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迴去了嗎?坐在我家門口等著捉賊呀!」他口氣不善,直瞪著她頭頂發旋。


    「我在等你送我呀!你比我預估的早十分鍾開門。」原本她以為還能多玩一迴數獨呢!以她對數字的遲鈍,一局十五分鍾算是快了。


    他撇撇嘴,橫眉豎目的把她當空氣看待。「我沒空,我要去丟垃圾。」


    最好是能把她這個資源迴收車不收的大型垃圾丟掉。


    「午夜十二點零七分?你們這一區的清潔人員還真盡責,哪天我也搬來當你鄰居。」知道他嘴硬心軟,她語帶消遣,朝他伸出藕白小手。


    若是夏桐月曉得他冰箱的補給品不是她辛辛苦苦拎來,而是助理小喬和菜鳥律師大喬代勞,他們大包小包的拿到樓下,才由老好人的警衛幫忙提上樓,他大概氣得腦漿爆裂,捶首頓足對她的一時心疼。


    看著礙眼的五根手指頭在眼前晃呀晃的,他沒好氣的握住,將坐在地上的她拉起。「本大廈無空樓出售。」


    「那你分租一間房給我不就得了,那我就不怕餓死了。」半夜肚子餓就提人下廚,點心、宵夜一應俱全。


    「你想得美,本人謝絕有目的的覬覦。」偶一為之他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要是天天看著同一張討債鬼的臉,他很快就會精神衰弱,得長期看心理醫生。


    聞言,杜希櫻嗬嗬笑著,將身體的重量倚靠他胸前。「你沒這麽小氣吧!一個人住七、八十坪的房子不寂寞嗎?有我作伴才能豐富你的夜晚。」


    「免了,我喜歡自由自在的一個人生活,絕對的安靜,沒有一丁點噪音。」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噪音製造者。


    其實夏桐月沒說出口的是,兩人若真的同居一室,會先受不了的人一定是她。


    當她想獨處放空時,是個不能忍受身邊隨時有人走動的「過敏兒」,隻要有一丁點不屬於她自己的聲響,她便會不由自主的焦慮。


    不可否認,他當初購屋的考量也將她囊括在內,他知道她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空間,因此,他買下剛蓋好不久的「帝繹大廈」其中一戶,距離她住的地方不算太遠,約十分鍾車程。


    大廈共分a、b、c、d四棟樓,它們是相連的,彼此間有通道,但又顧及個人隱私,走道不會經過私人住宅,它被獨立劃作一個公共區域,想從a棟到b棟必須經過b棟住戶的同意才行。


    而一樓層就隻住四戶人家,各有各的直達電梯,互不幹擾,即使是鄰居也少有碰麵的機會,隻有同一棟的住戶,才有可能在上下樓時碰到麵。


    然而幾近封閉式,不相往來的住家環境對杜希櫻而言是不夠的,矛盾的她喜歡熱鬧、喜歡笑聲、喜歡身邊充斥人的聲音,隻因這樣她的孤獨可以被覆蓋住。


    她,其實討厭快樂,認為那是撒旦的誘惑。


    不曾有過,不會心痛,人是麻木的;擁有後卻被奪走,曾經的美好成了淬毒的蘋果,不斷腐蝕人的五髒六肺,教人痛不欲生。


    「說得真無情,讓人好傷心,枉我對你真心一片,你竟狠得下心傷害我。」她說得煞有其事,像被拋棄的小孤女,可上揚的嘴角顯示她心情非常愉快。


    夏桐月眼角一抽,很想甩開這個當他是抱枕抱著不放的女人,質問她的真心在哪裏。「很晚了,你要作戲給誰看?」


    鬼嗎?


