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程走了數次,劉蕁一直都覺得迴家之路該是輕鬆的。


    可不知這次為何心裏頭充滿了一種難言之感。


    內心深處總是平靜不下來,甚至還會時不時做些奇怪的夢,難安的心綻放在夢境中去詮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樣。


    隻是越說不明道不盡的就會越接近實質本身。


    這一次,劉蕁沒有原諒自己,沒有雲淡風輕。


    畢竟因為她,西羌死了很多人,一個民族人口大量銳減,或許就此凋亡。


    因為她,一座東西方文明交匯的古城就此冷落,提早走入曆史的輪迴中。


    或許,對於漢帝國,她是英雄辦般的人物,畢竟她所做之事是為大漢謀取了實實在在的福利,大勝和錢財兼得,何能不喜?


    可對於羌人,她是該被憎恨的那人,便是她,促使他們的族人化作滋養大地的養料,遺骸埋藏青山之間。


    而在曆史傳承者眼中,劉蕁是一個罪人,一座文明交匯的城池,或許還有很多年的生命,給曆史留下些什麽的。。。


    隻是,事情已經做了,便不會迴返,曆史便是這樣,她在為大漢做些事情,並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做這些事情,為了有進階的資本,她必須這麽做。


    她真的不想經曆漢民族凋零,不想那些諸侯混戰,然後留下一片黑漆漆焦灼的大地,最後被北方的胡人乘虛而入。


    她想要去做一些事情,能夠有能力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果有那麽一個人能夠背負一切的罪惡,隻讓她去銘記漢人的恥辱,然後背負著這份責任,讓本該凋零的大地,有一片土地不被戰火侵染,那麽這便是劉蕁為之奮鬥的目標。


    所以,她現在必須要做這些事情,要舍棄許多人的生命,然後在那些人的骨骸上建起延續大漢的地基。


    。。。。。。


    劉蕁的返京行程已經上了日期,畢竟私自出京,然後這來來去去數個月,任劉誌多麽包容她,她也是該迴去給這個帝國的皇帝一些交代了。


    正因為如此,再次途經這時代的不夜城,姑臧,她依舊沒有停留。


    她唯一的停留點便是迴到了張掖縣,取了許如的家眷,還有留存在此的玲瓏還有幾個羌人侍女,帶上了部分當煎羌願意隨她南去的羌人,便投令居去了。


    自然,令居是要入駐的,至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在令居找段熲將軍處理好。


    還好,這次輪到袁商帶路卻是沒有出現什麽岔子,畢竟河西走廊這路上就那麽一條官道,若是走錯便真的沒有必要讓他留在身邊了。


    路途很順利,三日的行程,兩日時間,劉蕁便再次到了令居城。


    上次來時,劉蕁並沒有時間在令居城中停留多久,這次倒是有時間好好感受一番這段熲段屠夫治下的城池是個什麽狀況。


    大軍很順利的入了城,倒是讓劉蕁覺得城池中格外的熱鬧,或許是因為大勝之後,諸多行商腳客都想來此一覽西涼虎軍之威,順帶的還能兜售自己的商品。


    畢竟大勝之後,士兵都會得到獎賞,以令居原本的商品怎麽能支持得了賞錢的部隊想要改善生活的需求?


    人多了,雖然熱鬧,隱患便是也會增加起來,故而有許多小隊在城中巡邏,如此倒是讓劉蕁搭了便利。


    隻進了城,胡亂找一隻巡邏小隊,報明了身份之後便能讓他們帶路,部隊便順理成章的帶去了城中軍營安置。


    然後劉蕁等眾則可以徑直前去護羌校尉府上找段熲了。


    由於上次到過了段熲的府上,所以駕輕就熟的,劉蕁等人便很快到了護羌校尉府上。


    聞了聲息前來迎接的反倒不是段熲將軍的人,而是自己名義上的軍士許如。


    畢竟劉蕁帶著他的家眷,他怎麽能不上心,聽了劉蕁來了的消息,便趕忙出了府來,眼光掃過自己的妻子身上幾眼,最後在劉蕁麵前停下,見禮道。


    “公主殿下,恁終於來了,未能前去迎接,多有失禮。”


    許如倒是還客氣起來了,劉蕁不由得搖搖頭,果然在自己妻兒麵前還是盡顯禮儀,隨即劉蕁也沒有在意,擺擺手道。


    “哈哈,好了,許先生跟我客氣什麽,還是和我說說弟兄們的事情吧,怎麽樣,縻銅他們都無事吧,我軍狀況如何。”


