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青皺著眉頭看向陳學文。


    在來陳家莊的路上,陳學文一遍遍地詢問地址,口口聲聲喊著要來。


    他考慮到陳學文爸爸剛去世,讓他在家陪著媽媽一段時間。


    以為他不迴來,沒想到竟然真的來了。


    聽到他說得模棱兩可的話,問了一句:“什麽來晚了,沒頭沒尾的,你在說什麽?”


    陳學文看著葉長青問:“你剛才殺人了,對吧?”


    葉長青點點頭,確實殺人了,張風華夫婦,還有張建剛,加上王青雲。


    一共四個人。


    陳學文再次一拍大腿:“哎呀啊,錯過了,我全錯過了。


    你殺了幾個?”


    葉長青沒有隱瞞:“四個!”


    陳學文又一次拍在大腿上,像是看到開出的五百萬頭等獎號碼,正是他早上寫在紙上的,卻因為沒有買錯過了,惋惜地大叫道:“我草,四個啊,我一個都沒看到。


    錯過了,我錯過了學殺人的好機會!”


    葉長青愣住了,這家夥……竟然是為這事後悔。


    他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陳學文想學殺人,似乎太過著急了,錯過一次觀摩的機會,竟然如此頓足扼腕的。


    旁邊,錢程剛開始好奇怎麽迴事,聽到最後,這家夥竟然是因為沒有看到殺人。


    在這裏後悔呢。


    這都是什麽人啊。


    簡直是怪胎。


    葉長青冷著臉道:“別一驚一乍的,以後有的是機會。”


    陳學文還是有些失望,殺人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哪有那麽多觀摩的機會。


    也許下次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心中更加懊悔,當下做了一個決定:“我這一次,就跟在你身邊!


    我哪都不去,希望還有機會讓我學習。”


    葉長青嗯了一聲,朝著馬為仁走去。


    錢程在旁邊聽得直咂舌。


    如果是不明所以的人聽了,還以為陳學文是學習什麽技術。


    努力上進。


    誰能想到,這位學習的是殺人。


    這種感覺太怪異了,感覺跟在葉長青身邊,都不是正常人。


    葉長青走到馬為仁身邊,伸手拍了拍馬為仁的肩膀,想說一點安慰的話。


    可是覺得說什麽都太輕了。


    對於一個死了父親的人,什麽言語都無法撫平心中的傷痛。


    馬為仁哭著道:“我爸在別人眼裏,隻是一個農民。


    而且還是那種老實巴交的農民。


    但在我眼裏,他是一個偉人。


    他供養了四個大學生,他這一輩子太苦了。


    唯獨我不成才,進了監獄。


    讓他丟人現眼,吃盡苦頭。


    我跟他說,監獄裏有吃有喝的,不用掛念我,讓他跟著哥哥們去享福,可他就是放不下我。


    他……養我這一個兒子,養錯了,如果小時候,他把我送人就好了。


    也許能過幾天好日子。”


    葉長青聽得心中酸楚:“你的四個哥哥沒有一個人管他,你不上學,其實就是為了給他減輕負擔。


    你打架坐牢,也是為了保護他。


    你應該是他最喜歡的孩子。


    你不要太過自責。”


    葉長青這句話剛說出來,馬為仁眼淚洶湧而出。


    嘴唇哆嗦,聲音哽咽地想說什麽,可是斷斷續續的。


    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葉長青深深地歎息一聲,他這樣是沒辦法辦理後事的。


    想了一下道:“我陪你辦理後事吧。


    至於福麥種植的事情,以後再說。


    先辦理後事,你去村裏請來管理喪葬事宜的人,算了,你這樣也沒辦法去交涉。


    你給我說村裏辦理喪葬的是哪位,我去請他。”


    馬為仁哽咽著說出了一個人名:“我們村有一個叫金大旺的人,因為經常主持村裏的事情。


    人送外號喇叭叔。


    他家就在南頭第三家。”


    葉長青點點頭,轉頭往外走,陳學文快步跟上:“我陪你一起去吧。


    農村的事情,我熟悉。”


    葉長青瞥了陳學文一眼:“說得好像我不是農村人一樣。”


    陳學文一愣,隨後笑著道:“你家有的嗎?”


