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保護您,也希望擁有光明正大地守護您的資格。”


    蟲族配偶之間鮮少言愛。雌雄兩性的關係憑借係統匹配或是家族聯姻而建立,依靠信息素和精神力而維係。這更像是種群的生存本能。


    當然也有雌蟲對自己的雄主萌生愛意。但他們不明白那種能夠令胸腔鼓脹的情感為何物,於是將其歸結於保護欲。尤其是對於強大的軍雌來說,“守護”是他們所能許下的最神聖的誓言。


    我願意守護您,直至生命的終結每一隻雌蟲都被教導,在匹配成功後,應當對雄主做出這樣的承諾。


    寧宴並沒有接受過蟲族的教育,但他聽懂了卡洛斯的表白。


    他本以為自己會感到窘迫,但並非如此。他望進軍雌那雙深沉的眼睛,發現其中的溫度雖然熾熱,但並不會將他灼傷,反而如同冬日篝火般溫暖。


    對視之間,他就要給出自己的迴答:“我……”


    “閣下,”卡洛斯卻溫聲打斷了他,“您不必急著給我答複。”


    雄蟲經曆過太多,年紀又小,和他一般大的波昂還成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呢。卡洛斯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今天的告白是一時情緒上湧,他不後悔這樣突然的開口,但他不希望寧宴的迴應也隻是被自己感染之下的衝動之舉。


    “我的本意並非讓您感到為難。如果您選擇拒絕我,那麽就當做今天這段對話沒有發生過,上將府始終都是您的家。”卡洛斯頓了頓,聲調放緩些許,“如果您深思熟慮後願意接受我的請求,我會踐行我的承諾。”


    雄蟲的黑眸中藏著一汪淺淺的湖,卡洛斯望著湖麵泛起漣漪,神色越發溫柔:“隻是,不要像之前那樣躲著我,好不好?”


    寧宴纖長的睫毛扇動幾下,低低應了一聲“好”。


    卡洛斯托起寧宴搭在椅麵上的右手,將白皙修長的五指展開,攏在掌心,動作輕柔,像是捧著珍貴而易碎的琉璃盞。


    寧宴再一次感受到了軍雌掌上的繭。他安靜地沒有動作,直到卡洛斯垂首,在他的手背落下一吻,才有些訝然地微微蜷起指尖。


    柔軟幹燥的觸感轉瞬即逝。


    您將成為我的責任與承諾,是我無盡勇氣與無上榮光的來源,也是我信仰與忠誠的唯一歸宿。


    這是吻手禮的含義。


    其中的誓言太重,卡洛斯擔心驚擾到雄蟲,並沒有將它宣之於口。他鬆開寧宴的手,站起身,推著椅背將他送迴桌前。


    “收拾一下,可以用晚餐了。”


    寧宴的雙腳終於重迴地麵。他蹬上拖鞋,暈頭暈腦地打開麥克風,對直播間觀眾匆匆解釋了一句,就點擊下播,跟在卡洛斯身後離開工作室,腳步仿佛踩在雲端。


    *


    本月的最後一次助眠直播還是常規的掏耳內容。這一套動作,寧宴做主播以來重複了不知多少遍,早已形成肌肉記憶。


    大腦有些放空,寧宴為了讓自己不胡思亂想,轉頭看向彈幕,發覺觀眾居然在聊亂碼老板。


    【最近都沒在寧寧這裏看到亂碼老板】


    【亂碼老板好像要準備匹配了】


    【真的假的?前麵是認識亂碼老板嗎,怎麽知道的?】


    【前幾天在約會技巧指導直播間,看到入場提醒欄那裏出現了亂碼老板的id】


    【這麽說我也在美食區某個主播那裏看到過!我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畢竟那串亂碼不好記】


