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欲言又止,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連連擺手,嘴裏嗚嗚,眼神躲閃步子向後退卻。


    “你這婦人,哭什麽哭,這位乃是咱們清淺縣新晉韓總捕,手撕厲鬼,腳踩妖魔,神仙轉世,天人下凡。”


    瘦猴坐正了身子,豎起大拇指,神氣活現一套一套的。


    “就是就是!大嫂你今天是造化到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韓總捕可是在世青天,有什麽怨屈還不快快道來!”


    笑麵圓臉也深以為然,瞥著農婦,一臉指點神色。


    “啊呀!沒成想竟是總捕屈尊來了我們鹹水鎮!


    韓總捕,您可要為民婦討個公道啊,啊啊!”


    撲通一聲,農婦跪落地上,一手扒著韓衝的褲腿,另一手掩麵痛哭。


    “大姐莫哭,有什麽冤屈,將事情始末詳細道來,若能幫忙,在下必不推辭!”


    韓衝被這哭聲感染的也不禁鼻頭發酸,看來這農婦冤屈實在不輕。


    “好好,民婦不哭,韓總捕,你可不能一走了之啊,我們這些茶農真是沒法活了!”


    “原本我們鹹水鎮也是遠近聞名的茶葉種植大鎮,生活倒也還算將就。


    哪知前些日,西城葉家把持了鎮裏的茶葉銷路,連連壓價,那東城夏家賺不到銀兩,也拚力壓價,兩家鬥的死去活來。


    我夫上月背了炒好的茶葉進鎮販賣,卻再也沒有迴來,左打聽右打聽,就是杳無音訊生死不知了!”


    足足一炷香功夫,農婦終於半哭半嚎的把事情給說完了。


    “好端端的茶農,大庭廣眾之下竟然會憑空消失,實在匪夷所思。


    大姐,你們鎮子可曾聽過妖鬼作祟?”


    韓衝喃喃自語,繼而盯著農婦的神情沉聲問道。


    “妖鬼作祟?沒有啊,從未聽聞,隻聽到說葉家和夏家成天打死打活的,鎮裏的醫館都不夠醫治的。


    我就想,是不是我夫就是被兩家給打殺了!”


    農婦一怔,卻是一臉茫然,神情不似作偽。


    “大姐,把你丈夫的樣貌說與我聽,本捕為你查探一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多謝青天大老爺,多謝。”


    “我夫名叫鄒誌平,排行老三,人家都叫他鄒老三,右臉上一個圓點紅斑,五十歲,皮膚也很黑。


    大老爺要是找到了,一定要給民婦帶個信迴來呀!”


    “放心,我們迴去的時候,還會從這路過的。”


    農婦千恩萬謝之後趕忙起身,去把家裏僅剩的雜麵蒸了饅頭,又拌了些鹹菜,給韓衝五人置辦了晚飯。


    第二日一早,韓衝翻身上馬,在農婦殷切囑托下,帶著四個奇葩跟班朝鹹水鎮趕去。


    話說這種受人囑托的事,就像一根無形的繩索拴住了韓衝的心,一路上卻是眉頭微皺,不苟言笑了。


    來到鹹水鎮已是巳時,太陽剛剛升至東南,小鎮烏瓦青磚,曲水流觴,黑石扳鋪地,一派江南水鄉模樣。


    然則剛入鎮而來,卻隻見街麵上竟是戶戶緊閉門窗,大白天的鴉雀無聲。


    偶有人來往,也是急匆匆危行,哪來的販茶叫賣景象!


    還未到中心街,卻聽喊打喊殺聲慘烈非常,一股血腥味衝鼻而來,韓衝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終於見得,鎮子中部,兩方人馬正在持刀拿槍火並,竟是都帶著些武藝套路的家丁,時有人被砍傷噴血。


    有一男一女騎馬而立,隔著百米相望,對這血濺五步的混戰場麵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豈有此理,這兩家火並,簡直是當人命如草芥,斷斷不容姑息!


    “住手!”


    韓衝一聲爆喝,一騎絕塵,跨馬揚鞭疾衝而去,正在膠著的數十家丁俱是心中一突,轉頭望來。


    見竟是威勢驚人的一名捕頭,隨之在那一男一女的示意下,眾家丁按下手中刀兵,讓出一條道來,放其衝至中央。


    韓衝冷目掃視,卻見那女子白紗掩麵,身穿紫蘿綢裙,青霜馬褂,手挽銀槍,騎乘在白馬之上,端的英氣逼人!


    而那黑馬男子卻是奇醜無比的歪瓜臉,牛角細須,生的五大三粗,一身黑袍威勢驚人!


    韓衝的四個奇葩跟班這時也氣喘籲籲的趕到他身後,驚慌無措。


    暗自埋怨韓衝竟攪和到這江湖仇殺之中,這兩波家丁兇神惡煞,可不像是好惹的。


    “我乃清淺縣副總捕韓衝,你等為何在此鬥毆,想造反不成?”


    韓衝冷目掃視,沉聲喝問。


    “嗬嗬,原來是韓總捕,失敬失敬,我葉家可每月都對縣令大人有所孝敬,韓總捕來我鹹水鎮有何公幹呐!”