    葉長青皺著眉頭看了陳學文一眼:“從小我家就有的,你這話什麽意思?”


    陳學文笑著道:“別生氣,我感覺你好久沒有種過地了。”


    葉長青深深看了陳學文一眼:“你怎麽看出來的?”


    上大學那一年,還有三分地,這幾年蓋了好多大樓,村上的早就被賣了,有些是租出去了。


    確實沒有地了。


    陳學文笑著道:“我就是能感覺出來,其實你已經不算是農民了。”


    葉長青一瞪眼:“你什麽意思,開除我的農村戶籍?


    我告訴你,我是農民,我爸是農民,我爺爺也是農民


    我祖宗十八代都是農民。


    憑什麽我不是農民?”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聲音裏透著怒火。


    似乎已經動了真怒。


    他從小就是農民,他已經習慣了這個身份。


    因為住在城郊,距離城裏近,學校裏也有城裏的人。


    但他和那些人,有著明顯的區別。


    人家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父母,都是城裏的工人或者公務員,過年來了,他們總是炫耀得到了多少壓歲錢,壓歲錢都是幾千幾萬的。


    他總是跟那些人保持距離。


    因為他知道,不是一路人。


    他也知道,跟那些人玩不到一塊,人家的玩具都是幾十幾百塊,甚至上千塊,那些東西他都不敢想。


    就算是那些同學邀請他一起玩,他都不敢動那些玩具,壞了賠不起。


    他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是農民,跟那些城裏人有差距。


    現在居然有人說他不是農民,他的火氣騰地就上來了。


    陳學文嚇了一跳,想不通葉長青為什麽這麽大的火氣:“那啥,你……別生氣。


    算你是農民還不行嗎?”


    葉長青一瞪眼:“什麽叫算?


    就是!”


    陳學文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了葉長青的忌諱,趕緊改口:“就是,就是農民!”


    葉長青冷哼一聲,朝著大門外走去。


    錢程看得一愣一愣的,農民的身份,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身份,至於發火嗎?


    他發覺越來越不了解葉長青了。


    似乎這個人,辦事跟正常人不一樣。


    楊無霜看著葉長青的背影,嘴角微微上翹,見葉長青快走出門口了,笑著喊了一聲:“我也去!”


    然後小跑著追了上去。


    葉長青看了一眼,沒有多說,朝著村子東口走去。


    陳學文提醒道:“哥,你走錯了!


    金喇叭家在村裏南邊第三家。


    你往東走,越走越遠!”


    葉長青淡淡地說了一句:“沒錯!”


    說完繼續往東走去。


    沒錯?


    這還沒錯?


    陳學文挑了挑眉頭,現在的目的是去找金喇叭。


    金喇叭家住在馬家莊南頭第三家。


    葉長青往東走。


    走出村口,就奔著江口市的方向去了。


    他皺著眉頭,想叫住葉長青,但又怕葉長青生氣,他終究沒開口。


    可是看著葉長青已經走到村口了,他再也忍不住了:“哥啊,出了村子,更遠了。


    不能再走了!


    其實農村的事情,我熟悉,我才辦過爸爸的葬禮,什麽事情都門清。


    我去請金喇叭就可以了。


    你………”


    說到這裏,他突然住口了。


    他看到葉長青朝著村口的小賣部走去。


    他的聲音頓住,隨後快步上前:“你要買東西?


    是渴了嗎?


    你想喝什麽,我給你買?”


    葉長青幫了他很多,他一直想表示表示,可是給錢葉長青不要。


    他覺得買點水,或者買一個冰淇淋什麽的,也算是一點點心意。


    葉長青沒有說話,進去掏出手機掃碼:“來兩包華子,一個打火機。”


    老板大喜:“打火機送你了,以後多來照顧生意。


    如果買得多,我給你優惠!”


