家小外孫拿自己早餐喂狗子,想講個冷玩笑把氣氛帶動起來,“美食是拉進關係的一大利器,饅頭是美食中的一種。”


    “人吃慣了饅頭,一見饅頭就顯出情分來,聽說狗子啊大熊貓啊黃大仙啊也喜歡吃饅頭,看到它們愛吃,覺得更加可愛,一瞬間世界大同。”


    說完,外婆眼神在家中轉了一圈,“沒有人覺得很有趣很好玩嗎?”


    狄遠赫咬了口饅頭,“我認可,我想家裏的狗子都會很認可。”


    “汪嗚~”亞曆山大叫了一聲,舔幹淨嘴角的饅頭屑。


    今天的外公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你不會還在為常文雪提出的建議煩惱吧?”連外婆都發覺不對勁了,“這類似的問題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很多遍了麽,我以為不再需要多說什麽了。”


    “我昨天晚上琢磨了一晚,在思考要怎麽安排才能更好。”外公說。


    他想到昨天森芒把手放在狼身上模樣,更加憂慮了,就算不是上學,他也想找點事情把森芒困住,不要讓他老是在山裏玩。


    外婆看著自己丈夫,“想了一晚想出什麽了嗎?”


    外公搖頭,憂愁中又帶了一絲喪氣。


    “那你接著想吧,想不通自然就會想開了。”外婆說道,絲毫沒有安慰的意思,她側頭看了一眼端著牛奶噸噸噸的森芒,“芒芒比其他孩子進度快多了,不用太著急。”


    “但我覺得她的建議也有可行之處。”外公說,“和芒芒起衝突的隻是個別情況,我相信學校裏麵其他孩子能跟芒芒相處好的,這樣一來芒芒就能擁有同齡的小夥伴了。”


    “你主次弄錯了。”外婆十分不滿意,“如果芒芒去學校的最終目的是快樂,那他現在已經擁有了快樂,我們不用想著他如何去羅馬,他現在已經在羅馬之中了。”


    “不,我不是在討論快樂教育的問題。”外公辯駁道,“因為教育裏麵就含有痛苦的成分,他們是不可分割的,創造力和創新是教育的成果,而這些成果必須紮根在基礎知識上才可能產生,這離不開個人日積月累的努力學習。”


    “而跨時代的偉大創造,一般是眾人努力的成果,現在知識磅礴複雜,每個領域都能被細分成無數個微小的細節,隻有合作才能創造出跨時代的碩果。”


    於是在這個明媚的清晨,一場無硝煙的辯論開始了,狄遠赫和狄遠恆兩兄弟都沒敢打擾這兩位教授的辯論。


    外婆搖頭,合上書說道,“我隻讚同你的部分觀點。”


    “每個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求亞裏士多德在《倫理學》中提出的那個古老問題的答案,一個人應該如何度過他的一生。”*


    “事實上,大多數人終生無休止地追逐的那些希望和努力是毫無價值的,這種追逐還相當的殘酷,它們被蠱惑人心的糖衣包裹著,因為人類有個胃,就注定要參與追逐。”


    “愛因斯坦曾經和我們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麽那些相當怪癖、沉默寡言和孤獨的科學家會步入科學殿堂,因為他們想要逃避日常生活中粗俗的沉悶的事務,擺脫自己反複無常欲望的桎梏,這並不可恥,也並不妨礙他們成為優秀的人。”


    外婆總結道,“合作固然重要,但合作到最後人總會發現與他人的相互了解和協調一致是有限度的,他們得先是自己,做到不為他人的意見和判斷所左右,才能與他人合作。”*


    外公點頭又搖頭,“人若是長期在無菌環境下生活,會導致自身免疫力降低。”


    “好吧。”外婆也不糾結了,“看來咱們誰也說服不了誰。”


    “不如各退一步,我去聯係葡瀘一小的校長,先讓芒芒掛個名。”外公開始哄媳婦,主動給她的茶杯中倒入水,“去不去到時候再做打算,如何?”


    “就當是給芒芒的一次體驗了。”


    *


    這場短暫的辯論沒有打擾到森芒吃早餐,他絲毫沒有身為話題中心人物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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