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如今身為七品官員的正妻,在甘州向來養尊處優,從未受過那種羞辱。更何況對方還隻是個小妾,哪怕是知州大人的妾室又如何?


    沈太太麵色鐵青地迴到家中,和沈判官發了好大的一股火。而後又在各家的宴會之上,每每提及都捂臉痛哭。


    甘州的那些官眷們,早就看知州大人的這個妾室不順眼,眼神中頓時露出都難掩的嫌惡之色。


    就連沈太太這般溫柔和善的人,都被逼到這個份兒上,真是忍無可忍了!在這樣下去,她們甘州的官眷就要被個妾給打了臉。


    就連孫同知和陳同知家的兩位太太,對此都滿臉憤憤不平,少見的統一了想法。


    這些太太當即就給自家丈夫施壓,還有人扒出了黃雅寧的一件醜聞。在甘州城引起軒然大波,瞬間就在整個甘州擴散開來。


    原是有一日,黃雅寧穿著新做好的衣裙準備去胭脂鋪逛逛。


    遇上了一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小乞兒,他見黃雅寧衣著華貴、氣質不凡,料想定是大戶人家出身,心想著這些人家多是慈悲為懷,即便不願施舍,也最多隻是訓斥幾句,也斷不會為難自己。


    因此他便鼓足了勇氣,怯生生地湊上前來,伸出髒兮兮的小手,聲音顫抖地向黃亞寧行討。


    他還特意怕自己手髒,汙了貴人的衣裳,隻是做出攤手的動作。


    卻沒曾想,偏巧那日黃雅寧心情不佳,甘州這個破地方,連個上好的胭脂都沒有!


    她見到小乞兒後,還以為對方不長眼,要弄髒她的衣裙。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柳眉倒豎,厲聲吩咐身邊的人將那半大的小乞兒,打得遍體鱗傷,隻剩半條命在。


    他雖為乞兒但不是孤兒,與重病在身的爺爺相依為命,實在是家境貧寒,無奈之下才上街行乞。誰曾想遭此橫禍,小乞兒的爺爺見狀心急如焚,拖著病弱的身軀四處求醫,怎奈家中一貧如洗,半分銀錢也拿不出。


    絕望之下,爺孫二人隻好前往衙門討個公道。奈何二人皆是傷病之軀,剛到衙門口,便雙雙暈倒在地。幸而有好心的百姓路過,將他們救起,自然也有人,認出了他們祖孫二人,小乞兒的爹娘早逝,一直都是他爺爺守著祖宅帶著他。


    大家的日子過的都很艱難,就算有人有心想幫襯幫襯,但條件實在不允許。甘州如今恢複了些生氣,百姓們的日子過的比去年好太多了。因此,不知是哪種何種緣由,這一迴,他們都決定要幫幫這可憐的祖孫倆。


    百姓們群情激憤,而此事一經傳開,對邵玉書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溫以緹得知此事後,不禁連連搖頭,嘟囔道:“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她的關注點,更多地放在了那小乞兒和他爺爺的身上。


    按理來說,他們的條件是符合進入養濟院的。溫以緹派人調查,這才發現原來他們在甘州城內尚有住所,雖然連個一進院都不算,隻有一間破房子,但還得也是有房產的。隻因條件不符鰥寡孤獨,身無任何財產住所的條件,才未被納入養濟院的。


    溫以緹也借此察覺到了養濟院的漏洞,許多百姓他們缺的不是住處,而是一個賺錢的活計。


    她召集所有管事,共同商議重新製定、增添養濟院收入標準的告示


    溫以緹又派人拿著些銀錢和大夫去尋找那爺孫二人。


    無論她怎麽不喜黃雅寧,但她在甘州內,邵玉書是目前她最為可靠的盟友,自然不能讓他出事。


    不過前腳派出去給邵玉書收拾爛攤子的人剛走,後腳他本人卻登門拜訪。


    邵玉書一臉愁雲慘霧,腳步有些虛浮的踏入廳內,神色間滿是疲憊與焦慮。


    他鄭重地拱手行禮,愁眉苦臉道:“溫大人,在下如今陷入了一樁棘手之事。雅寧與沈判官的太太起了糾紛,以致整個甘州的官眷們也是頗有微詞。我家娘子此刻又不在甘州,我一個大男人實在無計可施,這才無奈厚著臉皮來求溫大人相助,能否請你幫我和她們好好解釋一番?”


    這位兄台你沒事吧!你家娘子不在,你來找我幹嘛!


    溫以緹隻覺得很是無語,甚至都想把剛走的人給叫迴來讓邵玉書自己解決!


    溫以緹冷笑一聲道:“邵大人,那黃雅寧一向囂張跋扈,早勸你好好管管自己房裏的人,可結果呢?


    我與她素有仇怨,不趁機落井下石已是很給足你麵子,況且剛才我已派人帶著賠禮和大夫去尋了那爺孫。我做的仁至義盡,其他事恕我愛莫能助,請迴吧。”


    邵玉書怎肯甘心就此離去,他忙不迭地開口道:“溫大人,那對爺孫之事暫且不論,眼下最為要緊的,乃是諸位官眷的態度。若不能安撫她們,我手下的這些官員怕是人心浮動,難以安分。隻要能先將此事妥善解決,讓她們不再耿耿於懷,我再去尋那爺孫,重重賠禮致歉,可好?”


    溫以緹微微一愣,隨即瞬間想明白過來。邵玉書再是良善之人,再是體恤百姓之輩。


    到底也是世家子弟出身,無法對那種身為底層之人被欺辱後,那種憤恨交加的無力感同身受。


    況且,此事不單是那對爺孫的問題,還關乎整個甘州百姓對與他們的一州父母官的看法,其影響不可小覷,遠比安撫那些官眷來得重要得多。


    溫以緹麵色愈發陰沉,心中煩悶不堪,實在不想再多言。她揮了揮手,示意下人將邵玉書請出府邸。


    邵玉書不肯罷休,此後又幾次登門。但溫以緹心意已決,每次都讓邵玉書吃了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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