    在馬家莊,華子幾乎沒人買。


    前麵的民宿倒是經常出入有錢人,不過人家民宿區內什麽都有賣的。


    他進貨時候,拿了一條華子,到現在隻賣出去一包。


    還是有人買一包華子找村長辦事。


    葉長青想了一下道:“那就買一條。”


    老板有些為難:“不好意思,隻有九包了,一下拿上,我多給你八個打火機。”


    葉長青點點頭:“好吧。”


    陳學文看得迷糊:“哥,你不是不抽煙嗎?”


    葉長青深深地看著陳學文一眼:“我不抽煙,金喇叭不抽煙嗎?


    辦事遇人先敬煙,這是農村規矩。


    你連這個都不懂嗎?”


    陳學文被問住了,突然發覺自己確實大意了。


    竟然把這茬都忘記了。


    難怪這一次給爸爸辦葬禮,有些人對他態度不太好。


    他不抽煙,也沒給別人敬過煙。


    失禮了!


    不過他沒想到,葉長青似乎還在計較,他說的那句“你不算農村人”。


    他現在才明白,葉長青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沉默了片刻,他壓低聲音道:“對不起啊,我說錯話了。”


    葉長青淡淡的道:“不用道歉,我可能是自己的問題。


    我這人吧,你可以說我人品不行,可以說我脾氣不好,可以說我小氣,說我什麽我都不太在乎。


    但唯獨不能說我不是農民。”


    陳學文表情也逐漸的嚴肅:“我沒想到你這麽在乎這個。”


    葉長青道:“當然不在乎了,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


    你說我不是農民。


    對我來說,這是罵得最髒的話。”


    陳學文再次道歉:“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他心中愧疚,葉長青救了他的命,救了他爸爸的命,幫他哥哥報了仇。


    他卻用言語刺激葉長青,他發誓以後一輩子都不說這種話。


    旁邊,楊無霜看向葉長青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竟然因為別人說他不是農民生氣。


    葉長青走到馬家莊南頭,然後開始數。


    第一家。


    第二家。


    就是這一家了。


    葉長青看著新蓋的三層小樓,有些意外,村子裏的新房不多,大部分都是十年前蓋的,這是他見過最新的一棟房子。


    院子門口的大鐵門開了半扇。


    葉長青走到跟前,衝著裏麵喊了一聲:“書,在家嗎?”


    誰啊?


    屋裏傳出一個響亮渾厚的聲音。


    屋裏走出來一個人。


    五六十歲都有樣子,留著光頭,臉上紅彤彤的,皺紋剛剛顯露出來,人稍微有些胖,走路的時候,臉上的肉微微顫抖。


    葉長青估計這位就是金喇叭,他沒有說話,先掏出華子遞上去:“叔,在家啊。”


    金喇叭原本有些茫然的臉上,突然精神了,上前接住華子,笑著道:“來來來…屋裏坐,我給你們泡茶。”


    此時他也不問葉長青是誰了,熱情得像是過年走親戚時候,招待新女婿上門一樣。


    葉長青伸手把一整包遞上去:“叔,我不抽煙,你拿著抽吧。”


    金喇叭更熱情了:“哎呀呀,你這孩子,太客氣了。


    來來來,趕緊屋裏坐,我打電話叫你姨迴來做飯。


    中午咱們喝兩盅。”


    葉長青有些意外,沒敬煙之前,問誰啊,第一根煙,也不問是誰了,就直接請屋裏喝茶。


    遞上一包煙。


    竟然還要管飯。


    他笑著道:“不用了,我是求金叔幫忙的,馬向福走了。”


    走了?


