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一沉,自己的那個猜測清晰無比浮現在心頭。


    許嘉玄還是被人算計了!這迴再明白不過,就是有人挑撥許陳兩家,隻是這於他有什麽利處?!


    「姑爺呢?」


    「多半還在宮裏,首輔估計也進宮了。」


    梓妤臉色略顯出青白色,緩緩又坐下。


    現在不能著急,她要知道的,應該是那本賬的由來,和怎麽會變成鐵證的。


    她等許嘉玄迴來,隻有問他本人,才最清楚。


    「綠茵,你去跟六順說,我著急等世子迴府,讓他派人去送消息。」


    綠茵噯一聲,急急忙地走了。


    臨近傍晚,許嘉玄終於迴府,寒著一張臉。


    李媽媽心裏記掛著今早的那些事,直接就在前頭先把人攔住了,跟他說:「世子爺,那個芷姑娘……」


    他皺眉:「喊少夫人。」什麽梓姑娘。


    啊?李媽媽一愣。


    「不是,世子,老奴說的是北院的芷姑娘,陛下兩年前賞的那個。」


    「誰現在有空管她!」


    他不耐煩地丟下一句,快步往裏走,邊走邊想,陳首輔的事情要怎麽跟梓妤開口。


    居然被她一語成讖。對首輔有利的證據呈上去反倒成了首輔的罪證,有人在後麵推動這件事情,確實是在借他手來陷害陳家,雖然交上去的時候他已經有心理準備。她的嘴真和玄真子有得一拚!


    他人高步子大,李媽媽在後頭喊他又不應,追又追不上,氣得李媽媽直想跺腳。她請的郎中也還在等著他呢!


    許嘉玄匆忙迴到院子,誰問安都沒理會,直接進屋。


    可在掀起簾子後,他在屋裏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等人轉過身的時候,他怔愣了一下。


    這人怎麽在梓妤跟前?!


    梓妤見他迴來,站起身,在他看過來的時候也直直看了過去。


    芷兒已經朝他福一禮,輕聲細語地說:「見過世子。」


    「芷、姑娘?」他被她的聲音惡寒了一下,然後一個激靈,抬頭再看向神色淡淡地梓妤,想到今天早上她生氣的樣子還有首輔的事,不知怎麽脫口而出:「夫人,我有要事與你說。」


    夫人。


    一個許嘉玄覺得陌生, 梓妤也覺得陌生的稱唿,清晰落入彼此耳中。


    許嘉玄喊出來後自己還愣了愣, 倒是梓妤唇角微揚,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並沒有接腔。


    絲毫沒給麵子。


    一片寂靜中,許嘉玄:「……」


    芷兒杵在當中,不動聲色看了眼梓妤, 仍輕聲細語地說:「世子有事與夫人商議,奴婢這就告退。」


    說罷朝兩人福禮, 輕擺柳腰要往外走。


    許嘉玄就看到梓妤臉上那種打趣的笑更甚,在芷兒走過自己的時候,揚聲:「站住。」


    芷兒當即停下, 疑惑地看向他。


    他又看一眼梓妤,冷著臉說:「你從今天起把名字改了。」


    「改名?」芷兒揉著手中的帕子, 請示道,「是因為芷字嗎?還請世子賜名。」


    「隨便你改什麽, 退下,以後沒事少來擾夫人。」


    他仍舊板著臉,一副不耐煩。


    芷兒似乎是覺得委屈,期期艾艾地去看梓妤, 見她微不可見點點頭, 轉身快步離開。


    綠茵見還站著的兩位主, 自覺出了屋。


    許嘉玄上前兩步, 左右已經在她麵前退讓了, 雖是冷著臉,語氣卻變得輕柔許多:「她是陛下賜的,你不要多想。」


    梓妤終於忍不住撲哧一下就笑出聲:「我沒多想啊,你逼著人改名字做什麽?」


    她笑彎了眼,許嘉玄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再一次表錯情,臉上當即跟開了染缸一樣,神色變來變去,好不精彩。


    她過足眼癮,覺得他就隻有吃癟的時候有趣,斂笑又說:「世子即便有通房也正常,哪怕是婚前有的,那也沒有什麽。」


    她輕描淡寫地表示大度,許嘉玄的臉徹底黑了,有種自己根本不被重視的不爽,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賢惠。」


    梓妤謙虛笑著:「當不得世子誇獎。」


    許嘉玄真要被她給噎死,連連深唿吸,才沒被氣得失了理智。


    他直接就到桌前坐下,解開腰間的佩刀說:「陛下把首輔軟禁在宮中,這事與我有關。」


    他坦白道來,梓妤也坐下,問道:「是怎麽迴事。」


    她聽到外祖父出事居然很冷靜,出乎許嘉玄的意料,側頭看了她幾眼,慢慢把事情前後說清楚。


    原來他把賬本呈上去後,都察院和刑部的人前來查驗,刑部尚書查出賬頁紙確實是有問題,可是有問題並不是那首輔簽章的那一頁,而是看著已經泛黃的其它頁目。


    那些頁目才是動過手腳,偽造成老舊的樣子,整本賬其實是新抄錄的,首輔簽批的字跡也沒有偽造的痕跡。


    這樣的反轉,就成了有首輔批簽的那頁紙才是實證,偽造新賬企圖混淆視聽洗清貪墨罪名的實證!


    「所以,你現在是相信有人在後麵指使了?」梓妤沒想到事情居然這樣一波三折。


    許嘉玄確實不得不深思和承認:「指使是一定的,就是他目的是什麽,是純粹要借我手整治陳家,還是想看我們兩敗俱傷。陳家和許家有怨,沒有共同利益,所以也沒有共同的敵人,那個人指使的人想借此從哪裏得益?他的動機十分詭異。」


    他心思慎密,剖析得十分透徹。


    梓妤沉吟著說:「外祖家的事情,你恐怕還得與我二舅舅商議,這樣才最容易找出問題在哪裏。」


    這就要去陳家。


    許嘉玄心裏是抗拒的,說起自己的打算:「我們將計就計,或者直接就能直接把背後的人抓出來。賬本是假造的,那必有經手的人,這個賬本上迴封存前並沒有找出來,封條和印記是我這邊的人做下的。」


    「你那裏有叛徒?」


    叛徒二字很刺耳,可許嘉玄此時沒法反駁。


    梓妤見他不說話,扯著嘴角笑了笑說:「你呈賬本前既然考慮過各種後果,將計就計是不失為個好辦法,可你想沒想過,你這裏抓不出來叛徒呢?我外祖父豈不是就一定要受冤枉?!」


    「我已經派人去查做賬的紙張,和偽造所用的材料來源。讓紙張變舊的方法很多,那賬本近百頁,這些做下來不可能沒有蛛絲馬跡!我也已經在排查當日跟我去過戶部的人。」


    梓妤卻站了起來:「這些話,你與我二舅舅說去。」


    她明豔的麵容表情寡淡,讓人有種疏離感。


    許嘉玄握了握拳,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先站在陳家的立場上。哪怕他交賬本上去是有對陳家的善意在裏頭,但這善意如今被利用,她便忽略,隻看到最壞的結果。即便他現在其實也站在陳家那邊,有著詳盡的計劃去挽迴局麵,她心裏仍是怪責。


    他閉了閉眼,眸光亦一點點冷下去,眼神變得冷酷,是平素人人都躲的那個兇相。


    他倏地站起身,拿上刀就要往外走。


    覺得自己可笑,何必巴巴跟她說這些。


    梓妤喊了他一聲:「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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