    【如果是要準備匹配和約會的話,不看直播也正常】


    自從搬到上將府以來,科爾出現在直播間的頻率確實減少了。寧宴隻當他是工作繁忙,並沒有多想。


    如今看著彈幕的猜測,寧宴反倒怔了一下。


    科爾從未透露過家庭相關信息。在寧宴的印象中,科爾叔叔比自己大了一輩,想必已經成家。


    但事實上,蟲族壽命漫長,大半的年歲都屬於青壯年時期,人類概念裏屬於中年的歲數,對於軍雌來說還是正當年。這麽想來,科爾單身的可能性也很大。


    下播後,寧宴走出工作室,正聽到一樓傳來關門聲。


    這是卡洛斯從軍部迴來了。


    寧宴原地踟躕片刻,還是走下樓梯。


    “閣下,”卡洛斯正在玄關處換鞋,聽到動靜抬起頭,向他投來視線。


    寧宴在沙發上坐下,習慣性感歎一句:“今天也這麽晚啊。”


    “嗯,這段時間事多。”卡洛斯看出雄蟲似乎有話想問自己,“怎麽了?”


    “上將,你認不認識什麽蟲,名字和‘科爾’比較接近?”寧宴又補充道,“軍銜應該不低,年齡四十左右。”


    “……沒有印象。”卡洛斯身形一頓,在他對麵坐下,不動聲色地反問,“怎麽忽然提起這個?”


    “科爾是我直播間的老板。剛才看到有觀眾在討論,猜測他正在準備匹配。我不好意思直接問他,所以想問問你認不認得他。”


    “這麽說來,他是您很重要的蟲嗎?”


    寧宴的思路逐漸被卡洛斯帶偏:“我剛開始做直播的時候,小主播容易被不講理的觀眾刁難。科爾叔叔替我解了圍,後麵陸陸續續也幫了我很多。”


    “所以,您是對他的真實身份感到好奇?”


    “倒也不是好奇,”寧宴認真思索片刻,“從前我們時常分享瑣事,一些比較重要的選擇上,我也會向他征求意見。但匹配這樣的大事,他卻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


    “不過,畢竟我是雄蟲,科爾叔叔還在直播間送過不少禮物,要是讓他的雄主知道,恐怕也不合適。”


    寧宴越想越失落,低聲喃喃:“我還是直接問他吧,然後把禮物退迴去。”


    沙發墊微微下陷,卡洛斯坐到了他身側:“禮物是他自願送給您的,哪有說退迴的道理。不要多想,或許隻是他最近比較忙,一時顧不上聯係您。”


    “是這樣的嗎?”寧宴偏過頭,小聲向他求證。


    “是的,軍雌在這種問題上不會想太多。”卡洛斯又寬慰幾句,見雄蟲的神色漸漸恢複如常,鬆一口氣的同時,忽地有些吃味。


    他冷不丁發問,尾音繃得有些緊:“他要匹配了,您不舍得嗎?”


    聞言,寧宴著實吃了一驚,語速飛快地解釋:“沒有這個意思!你還記得當初聊合作的時候,我說是一個叔叔告訴我聯合研究所的信息的嗎?就是科爾叔叔,他對我來說就像長輩一樣。”


    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完,寧宴自己都愣了。


    他為什麽這麽著急向卡洛斯解釋?


    卡洛斯顯然也沒料到寧宴的反應。他掩唇低咳一聲,才道:“抱歉,是我的話不妥當。”


    “……知道就好。”寧宴迴過神來,不高興地瞥他一眼,輕聲嘟囔一句,站起身跑迴了房間,把樓梯踩得咚咚響。


    第41章


    不用去聯合研究所的時候,寧宴可以睡到自然醒。他走出臥室,發現斜對麵卡洛斯的房門正開著。


    寧宴隻當是對方早上出門時沒有關,正準備過去替他合上,卻聽見屋內傳來一陣猛烈的碰撞聲。


    這是什麽動靜,卡洛斯還在房間?


    寧宴起床後看過時間,這個點,按理來說,卡洛斯已經在軍部辦公室坐著了。他在門外止步,試探著朝裏麵喚了一聲:“上將?”


    那聲巨響過後,臥室又恢複了平靜。寧宴的唿喚落了空。


    他獨自站在走廊,隱隱的不安感逐漸攀上脊背。機器蟲不會在這個點打掃房間。上將府戒備森嚴,沒有卡洛斯批下的通信令,連一隻蒼蠅都不能隨意出入,也不可能有不長眼的蟲擅闖。


    是哈雷爾的蟲發現了波昂的行蹤,還是有蟲潛入上將府想要竊取機密?寧宴在瞬間萌生出數個猜想。他悄悄後退,想要盡快離開。


    但熟悉的聲音隨後響起。


    “……閣下?”


