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已經不是夢境了。”雲明溯召出自己的靈劍,往上方劈出一道劍風!


    “嘩啦!”本就破爛的房子被劈碎,劍風一路掃了出去,打中了一個藍色的屏障。


    “那是什麽?屏障?”


    雲明溯:“這是我進入客棧之前,為了防止這怨鬼逃離此處,設下的結界,此界在受到攻擊之前,是無形無氣的,也無法被仿造出來,且隻有我能打開。”


    聞言,不少修士都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看來我們真的脫離夢境了。”


    “也就是說,藏身在那個房間裏的,就是那隻怨鬼的本體了!”


    “夢師一般專修夢道,所學之術大多都隻能在夢裏才能施展,夢裏是他們所掌控的世界,而夢外的他們相對於同境界的修士來說,會弱上許多。”


    “可他現在是一隻怨鬼啊!”


    “應該差不離的,大家快一起上,將他斬除於此,報仇雪恨,以絕後患!”


    “要上你自己上,別拉上我們,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家夥的厲害!我們可不想再去送死!”


    “若是放任這惡鬼在此逍遙,日後會有更多人受這惡鬼所害的!”


    不少還有餘力的修士紛紛召出了自己的靈劍,靈獸或者靈物,玄傀宗的修士則牽引出了自己的傀儡。


    然而,他們也隻是召出了自己的武器,卻並沒有立刻衝上去攻擊,方才在夢境當中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雖然大家都明白,那隻不過是一場夢,但在那夢裏挨的打,現實中的他們也感到了一陣疼痛。


    他們還忌憚著那隻怨鬼,擔心那怨鬼又使出什麽厲害的招數來。


    嚴靳昶站在門前,視線一掃,目光落在了一個目測隻有兩個人頭一般大的瓶子上。


    而在那瓶子的上方,正塌倒著一片長得拖到地上,又黑得幾乎融於這光線昏黑的屋子裏的“植物”。


    一股濃鬱怨氣,正源源不斷地從這個瓶子裏散發出來的,充斥著整個窄小的房間,又隨著打開的門,朝外麵擴散開來。


    又一陣笑聲從這個窄小黑暗的屋子裏傳出來,嚴靳昶這才確認,方才的聲音,確實是從那個瓶子所在的方向傳來的。


    從瓶子上方冒出來的黑色“植物”,隨著那笑聲,一抖一抖的。


    很快,隨著笑聲越來越大,那黑色“植物”抖動得越來越快,長得垂下來的“植物”朝著兩側挪移開,露出了一張蒼白的,布滿了刀痕的臉。


    這竟是一個人頭!


    不,準確來說,這是一隻鬼。


    他已經死了不知多久,隻是怨氣太重,鬼魂久久徘徊於此,不肯散去。


    “報仇雪恨,惡鬼……”他一字一句地重複著方才那個修士所說的話,“你們可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啊……”


    怨鬼微微歪頭,挑眉打量著他們:“我還以為你們不知道報仇雪恨這四個字的意思呢,現在看來,你們這一個個的,不是清楚得很麽?”


    “憑什麽,憑什麽我手刃仇人,報仇雪恨,就是惡鬼邪魔,而你們報仇雪恨,就是斬妖除魔?”他越說越激動,雙眼瞪得滾圓,大量的血便從他的眼眶中流出。


    他已經死了,但還維持著死前的模樣。


    嚴靳昶和安韶一左一右地站在窄門邊,擋住了屋裏的光景,站得遠的修士看不到,小心翼翼地走近過來,瞬間被呈現在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這是……”


    嚴靳昶:“人彘。”


    笑聲戛然而止,從那瓶子裏溢出的怨氣更甚,同時還有一股極強的力量衝湧出來!


    嚴靳昶和安韶立刻禦劍飛起,退到遠處,而那股怨氣竟直接震開了那間小屋子,木塊碎屑四處飛濺!


    混雜著血腥的怨氣瞬間彌漫開來,很快充斥了整間屋子,修士們紛紛飛出符,試圖驅散這些怨氣。


    “爹爹!”偏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哽咽的聲音裏,透著明顯的惶恐,“爹爹救我!”


    一眾修士忍不住循聲看去,就見在一片布滿怨氣的血霧當中,一個看起來不過隻有七八歲的孩子,正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揪著後頸,男人的另一隻手舉著一把鋒利的刀,刀刃抵在了孩子的細嫩的脖子上。


    男人粗聲粗氣道:“趕緊把錢財都交出來,不然,我就殺了他!”


