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宴用最後的力氣,將玻璃碎片鋒利的邊緣抵住脖頸,用力一推。


    “別過來……”


    第14章


    和木南星雄保會取得聯係後,卡洛斯接管了各路段的監控權限,從數千條監控片段中迅速排查出那名軍雌的行動軌跡。


    對方在劫走雄蟲後登上一輛無牌飛行器,一路上多次換乘,並在大約一小時前,登上了駛往黑港口的走私列車。


    顯然是要帶雄蟲逃往其他星球。


    第八星係周邊有眾多脫離帝國管製的星球。若是讓他成功離開木南星進入灰色地帶,那便是泥牛入海,再想將其捉拿,難度堪比大海撈針。


    以d453編下軍用飛行器的速度,想要趕上那趟黑列車,十分勉強。隻能說木南星雄保會實在無能,錯過了最佳搜查時間,如今落於被動局麵。


    卡洛斯的精神海還算風平浪靜。他吩咐其他蟲駕駛飛行器盡快前往,自己則展開翅翼,全速往目標方向飛去。


    遠遠發現懸浮列車的蹤跡時,卡洛斯還沒來得及減速緩衝,下一刻就看到一個身影破窗而出,從高速行駛的列車上翻滾而出。


    數百米的高空之上,卡洛斯認出了雄蟲的側臉。


    他停止扇動蟲翼強行迫降,卻在距離雄蟲一步之遙時被對方的動作驚得屏息,幾乎是下意識地用精神力彈掉了雄蟲手中的碎片,隨後卻僵住了。


    不是因為眼前的雄蟲傷勢極重,已然奄奄一息;


    也並非因為雄蟲的麵容與證件照別無二致,唯獨一雙微微渙散的黑眸卻滿是決然,映著極亮的光;


    而是因為對方那虛弱到幾不可聞的幾個字,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線。


    這道聲音陪伴卡洛斯在漫漫長夜批閱過無數傷亡撫恤與退役申請,同樣陪伴他沉沉入眠。


    這道聲音大多數時候是柔軟的,輕聲細語的,偶爾會讀到有趣的彈幕會變得輕快,見到直播間內吵架時則會染上幾分無奈。


    卡洛斯聽過寧寧的許多情緒。溫柔的,調笑的,感激的,無措的……


    卻獨獨不曾聽過他的聲音變得極度虛弱,藏著深深的絕望與憎惡。


    *


    寧宴感覺自己浮在水中,隨後被水波推到岸上;片刻後又像是飄在空中,向下望見蜿蜒的盤山公路上,停著一輛麵包車,車頭撞在山牆上,深深凹陷下去,車前蓋已經完全變形。


    正副駕駛座上是一對青年夫妻,彈出的安全氣囊遮住了他們滿是鮮血的臉。後排的兒童安全座椅上,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垂著頭,眼睫微動,就要從昏迷中醒來。


    破損的車窗外,一隻拖著長長翅膀的蟲飛了進來,在狹小的空間內盤旋一圈,停在了男孩的鼻尖上


    寧宴猛地睜開眼。


    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


    寧宴盯著那片空無一物的空白,茫然地想著:這是什麽時候,又在哪裏?


    是那一年車禍醒來、得知雙親已逝的噩耗,還是通宵直播後暈倒住院?


    醫生關切的聲音從身側傳來:“閣下,您感覺如何?”


    寧宴墨黑的雙眼定定地望著他,直到醫生被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了,才緩緩移開目光。


    見雄蟲不應聲,伊恩的眉目間的憂慮更深。病房內隻有儀器規律的滴滴聲,空氣中的安靜氣氛越發顯得難以忍受。


    伊恩有心想要哄對方開口,將聲音放得更加輕柔,慢慢地向雄蟲說明他如今的身體情況。


    “寧宴閣下,您在治療倉裏躺了五天,脫離生命危險後轉入雄蟲特護病房,總共已經過去八天……”


    “是卡洛斯上將把您帶迴來的。您應該知道他,是帝國最強大的軍雌。如果……”


    “我頭疼。”


    伊恩頓時沒有心思再說閑話,上前查看雄蟲的狀況。


    寧宴腦中亂糟糟的,聽到那一聲“軍雌”,就下意識打斷了伊恩的話。


    隨後在蕪雜的記憶片段中,胡亂抓住一件昏迷前在心頭揮之不去的事。


    “那些工作人員……怎麽樣了?”


    伊恩怔了一下,雖然沒聽懂雄蟲口中的某個字音,但也能猜出對方想問的意思。他隻當是雄蟲口誤,沒有多想,急忙迴答:“五位雄保會的工作蟲治療及時,槍傷都沒有大礙,再過兩天就可以痊愈了。”


    說完,伊恩忽地想起一個月前,小雄子發燒後醒來,也曾脫口而出一些他聽不懂的音節。但伊恩早已記不清當時對方說的是什麽。這個念頭一晃而過,便被他拋之腦後了。


    工作“蟲”、十幾天就能痊愈的槍傷……


    一切都在提醒寧宴,這裏是蟲族,他早已不是人類,而是一隻雄蟲,幾日前被雌蟲綁架,如今剛剛蘇醒。


    寧宴用力一閉眼,定了定神,再睜眼時,原先的茫然無措仿佛已經不存在。


    他問伊恩:“我的終端呢?”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處理。


    伊恩將放在床頭的終端遞給他,不放心地叮囑:“您現在還是要多休息,不要看太久了。”


