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縫間蔓延開細細密密的癢,像是有小蟲子沿著血管攀爬。總統套房的大床十分柔軟,寧宴深陷其中,五指陷入被褥間,緩緩收緊,平整的緞麵被他扯得皺成一團。


    “你是什麽等級?聞起來是b級,但是對誘導信息素的抵抗力這麽弱,倒像是c級。”


    見寧宴已然無力迴答他,溫斯特對眼前的局麵也感到為難:“你的助理呢?”


    “你來之前吃了什麽?……”


    “……你的終端在響……”


    耳邊溫斯特似乎一直在說著什麽,在寧宴聽來卻仿佛隔著水波,難以分辨。


    “‘卡洛斯上將’?”


    寧宴手腕上的終端屏幕亮起,顯示來電。溫斯特低聲讀出上麵的備注,若有所思:“難怪哈雷爾急著賣雄子,原來你已經投靠卡洛斯了。”


    在他思索的間隙,通訊撥出時長達到上限,自動掛斷。還沒來得及自動息屏,新的通訊又撥了進來。


    終端固定在使用者的手腕上,隻有被主動摘取時,表帶才會自動散開。溫斯特看著黑發雄蟲的眼神已然放空,隻得將他發燙的手臂拉到自己麵前,按下屏幕上的接通鍵,還貼心地切換成免提模式。


    聽筒中立刻從傳來卡洛斯聲音,一向冷靜無波的聲線中居然泄出幾分慌張:“您在哪裏?”


    迴答他的卻不是寧宴,而是一個帶著揶揄的聲音:“上將,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雄蟲清透的聲線和懶洋洋的語調實在很有辨識度,卡洛斯立刻認出了對麵的聲音。


    “溫斯特閣下?”


    溫斯特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比起卡洛斯,他的語氣散漫得仿佛是在閑聊:“不如先解釋一下,你帶來的亞雌,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房間?”


    “閣下,不必和我裝傻。他既然在您身邊,您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卡洛斯雖然用的是敬語,語氣卻冷若冰霜,其下壓抑著什麽。


    溫斯特見沒詐到對方,遺憾地歎了一聲,也不以為意。


    就在這時,寧宴在一片混沌中,隱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出聲:“上將……”


    很輕的兩個字音,一出口就消散在唇齒間。通訊那頭卡洛斯的唿吸一頓,急切道:“閣下,您怎麽樣?”


    耳中又是陣陣嗡鳴,寧宴難受地把臉埋進被子裏,緊緊咬住唇瓣,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細碎呻.吟,不吭聲了。


    卡洛斯焦急的問話散在甜膩的空氣中,並沒有蟲應答。


    認識卡洛斯這麽多年,溫斯特還沒見軍雌有過這樣明顯的情緒波動,一時有些新奇。


    他惡劣地伸出手,搭在寧宴的後頸。


    雄蟲白皙的肌膚已經泛起大片大片的粉,被冰涼的手指一激,頓時瑟縮一下,唇畔溢出一絲嗚咽。


    “艾德蒙德!你在做什麽?”


    卡洛斯的聲音果然染上怒意,竟是連敬稱都不用了,直唿他的姓氏。


    溫斯特愉悅地收迴手,還順便替寧宴捋了一把潮濕的額發:“卡洛斯上將,你急什麽?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隻對軍雌感興趣。”


    “不過,”他話鋒一轉,“這麽漂亮的雄蟲,既然送上門來了,也不是不可以……”


    他拖長了尾音,等著欣賞那頭卡洛斯的勃然大怒,卻隻等到一陣反常的安靜。溫斯特疑惑地皺起眉,正想再說點什麽


    “砰!”


    門外猛地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套房的地麵都隨之一震。


    溫斯特臉上好整以暇的戲謔表情緩緩裂開一條縫隙。他站起身,揉了揉被震得微麻的耳朵,喃喃道:“真是粗魯……”


    下一秒,臥室門被大力拍開,重重地甩在牆麵,沉悶的撞擊聲迴蕩在整個房間。


    “卡洛斯上將,”溫斯特雙手抱臂,掀起眼皮,唇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冒失了。”