    那歪瓜臉黑袍男持劍拱手笑道,聲如破鑼般難聽至極。


    “小女子夏如萱,見過韓總捕。”


    英氣女子也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持槍示意。


    韓衝一聲冷哼,氣勢不降反增,心中急轉,當頭棒喝。


    “縣令大人失蹤,本捕頭接到線報,乃是前往你鹹水鎮而來,故而本總捕奉沛俊府提刑司差之命,前來查察!


    哪知你等目無王法,竟當街火並,其罪不小。


    然縣令失蹤,事關者大,提刑司差不日將會同府衙前來會審,爾等還不從實招來!”


    這卻是韓衝嚇敵之手段,葉夏兩家勢大,須得抬出提刑司方可強威震懾。


    果然,這一男一女均是心中一驚,麵色猶疑不定,再看這總捕麵色不善,鎮定自若,更信了七分!


    “嗬嗬,沒想到本縣竟發生此等大事,韓總捕辛苦了,可否駕臨府上,在下擺酒設宴,必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歪瓜臉黑袍男子皮笑肉不笑的盛情邀約,讓韓衝直有些心中惡寒。


    “小女也有實情相告,請韓總捕隨小女來夏府一坐,不吝賜教。”


    英氣女子不甘示弱,緊跟著發出邀請,目中露出一絲懇切之色。


    “好吧,本總捕就先往夏家一趟,再去葉家查訪一二!”


    韓衝沉吟片刻,麵色肅然淡淡說道。


    歪瓜臉男子嘴角一抽,看來這位總捕可不是好相與的善茬!


    不過官字兩個口,貪財好色,無人能逃,此人先去夏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哈哈,韓總捕真乃是性情中人,好,爽快,在下便在府中設宴,掃榻相迎了!


    迴去!”


    歪瓜臉抱拳告辭,帶著三十多位家丁朝西街而迴。


    韓衝瞥了一眼四位不爭氣跟班道:


    “鹹水鎮百姓白日閉戶,甚是詭異,你四人在此間查訪,待本捕入得夏、葉兩家腹地,深入探察!”


    “別呀,頭兒,那妞那麽正,您帶上兄弟們一起啊!”


    笑麵圓臉又使出這招哭喪臉的把戲,惹得韓衝一頭黑線。


    “你等需知,這兩家必有妖孽作祟,本捕是為了你等安全著想,若想跟來自無不可!”


    一聽得妖孽作祟,四人立刻打了個寒顫,脖頸縮緊,爭相怯退。


    韓衝這才一夾馬肚,跟上那英氣女子並行而去,隻剩下四個跟班望洋興歎!


    ...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好一座雅致的山院!”


    韓衝看著眼前這一座伴山而建的青綠色宅院,不由輕舒一口濁氣。


    “韓總捕好雅興,多謝誇獎了!請進。”


    英氣女子美目中無喜無悲,仿佛什麽事都難以讓其有一絲興致。


    韓衝隨之踱步行過三廊九亭,終至一處假山頂部花園之中,侍女燒爐煮水,英氣女子親手衝泡新茶,遞過一杯。


    “好苦的茶!”


    韓衝不由得眉頭微皺,細細咂摸,苦勁兒終究過去,代之的是化開的清香充斥口鼻,眉頭自如舒展輕挑,嘖嘖稱奇。


    “此茶名為淳苦之香!乃是我夏家曆代貢品,受到內侍省尚食局青睞有加,傳聞皇帝陛下也時長飲之!”


    “原來是皇宮貢茶,那在下今日倒是僭越了!”


    韓衝仔細觀察,隻見此茶黃中帶青,聞之苦入肝腸,卻又沁人心脾,著實難能可貴!


    英氣女子略顯訝然,這韓總捕嘴上說僭越,神色間哪有半分恭敬緊張神色,絕非等閑之輩!


    卻見對坐女子輕輕摘下白色麵紗,此女容顏果真英氣如那楊八妹一般英姿颯爽,卓爾不凡。


    “韓總捕,請問您可曾見過鬼怪否?”


    “這個,我說我殺過鬼,斬過怪,你信麽?”


    “韓總捕既如此說,如萱自然是信服的。”


    “近三個月來,我鹹水鎮屢屢出現怪事,還請韓總捕做主!”


    “哦?如萱姑娘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韓衝眉頭微挑,當此女爭相邀請自己過府之時,他便猜測這夏如萱知道些內幕!


    “三月之前,我夏家和那葉家照舊載著新茶前往京都貢奉。


    沒料想,葉家竟獻出一種全新的茶葉,毫無異議的把我夏家這淳苦之香給比了下去。


    而後,那尚食局副總管便點名葉家之茶為宮廷專供,此後我夏家地位一落千丈,幾乎被葉家趕出全國茶市之列。


    我父一時難以接受,通過宮中關係,獲得一錢那葉家所供茶葉,竟鑒別說此茶乃是妖茶!


    無憑無據,我父反被說成是誣告,被打了五十大板,歸家後便羞憤抑鬱而終。”


    夏如萱英氣麵龐依舊麵無表情,隻是一邊淚珠滑落,一邊娓娓道來。


    “竟有此等事!”


    韓衝心中一動,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鹹水鎮人口失蹤案,當真與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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