    金喇叭一愣,隨後有些惋惜的道:“哎呀呀呀,馬老頭子身體很硬朗啊,昨天我還見他去河堤割艾草。


    怎麽就走了,這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葉長青帶著歉意的道:“不好使,您老是咱們村上有威望的人。


    這事必須您來主持。


    怎麽安排葬禮,需要什麽人手,通知村上的人幫忙,都要辛苦您了。”


    金喇叭點點頭:“你放心,全村的事情,都是我辦的,遇見這事了,我能幫一定幫。


    不過通知其他村裏人,需要主家親自去。


    我畢竟是一個外人,等他們來了,我再統籌安排。”


    葉長青想了一下,拿出其餘的八盒華子遞上去:“馬家的人出大事了,你應該有耳聞,現在馬家就剩一個人。


    能者多勞,您多辛苦一下。


    順便幫著通知一下村裏人。”


    金喇叭眼睛在香煙上掃過,臉上露出的笑容:“應該的,都是小事,鄰裏鄰居的。


    這忙,必須幫!


    你迴去吧,今天晚上我安排冰棺上門,鑼鼓樂隊今晚就到,先奏哀樂。


    至於錢的事情,行市在,他們不敢多要,如果敢多要,我也饒不了他們。


    村上的人,我幫你們安排,明天安排婦女做飯,上午找幾個……男人去打墓。


    其他的我幫照應,保證一切順利。”


    葉長青客氣了兩聲,轉身離開。


    當天晚上,哀樂齊鳴,村上的婦女幫忙做飯,招待村上來悼念的村民。


    有些跟馬家關係好的,會過來燒幾張紙,鞠個躬,上炷香。


    原本冷清的馬家,徹底熱鬧了起來。


    靈堂前。


    馬為仁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哭一陣,歇一會兒,想起來了又哭一迴。


    葉長青悄悄走到跟前:“按照計劃,明天打墓,舉辦葬禮,明晚下葬。


    你有一個思想準備。”


    馬為仁聽到這麽說,又哭了起來:“謝謝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


    第二日。


    太陽升起。


    院子裏擺滿了桌椅板凳,這是昨天準備好的。


    旁邊鍋灶邊,各種菜品放了一院子。


    鍋灶裏的火已經熄滅,鍋沒有蓋上蓋子,裏麵大半鍋的水清澈透底。


    葉長青無聊地坐在那裏,錢程和楊無霜去集市上買菜了,馬為仁守一夜靈堂,到天明時候睡著了。


    就他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半了,村上那些幫忙做飯阿姨大嬸,一個也沒來。


    就連樂隊的人沒來。


    總感覺哪裏不對。


    走到馬為仁跟前,問了一句:“醒醒吧,情況有點不對。”


    馬為仁趴在靈堂睡著了,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太陽,口中驚唿出聲:“哎呀呀,起來晚了,其他人呢?”


    葉長青搖搖頭:“我不知道,一個人沒來,走,去問問金喇叭去。”


    馬為仁頓時急了,今天是爸爸的葬禮,他特別看重:“走,快一點,別耽誤了出殯。”


    兩個人匆匆走到金喇叭家門口。


    門竟然上了鎖。


    葉長青皺起眉頭,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抬手拍門。


    咣咣咣~


    “金叔,開門啊!”


    “我是馬為仁,金叔,今天是我爸的葬禮,你開門啊!”


    葉長青敲了幾分鍾門,手掌拍得都有些麻了,才聽到裏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別敲門了,再敲門就破了。”


    葉長青聽出是金喇叭的聲音,急忙問道:“金叔,今天舉行葬禮你怎麽……”


    說到一半,裏麵就開口打斷:“別說了,我很忙,我沒時間過去。


    你趕緊走吧!”


    葉長青皺起眉頭:“葬禮不能停啊,金叔……有什麽事情你說出來,咱們慢慢解決。”


    說完側耳傾聽,裏麵卻沒了動靜。


    葉長青頓時火冒三丈,禮物送了,卻不辦事,抬手繼續敲門。


    咣咣咣~~~


    裏麵再次傳來金喇叭的聲音:“別敲了,你就算是把門敲破!


    我也沒有時間!


    趕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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