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做兩份飯。”卡洛斯停下腳步迴答道,“多餘的讓機器蟲掃描一下,都是常用的食材,之後讓機器蟲做菜也用得上。”


    寧宴正靠在沙發上,反身扒著抱枕,和軍雌對視片刻後,忽地收迴視線規規矩矩坐好,留給對方一個後腦勺,“你把兩份都做了吧,總不好讓你餓著肚子迴去。”


    卡洛斯心頭微動,正想說點什麽,卻見寧宴背對著他打開終端玩起了消消樂小遊戲。他的目光在雄蟲烏黑的發頂停留片刻,輕聲道一句“好”,才轉身走進廚房。


    滑蛋飯的步驟很簡單,卡洛斯很快將兩份飯端上桌:“寧寧,過來吃晚餐吧,布朗尼還在烤箱裏。”


    幾步之外的客廳裏,寧宴應了一聲,收起終端走過來,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這樣簡單而日常的對話,讓卡洛斯想起從前雄蟲住在上將府的日子。他的動作停頓一瞬,才將餐勺輕輕擱在盤子邊緣。


    “有點燙。您先嚐嚐合不合胃口。”


    寧宴挖下一小勺包裹著金黃蛋皮的米飯,在醬汁中蘸了蘸才送入口中。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味道,寧宴餐桌下的腿開心地輕晃兩下,埋頭吃起來。


    雖然卡洛斯的廚藝一直被雄蟲認可,但時隔一月後再次給寧宴做飯,還是存著幾分忐忑,見寧宴吃得認真,這才放下心,同樣拿起餐具。


    飯後,卡洛斯將巧克力布朗尼取出來。寧宴托腮看他忙碌,忽地想到什麽,問道:“廚房裏還有黃油和麵粉嗎?”


    卡洛斯道:“有的。您還想吃什麽嗎?我給您做。”


    寧宴隻問了一句話,見他立刻猜出自己想說的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一會兒要去找溫斯特,我想帶點吃的過去,讓他對我溫柔一點。”


    他立刻補充:“溫斯特不吃甜的,有沒有什麽鹹口的點心?”


    卡洛斯迴憶了一下食材:“鹹芝士曲奇可以嗎?”


    寧宴點點頭,小聲道:“麻煩你啦。”


    “寧寧,不用和我說這些話,”卡洛斯輕歎一聲,“我巴不得您能多使喚我。”


    西廚的設計是開放式。寧宴托著臉坐在餐桌上,看著軍雌忙碌的背影發呆,直到卡洛斯一個轉身,無意中和他對上視線,寧宴才如夢初醒般迴神,挪迴客廳坐著。


    十來分鍾後,卡洛斯取下手套,走出廚房:“等二十分鍾就好了。”


    軍雌身上帶著淺淡的芝士氣味,走近後,那股香味濃鬱些許。寧宴見他在自己跟前站定,感受到腿下壓著的沙發墊微微下陷,默許了對方坐在身邊的動作。


    卡洛斯垂下眼,寧宴的手正放在兩蟲之間的坐墊上。他想起在來時的飛行器上,將雄蟲的拳頭裹進掌心的觸感,心中倏而有些發癢,於是伸出手,緩緩搭上寧宴的手背。


    他刻意放慢了動作,以免惹得雄蟲不虞。


    寧宴自然能夠覺察,右手月依然安靜地停留在原位,任由卡洛斯覆住自己的手背。


    誰都沒有說話。烤箱運轉時極輕的嗡嗡聲襯得空氣越發安靜。


    卡洛斯小心地將寧宴的手腕轉過來,與他掌心相貼。


    客廳一側是落地窗,此刻沒有拉簾子,窗外無邊夜色綴著星星點點的路燈。頂燈隻開了一半,暖黃色的光落在兩蟲肩上,將這片角落渲染上幾分溫馨。


    過了一會兒,寧宴覺察到卡洛斯的手指又開始不安分,正躍躍欲試地往他的指縫間鑽,似乎想要十指相扣。寧宴這才微微一動,撤開些許距離。


    軍雌立刻不敢妄動。


    片刻的安靜後,卡洛斯低聲問:“不可以嗎?”


    寧宴才抬眼,眸光很輕地閃爍一下。卡洛斯看見他的唇角抿出一個狡黠的弧度。


    “還不可以哦。”


    “……好,都聽您的。”


    卡洛斯的目光在雄蟲的唇瓣上停留了幾秒,隨後克製地移開。


    他退而求其次地攏住了寧宴的指尖。這次,雄蟲沒再說什麽,甚至勾起指尖,在他的掌心輕撓一下,觸感像是一片羽毛拂過。


    卡洛斯一忍再忍,直到烤箱達到預設時間,響起一聲清脆的鈴聲。明明這二十分鍾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但卡洛斯猛地站起身的姿態顯得有些狼狽。


    “曲奇烤好了,我去裝起來。”


    他將餅幹分成兩份裝進點心盒:“做的多了些,您留一半自己吃吧。”


    寧宴點點頭。


    “寧寧,這周工作辛苦了,明天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您了。”


    “好。”


    “周一我再來給您送飯,有什麽想吃的嗎?”