    卡洛斯一眼就看到被溫斯特攔在身後的寧宴。


    雄蟲側臥在雪白的被麵,汗濕的黑發淩亂地鋪散開,臉卻被溫斯特的衣擺完完全全擋住。


    卡洛斯一進入這間套房,就聞到撲麵而來的信息素味。他辨別出了這是屬於a級雄蟲的味道,同時還覺察到客廳內有軍雌精神力的殘留。


    不久前這裏發生過什麽,一目了然。


    卡洛斯對艾德蒙德家這位雄子的作風略有耳聞,一向不予置評。但他想不到寧宴會和他扯上關係,在趕來的路上一時氣急,險些被他激怒。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溫斯特還不至於淪落到要和休伯格合作害蟲的地步。這次意外,八成由休伯格一手設計。


    卡洛斯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鎮定自若,隻是一雙猩紅的雙眸微微閃動,如同熔岩之下翻滾的暗流。


    他被嘲諷後也不以為意,冷靜地反問:“溫斯特閣下,艾德蒙德家的雄子,什麽時候居然被休伯格算計了?”


    “休伯格那個蠢貨幹的?”溫斯特了然地點頭,眼中狠厲一閃而過,麵上卻依然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想要借我這把刀,兵不血刃地廢掉你們的新項目,是吧?”


    “是。”卡洛斯頷首,隨後幹脆利落地微微躬下.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致歉禮,“很抱歉打擾到您,我這就帶他離開。”


    溫斯特不為所動,依然嚴嚴實實地擋在床前:“卡洛斯上將,你也看見了,他的狀態並不好,或許不適合被你帶走吧?”


    在他身後,寧宴蜷縮成一團,額頭蹭著被麵,發出的細響。


    卡洛斯的大半心神為那點兒聲音牽動著,強壓下心底的焦躁:“在此之前,您與他素不相識,將他留在您這裏更不合適。”


    “現在不就認識了?我可不希望明天在星網上看到上將被雄蟲保護協會帶走的新聞。”


    卡洛斯冷聲道:“閣下無需擔心,不會出現那種情況。”


    寧宴恍惚間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強撐著睜開眼,想要坐起身,雙臂使不上勁。


    溫斯特聽到動靜,轉身扶著他坐起來,卡洛斯因而看清了雄蟲此時的模樣。


    寧宴的額發亂了,一縷一縷地貼著鬢角,霧氣彌漫的雙眸仿佛能晃出水來。眼下鋪滿紅暈,下唇被他自己咬得出了血,往日素白的麵龐被染上別樣的顏色。


    溫斯特瞥一眼卡洛斯的表情,眼底浮現出饒有興味的神色。他故意伸臂,虛虛地攬住寧宴的肩頭,隨後勾起一縷烏發,纏繞在指間。


    他垂首,對寧宴輕聲溫言:“以你現在的情況,跟著一隻軍雌走,知道會發生什麽嗎?”


    溫斯特挑釁似的瞥一眼軍雌,又低下頭,語調誘哄:“軍雌是很粗魯的生物,偏偏又最善於偽裝。他們能看似溫順地向你下跪,卻也能夠輕而易舉地傷害你。”


    “不要輕易地將自己的安危交付給沒有被馴服的軍雌。”


    溫斯特語調輕緩,眼神在此刻卻如同冰冷粘膩的毒蛇,在黑暗中蓄勢待發,緊緊盯住寧宴臉上的神色。


    但寧宴隻是怔怔地與他對視。自後頸漫起的熱.潮燒得他眼尾發紅,視野模糊一片。


    因而寧宴沒能看出麵前是一雙野心家的眼睛。


    “夠了。”卡洛斯沉聲道。


    溫斯特見寧宴沒有任何反應,也失了趣味。他眸光一閃,恢複了往常神態,鬆開手向後退開一步,聳了聳肩。


    “帶他走吧。”


    卡洛斯微不可察地唿出一口氣,三兩下解開製服外套,把寧宴從頭頂到腰際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將他打橫抱起。


    寧宴被突如其來的黑暗蒙住了頭臉,身體一輕,下意識地想要掙紮,被卡洛斯用掌心輕輕碰了一下,帶著安撫的意味:“沒事了,不怕。”


    卡洛斯轉身就要離開,又想到什麽,迴頭道:“閣下,別忘了徹查手下的蟲。”


    溫斯特斜靠在床角,聞言冷哼一聲:“用不著你提醒。”


    客廳對麵站著一隻神色驚惶不定的軍雌,上身襯衫的紐扣在倉皇中甚至錯了位。他奉溫斯特之命待在隔壁,聽到破門而入的巨響後擔憂不已,卻又不敢貿然闖入,隻得提心吊膽地等在門口。


    卡洛斯看都沒看他一眼,越過破損變形的大門,快步順著走廊離開。


    總統套房所在的樓層一向靜謐安寧,但此刻空氣中的寂靜中,卻滿是讓蟲精神緊繃的氣氛。


    光梯口守著兩名荷槍實彈的軍雌,見到卡洛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上將!”