    “深兒!”又一道聲音傳來,女子跪在地上,哭求對方饒了孩子,一個男子也跪在女子身邊,連聲答應道:“交,我們都交,我們的東西都在車子裏,求你別傷害他!”


    然而,畫麵一轉,地上有血流淌開,男子抱著滿身是血的孩子,失聲痛哭。


    血霧突然變得濃鬱,跪地哭泣的男子和哭暈過去的女子很快從眼前消失,等他們再出現時,四周的景色也隨之變化,從一片荒地,變成了一個小小的茶棚。


    女子已經換上了一身粗布衣,手裏端著新煮好的茶,放在了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麵前,而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殺了他們孩子的家夥。


    高大男人喝了茶,很快暈睡了過去。


    茶棚裏邊的簾子這才被撩起,一個同樣穿著粗布衣的男子站在門邊,看著那趴在桌上,睡得鼾聲如雷的男人,眼神陰沉。


    男子走到了那睡著的高大男人身前,將手按在了他的頭上,閉上了眼睛。


    沒過一會兒,那高大的男人就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摔倒在地上,一邊磕頭求饒,一邊吐出血來。


    最後,那高大男人倒在地上,徹底失去了聲息。


    “嘩啦!”偏在這時,不遠處的樹叢晃動了一下,男子和女子立刻抬起頭來,看向那還在微微抖動的樹叢。


    第396章 血霧


    顯然,那樹叢裏麵有人!


    男人子趕緊去追,卻是空手而歸。


    夫妻倆隻能快速清理現場,收拾包袱,離開了此地。


    彌漫在這四周的血霧,再一次變得濃鬱起來,模糊了兩人背著包袱遠去的背影,


    等霧中再一次出現他們倆的身影時,周圍浮現出來的,便是一間客棧了,客棧的大堂裏有客人歇腳聊天,男子坐在椅子上,撥弄著算盤記賬,女子端著一杯茶水走出來,坐在了男子身邊,麵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和方才那個沉著臉,將放著藥的茶水端到仇人麵前的女子,簡直判若兩人。


    許是因為血霧當中的光景過得快,現實其實已經過了許多年,又或是因為他們大仇得報,得償所願。


    男子算完了賬,端起女子送來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又笑著伸出手,輕撫了一下女人的小腹,兩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即將到來的新生命,重燃了他們的希望,他們似乎在往更好的方向走。


    然而,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就有一群修士找上門來,為首的修士身邊還帶著一個青年,青年指著他們說:“就是他們,我親眼看到的,是他們殺了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我當時要逮兔子,就蹲在草叢裏,聽到一陣鼾聲,便抬頭看了一眼,就見那人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而這夫妻倆則站在他身邊,麵色陰沉,惡狠狠地看著他。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捂住嘴巴沒敢吱聲。誰料沒過多久,那人便自己掐著脖子,在這對夫婦麵前磕頭求饒,可他們卻隻是看著他,直到他在他們麵前吐血身亡。”


    說到此處,那青年不由打了個哆嗦:“我當時害怕極了,也顧不得兔子了,想趕緊離開,但我不小心發出的響動聲,被他們發現了,他們提著刀來追我,我害怕極了,幾乎是用盡全力的狂奔,跑了好久好久,才擺脫他們。”


    青年:“後來我再偷偷去看時,發現那個茶棚已經換了人,他們夫妻倆離開了。我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看到這兩個殺人惡魔了,沒想到最近閑來無事,進到這家客棧,正好遇上了他們!各位道君,你們趕緊除了這兩個魔頭吧!我可不想在兩個殺人魔的店裏歇腳!”


    聞言,還在這客棧裏歇腳的人們頓時做鳥散,跑出了客棧,又小心翼翼地朝裏麵眺望,看著夫妻倆的眼神帶上了狐疑和驚恐。


    男子:“呸!什麽閑來無事,你不過是看到我們店裏的客人多,而你們的店裏的客人少之又少,心裏嫉妒,才來此顛倒黑白!”


    青年臉色變了變,又很快道:“我,我才沒有顛倒黑白!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們就讓這幾位道君細查!就問你們敢不敢?”