    “嗯……隨便吧。”


    卡洛斯沒話找話聊了幾句,實在沒有繼續再待下去的理由,隻得告別。


    目送卡洛斯出門後,寧宴給溫斯特發了一條消息,便帶著點心盒往隔壁去了。


    傭蟲將他帶到書房門口,溫斯特聞聲抬起頭:“進來吧。”


    他取掉眼鏡擱在桌上,在寧宴對麵坐下,開門見山地問:“卡洛斯還在你家嗎?”


    “吃過飯他就走了。”寧宴將曲奇盒放在茶幾上,聽他一照麵就提起軍雌,頓時心虛地轉移話題,“你要和我說什麽事?”


    聽到他的迴答,溫斯特的神色放鬆許多,隨意道:“隻是找個由頭讓你過來,沒事。”


    得到這樣的迴答,寧宴一愣,迷茫地問:“那為什麽叫我來?”


    “當然是怕你引狼入室,”溫斯特投去恨鐵不成鋼的視線,“大晚上的和軍雌待在一屋,稀裏糊塗被吃掉了都不知道!”


    “肯定不會把他留在家裏呀,”寧宴的聲氣頓時弱下去,“我還不至於那麽傻。”


    “你就是傻乎乎的。”


    沒好氣地拋下一句,溫斯特的神色認真起來:“你和卡洛斯現在是怎麽迴事?”


    為了議會投票一事,溫斯特在中央星係內四處奔走忙碌。有了身為一軍長官的卡洛斯對他鼎力相助,雖然下一次大會的投票預期依然不容樂觀,但進程比設想中快了不少。


    艾德蒙德家族明麵上的族長是溫斯特的雌父,但不論皇室、各貴族還是軍部的蟲都心知肚明,這名在上議院前列席位牢牢坐了數十年的軍雌,早已讓賢退位於野心勃勃的雄子,溫斯特才是艾德蒙德真正的掌權者。


    卡洛斯雖然不曾像眾貴族一樣,對溫斯特嚴防死守、圍追堵截,但也從未表現出支持。如今態度陡轉,背後的原因一目了然。


    “寧宴,是因為卡洛斯在議院投票上轉變了立場,你才重新接受他嗎?”溫斯特鄭重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語氣越發凝重,“我知道卡洛斯幫我是為了挽迴你,但如果你是出於這方麵的考慮才選擇和卡洛斯虛以委蛇,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卡洛斯的支持雖然重要,但並非必要。”


    寧宴被他的態度感染,下意識坐正了,像個被老師點名的學生:“不是這樣的……或者說,這是原因之一。之前發生的矛盾,有一些是因為誤會。”


    “‘一些’?所以也不全是誤會吧?”溫斯特毫不客氣地問,“你們之間的事,具體如何我不清楚。但如果你想要再次接受他,在做出決定之前,還是要三思。”


    寧宴起身換了個位置,在沙發上挨著他坐下,試圖蒙混過關,“好的,溫斯特哥哥。我會仔細想的。”


    溫斯特不賣賬,涼嗖嗖地問:“嘴上喊著哥哥,是不是在心裏怪我給你潑冷水?”


    “沒有!”寧宴急忙環住他的胳膊晃了幾下,“我知道你都是為我著想,怎麽會怪你。”


    他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點心盒,遞給溫斯特,期期艾艾地問:“你吃曲奇嗎?鹹的,一點兒也不甜。”


    溫斯特打量著透明盒子裏麵的手工曲奇,立刻猜出它的來曆:“卡洛斯做的?”


    軍雌的名字從溫斯特口中說出來,被加重了字音。寧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用卡洛斯做的餅幹借花獻佛,似乎是個餿主意。


    馬屁拍到馬腿上了,他隻得硬著頭皮點點頭:“是的……”


    溫斯特見他那副小表情,無奈地把點心盒塞迴寧宴手裏:“我不愛吃這些,你留著自己吃。”


    寧宴見他沒多說什麽,暗中鬆口氣,悻悻然小聲嘀咕:“我以為你隻是不吃甜的,原來也不吃零食啊。”


    溫斯特淡淡道:“偶爾也會吃,隻是不熱衷。甜食確實吃不了,一碰就反胃。”


    寧宴驚訝地睜圓了眼,想起曲奇的製作原料中也有糖粉,趕緊將點心盒推遠了些,才謹慎地問:“這是……天生的嗎?”


    “不是。”溫斯特微微垂下眼,“小時候見雌兄雌弟們吃辣,我聞到香味鬧著也要,卻被塞了各式各樣的甜品,於是賭氣拚命地吃蛋糕,反胃了還囫圇往喉嚨裏咽。”


    “被傭蟲發現的時候,我都快吐暈過去了。在醫院養了很久,從那時起胃就不好,而且吃不了甜。”


    三言兩語解釋完,溫斯特的灰瞳中罕見地含著幾分自嘲:“這個原因,是不是很匪夷所思?”