    卡洛斯懷抱著雄蟲步伐匆匆,無暇顧及,徑直邁入光梯。擦肩而過的刹那,兩名軍雌嗅到一縷細微的甜香。


    光梯門已經關上,他們又恢複了原本的站姿,不敢交頭接耳,更不敢多想什麽,靜候耳麥中的下一步命令。


    寧宴的鼻息間滿是揮之不去的甜味。眼前一片黑暗,氧氣似乎也有些稀薄,讓他唿吸不暢。


    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抱著他。雖然對方走得很穩,但寧宴能夠感覺到他行走間步伐的節奏和起伏。


    耳邊除了自己急促的唿吸聲,還有製服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寧宴的感官在某幾個瞬間突然靈敏起來,聽到周圍有許多不同的聲音在陸陸續續地喊著“上將”。


    太熱了……


    寧宴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隻覺得連眼睫毛都是濕漉漉的,仿佛掛著水珠。


    身體沉重得像是拖著一灘泥水。他難受地將頭往一邊偏去,隱約感覺發頂又被隔著衣服揉了揉。


    懷中的雄蟲不舒服地掙動了一下,卡洛斯的肩背頓時有些僵硬,手法生疏地輕輕一撫。


    在房門外見到休伯格後,對方借口有要事要商議,帶著卡洛斯走了許久,來到酒店的會客廳。坐下後,卻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盡說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卡洛斯逐漸覺察出休伯格是在拖著自己,隨即想到對方恐怕意在寧宴。他當即抽身迴去,卻隻在桌上發現一份吃掉小半的盒飯。


    意識到中招,卡洛斯傳令手下帶隊趕來,隨後向酒店管理蟲亮明身份,調監控查到了不久前的影像。


    現在那份剩飯已經被送去檢查。第三軍派來一個小隊,一度封鎖了酒店的出入口,在收到卡洛斯的下一步指令後,才放開戒嚴。其餘軍雌都奉命守在酒店側門前往停車場的路上,以免閑雜蟲等誤入。


    越來越濃鬱的信息素味自卡洛斯懷中溢出。兩側直挺挺守著的軍雌都是訓練有素的軍蟲,不至於為那一晃而過的氣味失態,但心中都難掩驚詫。


    通往停車場的路在此時顯得格外漫長,但好在總算走到了盡頭。卡洛斯小心翼翼地將雄蟲在後座放下,帽簷下的額角已經濡濕。


    製服外套失去了外力的收攏,自然地散開,露出底下雄蟲的模樣。


    相比卡洛斯微微汗濕的發根,雄蟲則完全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雙頰緋紅,麵容一片濕潤,不知是汗水還是生理性的淚水。上衣緊貼著肌膚,發梢幾乎能滴出水來。


    卡洛斯唿吸一窒,觸電般地移開視線。


    他下意識想要伸手替對方拭汗,但很快意識到不妥,於是抓起散落在坐墊上的外套,隨後又立刻放下,一連串的動作顯得十分手忙腳亂。


    卡洛斯記起許久之前學校生理上的知識。雄蟲在情.熱時,本就嬌氣的皮膚會變得更加脆弱,稍不注意就會受傷。


    軍裝製服質地粗糲,還不吸水。卡洛斯在飛行器內轉了一圈,翻出換洗備用的襯衫。


    他一手托著寧宴的後腦,一手將襯衫團成團,動作輕緩,一點一點吸去對方麵上的水痕。


    寧宴下意識閉眼,順從地仰起臉任由他動作,片刻後才睜開眼,霧蒙蒙地望著對方。


    卡洛斯站起身:“閣下,我在前麵等您。”


    寧宴沒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在他將要轉身時,輕輕拉住他的袖角。


    很細微的力道,但卡洛斯還是感受到了。他立刻重新在雄蟲麵前半跪下來,擔憂而疑惑地望著他:“閣下?”


    寧宴仍然捏著那片衣角不放,水汽彌漫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卡洛斯,抿著唇不出聲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卡洛斯在這樣的眼神下很快敗下陣來,試探著問:“您這是……要我幫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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