    她悶聲低笑,輕輕鬆開環抱他腰的手。「阿月,生日快樂。」


    「生日……」他怔了下,神情由困惑轉為恍然大悟,頓時五味雜陳。「我的生日是上個月六號。」


    已經過了兩個禮拜。


    「今天是你的農曆生日,我趕迴來了。」為了這一天,她拚著爆肝也要將國際商標法一案解決。


    通常打跨國官司程序繁瑣,往往要拖上好些年才能得到合理判決,擅長速戰速決的她不耐久候,硬在七個月內結束,保持完封紀錄。


    「蛋糕呢?」他口氣一軟,帶了點無可奈何的苦笑。


    「你這人很貪心耶!有大餐吃還不知足,連甜得膩死人的奶油製品也不放過,我看透你的為人了。」她故意發嗔,鼓起粉嫩的腮幫子。


    「那是我自己煮的。」夏桐月皮笑兩不笑的提醒她。


    「至少菜是我買的吧!你負責烹調,我捧場的一掃而空,給足你麵子,我們合作無間。」她大言不慚的說,絲毫不見愧色。


    「嗯哼!不愧是律師界的頂尖人物,能言善道,口沫橫飛,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了,我還得感激你打亂我和朋友約好的聚會。」若非是她,此刻他正悠哉的在「夜舞」pub喝酒,聽好友大吐娶不到老婆的苦水。


    「又是那個被婚姻女神拒於門外的四人幫?」杜希櫻蛾眉一蹙。


    「我是不想結婚,跟結不成婚是兩迴事,少混為一談。」女人是麻煩,避而遠之。


    她肩一聳,不予置評。「蛋糕來不及訂,不過禮物倒有一件。」


    「禮物?」他有些意外地揚眉。


    「我特意從西雅圖飛到紐約,請時尚大師皮耶為你量身訂做的專屬品,你千萬別感動到抱著我痛哭。」她不提耗了多少心力和金錢,半開玩笑地打趣。


    夏桐月失笑。「就會誇大其實,什麽東西能讓我感動到抱頭大哭,有錢還怕買不到……咦!這是……」


    看出他驚喜多過訝異,眼底光輝璀璨如星,她得意的噙著笑。


    「飛鷹造型的袖夾,純白金打造,耗時一個月零九天,栩栩如生的羽翼似要展翅高飛,一根一根細致的羽毛最難描繪,我和皮耶關在工作室裏,為了它的紋路絞盡腦汁,還差點大打出手呢!」幸好她的堅持是對的,他鍾情鷹揚天際的雄姿更勝於沉思的鷹首。


    「你真是讓人無語。」他眼中有著動容,難以言喻的暖流滑過心間最柔軟一角。


    「送我迴家吧!我就賭你心軟。」她甜笑,知道他不可能放下她不管。


    「是呀,隻對你心軟。」他無奈的笑了,厚實手臂緊緊摟住她嬌柔身軀。


    他們究竟是朋友,還是情人?


    或者是上輩子虧欠甚大的冤家,今生來索討,藉由曖昧不明的身分來顯示牽扯不清的緣分。


    外人看得一頭霧水,他們自己也霧裏看花,始終無法確定這一段關係是出自習慣或是……真的有愛情成分在內。


    但兩人誰也不說,像是不能碰觸的秘密,走得再近,擁抱得再熱切,無形的橫溝仍阻攔在前,擋住遙遙相望的眼神。


    望著近在眼前,睡得香甜的嬌顏,夏桐月,知道薄毯覆蓋下的嬌胴不著寸縷,一如他的一絲不掛,赤裸裸的與之共眠。


    他微帶感慨的苦笑,唯有這一刻,他才敢真實表露內心的感情,他不受控製的心早受她牽動,不可自拔的深陷泥沼,連唿救都覺得困難。


    自從那一日杮樹下的相遇,就已注定牽扯不清的未來,她的一顰一笑、嬌嗔慧黠,一一留存心底深處,教他想忘也忘不了。


    隻是他不能承認,也不可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就算他們親密得熟知對方的所有敏.感地帶也一樣,否則她隻會逃得更遣,遠到孤立起自己,不再輕易讓人走進她的內心世界。


