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夫看到戌狗的那一刻,便知道唐門已經完成了對世家的投靠,甚至不惜讓地支級別的殺手去當門下走狗。”


    楊太醫長歎一口氣道:“我太了解唐門的那些人了,我也相信,即使我改頭換麵,有朝一日他們依舊會發現我,殺死我,到時候,我身邊的人都會死,沒有辦法,我隻好選擇詐死,進入皇宮,借助皇朝的力量保護自身。”


    這一招很有效果,楊威成了太醫後,深居簡出,他這個身份,每天泡在皇宮太醫院中鑽研醫學也不會有人懷疑,而唐門的人也沒那個本事滲透到這裏,就這麽得過且過十幾年,最終被司馬華珝和上官婉兒發現端倪。


    “一群上不得台麵的刺客,非要當人手裏的刀,走在陽光下,注定了要被毀滅。”


    楊太醫搖了搖頭,苦笑道:“說真的,當我聽說唐門地支十二殺手全軍覆沒,甚至其中的辰龍就是門主時,我先是震驚,然後便是慶幸,那天晚上破天荒地喝了個酩酊大醉。”


    “因為壓在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可楊太醫心中好像不止有唐門這一塊大石?”


    司馬華珝淡笑道。


    “公主殿下果然慧眼識人。”


    楊太醫也很無奈。


    誰特麽知道皇帝修仙修得腦子都壞掉了,把丹藥當飯吃。


    是藥三分毒,物極必反,大補亦是大損!


    本來唐門高層盡數被陳勝所滅後,他都打算找個理由請辭,比如製造一個小醫療事故,然後借口自己老眼昏花,無法勝任太醫令,要告老還鄉什麽的。


    然後和妻子兒子再續緣份,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著采菊東籬下的生活。


    誰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出乎楊太醫的預料,讓他根本來不及請辭。


    先是七州皆反,直接把皇帝當場氣暈,楊威這個太醫令,肯定是身先士卒去治啊,他也不敢在皇帝身上製造醫療小事故,甚至還得全力保住皇帝的命,否則鬼知道皇帝死了會不會拉著他陪葬。


    由於皇帝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暈死過去,所以消息根本就壓不住。


    皇帝快不行了!


    給太醫令救迴來了!


    盯死這個太醫令,務必從他嘴裏得到一手消息!


    於是乎,唐門這塊石頭落下了,又有無數塊石頭在楊威心裏壘起,這些石頭有心懷不軌的世家,有覬覦上位的皇子,有想站好隊的文臣武將……都特麽快壘成一座山了!


    你說這個節骨眼上,楊威還能請辭嗎?


    接下來更是發生了宋瑞斬太子,世家逼宮,陳勝殺出帝都城……


    這一連串的事情,讓楊威徹底斷了想要逃離的心,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命已經和皇帝綁在一起了!


    不透露司馬睿真實情況,他還能活到對方死的時候。


    可要是說了,他估計立馬就得人間蒸發。


    所以麵對各方勢力的旁敲側擊,楊威都是顧左言右,又或者幹脆閉口不談。


    加之他十幾年前的詐死天衣無縫,在眾人眼中就是個孤獨終老的老頭,沒有任何親人可以威脅,所以讓各方勢力無從下手。


    然後司馬華珝就讓楊威見識了什麽叫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情況。


    “公主殿下,老朽會將陛下的真實身體情況告知,接下來的日子也會配合您,隻求您在老朽死後,能善待老朽的妻兒,最好……能送他們去東州。”


    楊威乞求道。


    帝都這地方就不是人該待的,馬上就要亂了,那些權貴都無法保證自己的性命,又何況普通老百姓?


    “楊太醫,本宮說了,向來賞罰分明。”


    司馬華珝微笑地反問道:“你的兒子也快到娶妻的年齡了,你難道不想親自去喝喜酒,不想以後親自抱一抱孫子孫女嗎?”


    楊威聞言,眼神顫動,離坐,俯首叩地。


    “臣楊威,唯殿下馬首是瞻!”


    司馬華珝的話,屬實是擊在了楊威最迫切希望的點上,哪怕這個希望很渺茫,我們的太醫令恐怕也會為之拚盡全力。


    “楊太醫快快請起。”


    司馬華珝連忙起身,伸出手虛托楊威。


    楊威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跟著站起。


    兩人再次落座,一副君臣和睦的樣子。


    “楊太醫,現在你可以本宮說說,我父皇的身體狀況了嗎?”


    司馬華珝淡笑道。


    她喜歡先收買人心,然後再問問題。


    請客斬首,收下當狗,不外乎如是也。


    “虧空成殼,藥石難救,最多不超過半年。”


    楊太醫很直接了當地將皇帝身體狀況和盤托出。


    一旁的上官婉兒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雙拳緊握。


    雖然她希望皇帝佬去死,但半年時間,太快了!


    “隻有不到半年時間嗎?”


    司馬華珝眉頭微蹙問道:“可有延壽之法?”


    別人都盼著皇帝快點死,但她可不想。


    一是司馬睿在未沉迷修仙前是很疼愛司馬華珝的,總歸有著父女情,心中不忍。


    二是公主府現在羽翼未豐,招兵買馬比較困難,尚需要發展時間,需要皇帝在前麵擋著。


    畢竟司馬華珝隻是個公主,誰能想到她有一個皇帝夢?那些人才要前途和發展,自然不會主動來投,除非想當駙馬了。


    “殿下,半年時間,已經是臣極盡所能為爭取的了。”


    楊太醫無奈道:“您也知道,陛下最近愈發沉迷修仙,每日所食丹藥之量……驚人。”


    何止是驚人,簡直是當飯吃,再這麽吃下去沒人管,不出仨月就得噶。


    他楊威能拖半年,已經是醫術高超了,神醫在世了!


    “不能用頂級靈藥滋補,再多延壽一段時間嗎?”


    司馬華珝詢問道。


    本來就虛不受補了,你還補啊?


    楊威連連搖頭道:“不可,不可,陛下已經油盡燈枯,本就是千瘡百孔,紙糊的身子,若是再補,非得衝爛不可!”


    靈藥靈藥,越是高級,它的效果越好。


    你要是身子基礎還在,那就像裝水的木桶,代表健康的水空了,靈藥就是體外水,往裏補上就好,可若是木桶底漏成篩子了,被紙臨時糊住了,你再用水去補,隻會把原來的漏洞全都衝出來,這桶就徹底廢了,連樣子貨都裝不了。


    “這樣嗎?父皇真的沒救了啊。”


    司馬華珝神色複雜,旋即端起茶杯飲下。


    楊威知道這裏已經不需要他了,立馬拱手道:“臣,告退。”


    然後畢恭畢敬地離開。


    十幾年的官宦生涯,已經讓他懂得察言觀色,該進時進,該退時退。


    當然,一開始也有犯錯,招惹到一些人,不過都被他用高超的醫術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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