    修士:“照那人的死狀來看,定是被夢師殺死的。”


    男子:“……”


    “你們,誰是夢師?”那修士的眼神冰涼,在夫妻二人臉上掃過,道:“夢師,都該死!粉身碎骨,挫骨揚灰不足惜!”


    話落,好幾個修士直接衝了上來,也不管他們的解釋和拒絕,也不管男子一再強調女子懷有身孕,直接動作粗暴地將他們抓了起來,為首的修士甚至召出了靈劍。


    女子突然唿痛,身子往下一軟,卻又被兩邊的修士強拖起來。


    可沒過一會兒,就有血滴落在地,染紅了女子的衣裙。


    四周嘈雜之聲更甚,一群退到遠處的人,指指點點,說這是報應不爽。


    男子見此,瞬間怒不可遏,狠狠地掙脫開幾個修士的束縛,又從另外幾個修士手中搶迴了自己的妻子。


    見他反抗,召出靈劍的修士立刻將劍往前一送,男子卻在此時,從袖中掏出了一樣東西。


    劍尖刺破了那一小包的東西,男子順勢將那東西朝著空中一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老天相助,窗外正好吹來了風,將那些能讓人昏睡的藥粉吹向了那些修士。


    男子抱著痛暈過去的妻子,伸手摸到了一手的血,瞬間怒火暴漲,雙手飛快掐訣,施展了術法。


    沒過一會兒,那些沉入夢中的修士和帶著這些修士前來此處的青年,就都跪地磕頭,直到頭破血流,直到吐血倒地,渾身抽搐,直到……再也起不來。


    可是,這些修士,是有宗門在背後相護的,他們的命牌都擺放在宗門裏,在他們身死咽氣之後,命牌也會隨之碎裂。


    男子並不知道這些,當然,現在的他也沒有時間管這些,他請來了郎中,讓郎中給女子看病。


    可就在男子火急火燎地去抓藥,再迴到家中,沒過多久,那些修士的宗門已經派門中弟子趕到了此處。


    這些人根本不聽他的解釋,也不管前因後果,隻殺氣騰騰地要為門中的弟子報仇雪恨。


    僵持之間,男子再一次想辦法,將這些修士弄睡了過去。


    之後的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男子接連殺了幾十個修士的事情很快傳開,他們再也沒法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他們明明隻是想安穩度日,卻因為這些修士的屢次挑釁,將他們逼上了逃亡之路。


    女子因為受了驚嚇,又耽誤了最好的救治時間,沒能保住肚子裏的孩子。


    再加上長時間的跋涉,居無定所,身體沒能恢複過來,沒堅持多久,就因為感染了風寒,倒下了,瀕死之前,她緊緊地抓著男子的手,嘴邊念叨著:“我好恨……”睜眼睛,含怨離去。


    男子痛哭流涕,強烈的悲傷和絕望,即便是隔著濃濃的血霧,跨越了歲月,穿透了虛實,也能傳達到目前身處於這血霧當中的修士們的心裏。


    他們怔怔地看著呈現在眼前的這一幕幕光景,難以用言語形容此時心中的複雜。


    在事情的伊始,血霧中的男子並非夢師,而是一個普通人。


    若非愛子被害,他根本不會為了複仇,而走上此道,他們或許會像諸多普通夫妻那樣,尋得一處生計,一起撫養孩子,再一起老去。


    他們或許不像修士那般,能活到幾百歲千歲,甚至萬歲,但他們相護扶持,也能過上一個不錯的幾十年。


    可世事難料,而他又早已經過了最適合修煉的年紀,沒有宗門會願意收他,他隻能自己尋找變強的辦法。


    那本讓他走上了夢師之路的書,對於當時那個走投無路的他來說,就是救命稻草。


    他們需要報仇雪恨,以慰愛子在天之靈,所以他死死地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勤修苦練,加上他本就在此道上頗具天賦,很快就小有所成,擁有了能報仇的力量。


    可那句“夢師必須死”,卻成了他們之後的夢魘。


    他明明沒有傷害除了仇人之外的任何人,卻要被忌憚,被針對,被追殺,他的一次次反抗反擊反殺,卻都成了他殺人的“罪證”。


    他心中的積怨,在妻子斷息,死不瞑目之後,徹底爆發。


    他殺光了那些一路追尋過來的修士,見無人再來之後,幹脆自己放出了消息,坐等他們前仆後繼地趕到他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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