    寧宴應了一聲,接過終端,打開就是滿屏的未接來電和消息提醒。


    最上麵是粉絲群的消息。寧宴設置了免打擾,但是@他的消息還是能夠收到提醒。


    寧宴的指尖在那條消息框上方停頓片刻,卻沒有點進去,而是切到主頁,打算先解釋自己這段時間的消失。


    出乎他的意料,直播間內掛著一條公告。


    [公告:主播@寧寧早睡早起有事請假中,希望各位觀眾朋友們耐心等待哦~]


    寧宴心下疑惑,平台還有自動請假功能嗎?他又看了一遍公告,退出去編輯了動態:


    @寧寧早睡早起


    發生了一點意外,暫時停播一段時間,很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點擊發送後,寧宴點進粉絲群報平安,然後逃也似的退出。


    寧宴知道自己在害怕,但他從不會迴避自己的恐懼。


    就像從前,一睜眼發現一隻飛蟲正停在鼻尖撲棱翅膀的遭遇,隻是童年陰影的一部分,更深的恐懼是在小寧宴哭叫著將蟲拍飛後,卻發現自己怎麽也叫不醒失去生息的父母。


    逼仄車廂內,隻有被嚇得動彈不得的自己,和一隻尋不到出路、一下一下撞著玻璃的飛蟲。


    但就算是這樣,長大後的寧宴還是可以直視這段過往,甚至剔除了車禍部分、剔除了得不到雙親迴應的恐懼,將自己怕蟲的原因用玩笑的口吻說出來。


    所以寧宴知道,麵前這道坎,他也可以邁過去的。


    他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幾百蟲的粉絲群,成千上萬個觀眾的直播間……一想到有那麽多雌蟲在另一頭聽到自己的聲音,寧宴就覺得唿吸不暢。


    寧宴甚至無措地想著:他們為什麽會聽自己直播?隻是因為這個“擬雄”主播的聲音最接近雄蟲嗎?那既然如此,他研究那些助眠內容,又有什麽意義呢?


    寧宴將種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排出腦外,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亂想。


    失聯的這段時間,白果視頻的負責蟲也發了不少消息。


    [十天前]


    “閣下您好,這邊軍部聯合研究所聯係我們,稱希望與您開展合作,不知道閣下是否有意向?”


    “閣下?”


    ……


    [六天前]


    “軍部已經將您的情況轉達給我們,為了不讓直播間的觀眾擔心,平台幫您在直播間掛一條公告,希望您不要見怪。”


    後麵負責蟲就沒有再發消息了。


    寧宴隨後在“陌生人消息”當中找到了軍部聯合研究所官方號發來的私信,對方隻是提出邀請,卻沒有說明具體內容。


    自直播有起色以來,有不少商單找上寧宴。寧宴前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隻是簡單篩選幾個品牌,還沒來得及詳談。


    但是他一個小主播,能有什麽地方能入軍部研究所的法眼?


    寧宴想起剛才伊恩被自己打斷的話題:“是軍部的蟲把我救迴來的嗎?”


    伊恩醫生點頭:“是卡洛斯上將。”


    寧宴不止一次聽過這個名字,似乎是前不久打了勝仗的將領,他懷疑自己記錯了:“卡洛斯上將,是收複了柯斯達星的那位?”


    ……帝國上將不遠萬裏來到這個偏遠星,總不會是為了找他這個小主播談合作吧?


    伊恩醫生自然不可能知道軍部的計劃,但那天他是親眼目睹赤色蟲翼的軍雌從天而降,懷中抱著生死不知的小雄子的場景,至今想起來還心有戚戚。


    “是的,這些天上將一直守在外麵,雄保會來蟲也曾和他交涉過他現在還在,您想見一見他嗎?”


    伊恩擔心小雄子一醒來就看終端傷了眼睛,想要用其他事情吸引轉移對方的注意。沒想到病床上的雄蟲忽然瑟縮一下,方才還鎮定自若的麵孔遽然間裂開一條縫,露出其下的惶然。


    “我不要!”


    伊恩急忙順著他哄:“好,不見他……”


    寧宴也被自己下意識的過度反應嚇了一跳,索性低頭掩飾般地劃拉屏幕,拒絕交流的意味十分明顯。


    伊恩見狀,無聲歎了口氣,知趣地不再打擾,確認儀器上各項生理指標都正常後,悄無聲息地退出特護病房。


    這幾天給寧宴發了消息的不止直播平台的負責蟲,還有不少觀眾,隻不過由於平台聊天設置,這些私信都歸在“陌生人消息”裏,隻是一個小紅點。


    除此之外,隻有亂碼老板的聊天框右上角,有一個標注著數字“4”的紅圈。


    寧宴猶豫片刻,點進去。


    [十天前]


    “昨天說的事,真的沒有問題嗎?”


    “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幫忙。”


    [九天前]


    “如果看到消息,迴複一下。”


    [三天前]


    “寧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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