    「嗯……天亮了嗎?外頭陰沉沉的,大概要下雨了吧……」好冷,腳指頭快結冰了。


    見她縮縮身子,朝床上唯一的暖爐偎近,夏桐月眼底的寵溺一閃而過,佯怒的想拉開她環上他腰間的雙手。「快起床,我要遲到了。」


    「再見,不送,記得幫我鎖門。」她很無情的揚手一揮,隨即又鑽進暖暖的被窩裏,蜷成蝦狀。


    他沒打算讓她再睡地輕擰她的眉心。「你沒車,我得先送你去上班,你沒忘記吧!」


    「天呀!你幹麽提醒我這麽殘酷的事實,我累了一晚,不想動。」連翻身都嫌懶的杜希櫻痛苦地發出呻.吟聲,表情掙紮。


    他有些幸災樂禍地戳她痛腳。「是誰說良辰美景,留我下來共剪西窗燭,死活也不讓我走的奉送一場難忘的生日派對。」


    「有嗎?有這迴事,我昨晚吃了燒酒雞,醉了,不記得發生什麽事。」她裝傻地微睜迷蒙雙眸,猶帶一絲沒睡飽的困意。


    「你酒量好得很,紅、白酒混著喝還能連幹三瓶,你這番瞎話要說給誰聽。」


    她比他能喝,饒是在酒國亦是完封女王。


    「不是你故意灌醉我,好對我上下其手?」她開始推卸責任,很沒擔當的怪罪起男人。


    「酒是你買的。」他暗指若是有人動手腳,那人非她莫屬。


    她打哈哈地閃避責任歸屬問題,十足的駝鳥作風。「哎呀!彼此相識太深可不是一件好事,我的底牌全被你看光光了,毫無秘密可言。」


    想想也挺可怕的,打她九歲認識他到現在居然有十八年了,期間他求學,她出國,兩人分開的時間不超過三年,幾乎她大半個青春都有他的參與。


    十八年耶!她竟然還沒有嫌膩,簡直是不可思議,以她討厭牽絆太深的個性而言,他算是奇跡了。


    「被我看光光的,不隻是你的底牌,還有一絲不掛的胴體。」他冷笑地輕拍她光潔額頭,掀開被,光著身下床準備梳洗。


    杜希櫻沒好氣的噘起嘴,橫睇他全無贅肉的結實背影。「你很下流耶!有教養的男人會避談令女伴尷尬的話題,尤其是肉體部分。」


    「你壓在我身上又啃又吻就不下流,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成?」他微皺著眉,冷視鏡子中,他耳朵下方,靠近喉結處明顯的吻痕。


    她是故意的,他非常清楚,每一次她都會用激烈的方式留下屬於她的印記,好昭告世人他有個熱情的夜晚以及火熱的床伴。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若不想要,我勉強得了你嗎?說得那麽委屈好像我是強暴犯似的啊!好冷哦,快冷死了,你把毯子還給我……」遇到心眼小的男人,真是她一輩子最深沉的痛。


    瑩白嬌胴雪嫩得有如羊脂白玉,在淡淡晨光中展露珍珠光澤,似盛放的玫瑰,又似驕傲的女王,玲瓏婀娜,嬌媚無比。


    注視著嬌豔人兒的墨色瞳眸黯了幾分,下腹一熱,渾身血液往那裏集中,剛從浴室出來的他故作無視她的誘人,性感又慢條斯理的扣上襯衫的扣子。


    「我九點上班。」而她隻剩下半小時不到的梳洗打扮時間。


    「那關我什麽事,我十點才上班……不,不去也行,反正事務所又沒有打卡製度,多一人少一人也不會有什麽差別。」她執意賴床,不肯乖乖配合。


    賴皮鬼杜希櫻幹脆用床單卷一卷,將自己包成了一隻蛹。


    看在床邊的男人眼中隻覺莞爾,好笑她不做作的孩子氣,但他還是得當個不討喜的壞人,將她從床上挖起。


    「杜希櫻,別逼我動手,如果你還要我充當你接下來這幾日的司機,最好別讓我感到麻煩。」這女人慣不得,得寸進尺是她的本能。


    「你不是早把我當麻煩看待嗎?老把女人等於麻煩這句話掛在嘴上……」而她是其中之最,等同於除之不盡、生命力旺盛的蟑螂。


    「嗯?你說什麽?」他冷著臉,聲音略沉。


    他俯低身在她耳邊吹氣,令杜希櫻頓時為之戰栗。「我說你穿得太整齊了,不太尊重我的美色和誘惑力。」


    「希櫻,你有把握在二十分鍾內著裝完畢嗎?」他不上當,抬起手腕,對著手表計時。


    「你……」她有些恨他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圓亮。「夏小月,我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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