    寧宴急忙搖搖頭:“怎麽會呢,小蟲崽的性子都倔一些。”


    溫斯特笑了一聲:“是,小時候脾氣太軸,最討厭自己被區別對待,後來才發現,並非長輩們對我搞特殊,而是所有雄蟲都是如此。”


    雄蟲的腸胃脆弱,所以不能吃辣;


    雄蟲珍貴而嬌弱,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所以不必像雌蟲那樣,經受繁重的課業與曆練;


    雄蟲就該養在象牙塔中,在雌蟲的供養下無憂無慮地生活,不必知道外界繁雜的陰謀陽謀,所以象征著權力的上議院容不下一隻雄蟲。


    溫斯特從幼時的迴憶中抽身,垂眸對上寧宴擔憂並著自責的目光,卻隻是釋然一笑:“也不早了,你迴去休息吧,我還有不少公務沒有處理呢。”


    第96章


    溫斯特果然忙碌非常,那日短暫的見麵之後,每當寧宴望向隔壁,隻能看到一片熄滅的燈火。


    同時,星網上關於溫斯特的新聞卻層出不窮。為了議會席位,他在與各議員及其背後勢力進行交涉和博弈的同時,還頻頻在公開場合露麵,發表演說。


    在此事上,卡洛斯算是溫斯特的盟友,少不了為之奔走。


    “第七星係?”從軍雌口中得知他不日又要率部出征的消息,寧宴很輕地一蹙眉,“這麽遠嗎?”


    和第八星係一樣,第七星係地處偏遠,受到帝都星各勢力的關注與爭奪較少。相較於魚龍混雜、灰色地帶難以計量的第八星係,雖然第七星係管控鬆散,但不至於失序。


    目前,上議院中,對於雄蟲參政持反對的議員主要分為兩類。


    一是以哈雷爾直係為首的大貴族。如果溫斯特能夠順利進入上議院,將對於他們的利益造成最直接的威脅。而利益永遠是政治博弈中永恆的動因,根本性的對立衝突之下,這部分議員的立場幾乎不可能動搖。


    二是代表著各大星係的老雌蟲。除了作為議員,這些蟲還有著星係總長或是大區執政官的身份,而能夠坐到這個位置的蟲,無一例外都在繁亂龐雜的政壇中摸爬滾打了百年之久。他們目睹了三代蟲帝的更迭,不僅資曆深厚,所持有的觀念也極為頑固守舊。麵對著雄蟲參政這個帝國乃至蟲族曆史上都聞所未聞的事件,不需要貴族們多言,這批老雌蟲們自然會旗幟鮮明地投出反對票。


    觀念上的東西根深蒂固,最難以動搖。但如果麵臨著直接利益的對衝,這些在政治場上淫浸百年的老滑頭還不至於瞎了眼,恐怕不得不捏著鼻子做出對自身有利的選擇。


    而在各勢力保持平衡、相互掣肘的前提下,蟲帝並不會直接幹預軍部將領合理的出征請求。因此,集權程度低的第七星係,便成了卡洛斯以武力動搖的最佳目標。


    不必將整個星係的勢力收入囊中,隻需要長驅直入,駐兵於幾個重要中樞星球,就足以威脅上議院代表著第七星係的幾名議員。


    這一行為流氓至極,但奉行叢林法則、崇尚殺伐與掠奪的蟲族可不存在什麽“人道主義”。


    寧宴聽完卡洛斯輕描淡寫的解釋後,一時有些震驚。


    “寧寧?”卡洛斯發覺雄蟲麵色複雜,頓時生出一絲不安,“您覺得不合適嗎?”


    寧宴趕緊擺手:“我不了解這些,不會對你的計劃指手畫腳。”


    單單是溫斯特涉政一事,已經讓上議院的老雌蟲開展了不知多少次長篇累牘的演講,進行批駁與攻訐。而對於寧宴來說,遭到顛覆的是不是某個觀念,而是整個世界觀。


    他當然不會狂妄自大地試圖以外來者的觀念去衡量現世,隻能盡力去接受和適應。穿越以來,雖然已經逐漸融入蟲族,但還是時不時會被蟲族不同於人類的價值觀震驚一下。


    聞言,卡洛斯眸中若有所思的神色一晃而過,沒有糾結於這一話題,轉而道:“此行不會太久,我會在下個月之前迴到帝都星。”


    他們剛結束一場約會,此刻正坐在一家帝都星商圈頂層的高空夜景餐廳內。用過晚餐的桌麵已經被服務蟲收拾過,寧宴麵前擺了一個小蛋糕。


    他這會兒吃得很飽,隻是在聊天的間隙用小銀勺間或挖一點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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