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二十幾個弟子,好不威風,此時出了妖界後,僅僅不過七八人。


    “妖界果真是不祥。”


    陵清正思索陵淡為何對他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原本他就是閑不下來的人,沒了他調節氣氛,一時靜寂無聲。


    好在仍舊可以禦劍。


    淒淒慘慘的幾人落至官道之上,實在是沒了氣力。


    正好與提早出來的蕭未獻碰上了麵。


    “你們怎麽才出來,那些師弟呢,怎就剩你們幾人。”


    陵清轉頭示意眾人,率先露出一臉悲慟神色,而後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他們為了給我們爭取機會,被,被那些螞蟻……”


    “那個石縫的入口也已經被毀了。”


    “他們是為我們犧牲的,我一點會為他們報仇!”


    “陵清師弟說的對,我們不會讓他們白死的。”


    眾人皆是攙扶著前行,難得的陵淡沒有與陵清走在一處。


    “你們說,二長老同那隻蜘蛛妖打鬥,如今情況怎樣?”


    “估計懸的慌。”


    “那妖怪是什麽來頭。”


    “不是妖怪,是妖精,而且是一等一的大妖精。”


    顏演曾有幸見識過妖精打架,場麵之宏觀,他平生僅見,就剛才那隻蜘蛛,修為定然已逾越兩千年之久。


    師傅對上,能逃命的幾率也僅僅隻有三成。


    就是不知道他們在何處,師徒一場,赧月桂待他不薄,他好去給他收屍啊。


    也算全了這份師徒情意。


    “那,那,我竟然能有幸看到妖精!”那人口不擇言,他資質一般,修為一般,悟性也是一般,本以為就隻能在門派中做個平庸的弟子,看守山門或是打打雜,沒曾想,竟也可以有幸見到那妖界的高手。


    顏演背上的北方一陣膈應,本就已到不惑之年,全身經脈已不似從前,此次竟然會著了道。


    “顏演,到一旁坐下。”


    吃多了水,嗓子都有些腫痛,說出的話也是細弱沙啞。


    “北方師叔,您醒了!”


    “快,停下歇息。”


    正好不遠處有片樹蔭,攙扶著靠在樹幹上,從這裏可以看到遠方那連綿不絕的山脈。


    一片的枯澀景象,誰曾想,那山的另一麵就是綠意盎然。


    “在妖界如何?”說來慚愧,他身為長輩沒有做出一絲貢獻,到頭卻靠這些小弟子搭救。


    談及此事,眾人都有些難以啟齒。


    猶豫不決間,陵雲已經噗通一下,直直的跪倒在北方麵前。


    “你想說的我早已知曉,起來吧,以前怎樣我不管,今後你何去何從都沒有人可以過問你。”


    “您知道?”


    “嗯,不止是我。”


    早在三年前她隨同陵風他們幾人一同上山之時,他便已經發現陵雲的身份,還是他與席風所說,讓他收她入門。


    包括這次也是他所建議,讓他們四人下山,為的便是讓陵雲可以悄然無聲的離開,也不至於與妖界樹敵。


    “你們是不是都對我會被幻境所困,有所疑問?”


    當然了,誰不好奇,這麽多人偏偏就他中了計。


    經此一事,尤其是幻境中所曆經,他反倒釋然了。


    滄桑的麵目中帶出一絲笑意,麵黃肌瘦的臉上也顯露出了幾分皺紋。


    “其實,這是我第三次來螢山。”


    蕭未獻以及在場的十餘名弟子無不吃驚,不是說妖界不得擅自入內,而且若不是對自身的修為很有信心,北方為何還去了兩次。


    “那是在十五六年前的時候,我還不是長老,當時我們師兄弟三人下山試煉,為了尋求更高的機遇,我們來到了螢山。在這裏我們遇見了妖族一女子,她恍如畫中仙子,而後蕭關一見傾心,當即便要帶了那女子迴人族,連試煉都不管了。當時也正是恰逢滴露城內亂之際,正是需要他主持大局的時候,本想待一切結束後便帶那女妖離開,誰知那清心螢橫插一腳,我與赧月桂被重傷迴了師門,並將此時告知了蕭關,當即他便拚了修為內丹救出了那女子,帶著她迴了滴露城,後來二人我們迴山後,心有不忿,再次修養過後,抓了清心螢火全族。如今那妖怪報複迴來,也是情理之中。”


    “真的是你抓了我哥哥!”


    陵雲望著樹下孤單枯槁的北方,慢慢平複自己的心境,隻覺一陣涼風吹過,心頭的那股子熱血顫顫微冷,不見往日般的堅決。


    北方略帶愧疚:“這事我承認,的確是我與月桂,但我們去到螢山時,明顯那群清心螢已經遭受過一輪戰鬥。”


    他不說還好,一說陵雲更覺他們落井下石,“所以你們就趁火打劫,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們帶到了石印山!”


    麵對陵雲的指控,北方沒有否認,當時他們的確就是這樣做的。


    雖然的確有些不恥,但放在那時,不是他們殺了清心螢,就是眼看著他們被困在那裏出不來。


    陵雲沒有再質疑也沒有再死命的追問,隻是無神的望著離開螢山的方向,突然有些想見哥哥,想他誘哄自己時的真心,想聽不秋姐姐的那不溫柔但滿是關心的低語,但好像都迴不去了,直至現在才發現,自己一味的偏袒,偏執的信任,在這一刻像個笑話。


    “陵雲,你累了吧,我扶你到旁邊坐下。”


    也好,陵風心裏想,就此斷了陵雲對妖界的那絲情誼,就這樣安安分分的隻能在他的身邊待著。


    “師傅,弟子有一事不明?”


    北方偏過頭看先他得意的弟子,這般時刻,還不忘好學,孺子可教也,不由得臉上露出些欣慰。


    “講。”


    “您曾經說過,但凡妖族皆可修煉,化成人形的必有內丹。”


    “不錯,有何疑問?”


    “可是陵雲師妹說,山間綠竹以及一概的水生植物,都是沒有內丹的。”這名弟子也是膽大,當麵就問了出來。


    一時寂靜無語,沒有人知道此刻北方心中是何等的驚濤駭浪,他聽到了什麽。


    “你再說一遍。”


    北方帶著萬分的驚訝以及那說不清何處而來的一絲不自信,狠狠的盯著那人的眼睛,眉頭已然皺起,已經悄然捏緊手裏的玉墜流蘇。


    “師傅您是不是記錯了,陵雲是妖,她說沒有,一定是沒有的,她沒有理由騙我們。”


    說完一個抬手拽過身旁的人,縮在身後,隻小心的探出了半個腦袋。


    北方哪怕已經盡量控製住逐漸脫軌的情緒,但這句話猶如最後的利器,徹底崩斷了他心底的那根弦。


    徹底將那流蘇玉佩捏了個粉碎,那一年,她難不成都是騙他的。


    那些他刻意塵封的記憶也在他昏睡前的那刻,徹底湧入他的腦海。


    一見鍾情的不隻是蕭關,還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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