    卡洛斯的聲音發悶,像是隔了一扇門,應當是從浴室裏傳來。寧宴聽出他的語調不似往常從容冷靜,聲音也稍顯沙啞,仿佛在壓抑著什麽。


    但寧宴還是鬆了一口氣,停下後退的腳步,甚至還往前走了腳步,提高音量:“上將,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浴室內一片狼藉。


    卡洛斯沒能料到這次精神力波動會如此來勢洶洶。他正在洗手台前洗漱,感受到精神海掀起巨浪的同時,他看到鏡中自己衣領下的蟲紋已經在瞬間擴張至大半個頸部。


    他甚至來不及注射一針抑製劑,隻能飛速拿過牆上掛著的應急電子手銬,兩下銬住自己的雙手,然後用殘存的一絲理智摁下浴室牆麵的某個紅色按鈕。


    浴室門瞬間鎖死,形成一個臨時的封閉室,以供軍雌捱過這場猛烈的精神力波動。


    精神海內的浪潮稍稍平複的間隙,卡洛斯勉強聚起一抹清醒意識,捕捉到門外傳來一聲唿喚。


    是誰……


    卡洛斯低頭看見自己手腕上破損的半截手銬。他尚未能明確分辨出聲音的主人,口中已經下意識地喚出兩個字音。


    隨後,處在異常暴.亂之中的精神力敏銳地覺察到對方正在緩緩靠近。


    寧宴將房門推開,先是往裏張望一圈,才抬步走進。


    雖然搬進上將府已經有一段時間,但寧宴還從未見過卡洛斯的臥室。房間從裝潢到擺設都及其簡約,統一的灰黑色係,規整的家具陳設,十分符合上將的氣質。


    寧宴看到了另一頭緊閉的浴室門,半透明的防爆玻璃門上映著一個模糊的輪廓,卡洛斯的聲音正是從那裏傳來。


    他立刻猜到了原因:“上將,是精神力波動了嗎?”


    又是幾秒鍾的停頓。


    平日裏作為武器的精神力,此刻卻成了軍雌的敵人。卡洛斯腦中一片混沌,雙眼緊閉,正竭力和失控的精神力爭奪身體的控製權。半晌,才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是,抑製劑在……床頭……”


    寧宴聽出了對方字音之間粗重的喘息,意識到事態比自己設想的還要嚴重。


    卡洛斯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完全符合豆腐塊的標準。他快步走到床前,顧不上其他,伸手在床頭翻找。


    連枕芯都被翻了出來,就差將床墊整個掀起,寧宴急得額角冒汗,也沒在床頭找到任何東西。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矮櫃上。


    ……床頭櫃!


    寧宴快步上前拉開第一個抽屜。他依稀聽見輕微的開門聲,卻無暇迴顧。厚厚的紙質證件一覽無餘,寧宴掃了一眼就拉開下麵的抽屜。


    幾盒淡黃色試劑整齊地碼著,其中一盒已經被拆開,旁邊是一次性注射針頭。


    寧宴查過精神力相關資料,認出這是效用最強悍的抑製劑,但副作用不小,隻有精神海瀕臨暴動的軍雌才會使用。他來不及細想,從盒子裏抓出一隻試劑。


    軍雌的腳步悄無聲息。正當寧宴拆注射針頭時,忽然被一股力從身後擁住。一隻手覆上他的雙眼。


    卡洛斯在抱住他的同時,還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血腥味縈繞在寧宴的鼻尖。他被滾燙的體溫包裹著,雖然知道身後的軍雌就是卡洛斯,覆在麵頰上的粗糲觸感也無比熟悉,但這種看不見對方的感受,還是讓寧宴感到無措。


    卡洛斯攬著他肩背的那隻手力道很輕,捂眼的那隻手卻用上不少力,生怕他看見什麽似的。


    寧宴被驚得攥緊試劑和針頭,臉頰上的肉都被他勒變形了,艱難開口:“……卡洛斯,你先鬆手。”


    臉上的力道並沒有減輕,寧宴分辨不出卡洛斯此時的姿勢,隻能感受到對方低沉喑啞的嗓音在自己耳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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