    劉蕁很快就將問題轉到了公事上去,許如很快就會了意,整理了一下,比較嚴肅的道。


    “額,迴稟公主,情況倒是尋常,之前段熲將軍傳信與恁,我這邊見無甚要緊事便未曾去信,軍士損失倒是不嚴重,都在意料之中的,主要都是段熲將軍的隊伍打頭陣,我們作為馳援,所以都還比較順利,縻銅將軍和林啟將軍因為賈文和隨軍而發揮不錯,斬敵頗豐,不過由於郭嘯將軍的失誤,使唿延離將軍受了些傷,還有馳援其營的楊懷玉將軍受了箭傷,好在都不嚴重,造成的損失也不大。”


    聽到這個消息,劉蕁的額頭上微微一皺,有些詫異,卻是並沒有驚訝。


    軍隊的損失是在所難免的,劉蕁倒是沒有什麽意外,而賈文和竟然隨軍出力了,這倒是讓劉蕁有些小驚喜的。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這郭嘯的指揮失誤竟然讓兩個將領因為他受傷,這個卻是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把郭嘯放下去帶一營還是不太夠資曆,如此,以後得好好考慮怎麽安排這郭嘯了,想到這劉蕁點點頭,道。


    “嗯,我知道了,諸人無事便是好的,這樣,稍後,你擬一份戰情過程與總結與我,我自再分析。”


    許如見劉蕁臉上有些變化,也沒有必要多說什麽,隻稱諾道。


    “好,我之後便整理好給公主送去,嗯,如此公主便先隨我進去麵見段熲將軍吧。”


    許如倒是上道,知道劉蕁在乎公事,倒是以公事為先。


    劉蕁其實知道他其實是思念自己妻兒的,隨即隻搖搖頭道。


    “許先生,這護羌校尉府我上次可是到過一次的,認得路,你便莫要屈了身子做帶路人了,去和嫂夫人和令郎聚聚吧,隻順便派人幫我安排一下良哲他們的親眷便行了。”


    劉蕁這話自然是許如願意聽的,隻他堅持下來的動力便是他的妻子和兒子,分別這麽多天,早就想念了,隻是他迴令居之後卻不敢私自將家眷接迴。


    如此他表現出欣喜之意,隻拱手相謝道。


    “多想公主體諒,小人必定將良哲兄弟的親眷安排妥當。”


    如此,劉蕁也不再贅言,隻擺擺手,然後帶袁商進護羌校尉府裏去了。


    至於許如,便讓他與家人聚聚,以解相思之苦吧。


    此時的護羌校尉府中,倒是很是熱鬧,不少看起來有些文墨的人從幾個耳房中出來,捧著竹簡搬運著。


    如此倒是各司都在運轉著,做著戰後統計,甚至賈詡也在序列中,隻趕好從大廳中出來便撞見了劉蕁,想來他和剛剛許如也是被段熲給征用來當“賬房先生”了。


    “長公主殿下。”賈詡倒是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隻給劉蕁打了招唿便匆忙捧著自己的文書下去了。


    劉蕁倒是沒有在意,隻點點頭迴了,也不說什麽便徑直去見了段熲。


    “哎呀,不對,隴西郡那邊送來的所統計的數目有問題,給我好好再看看。”


    果然,沒有預料中的清閑,段熲將軍倒是也抓著毛筆在翻閱屬下文官呈上來的竹簡,此時的他穿著一身常服,若是不知道他便是段屠夫,倒是真有一番文官的氣派。


    看著老頭這麽忙,劉蕁本來不想提前打擾這老頭子辦公的,不過這來都來了,便開腔道。


    “段將軍好忙啊,看來我迴來的不是時候喲。”


    聽到有女聲傳進耳朵中,段熲抬起頭,隻看到了劉蕁,臉上那嚴肅的神情卻是立馬變了樣子,換上了一副笑臉,馬上便明白了許如為何剛才出去了。


    “哎呀,長公主殿下,你這腳程倒是不慢啊,這才幾天,就迴來了,也不通個氣讓我派人去接,驪靬那邊的事情便交接清楚了?”


    段熲倒是難得的熱情,想來是看到了提前運迴的那些錢給高興的。


    “段老將軍莫要客氣了,咱都不是外人,驪靬城那些事情都是小事,哪裏比得上恁大勝後如此多的事務要忙,可惜,這一迴來,驪靬城那邊需要恁過目的文案我今又帶過來了,還得勞煩恁過過目咧。”


    劉蕁會給他帶迴仍需他才能處理的文案,段熲並不意外,要是沒有帶迴來才意外呢!


    見劉蕁這麽說,倒是也不得不放下手頭的毛筆,隻吩咐下人給劉蕁準備桌案,送上茶水再說。


    劉蕁倒是也很識趣,隻與他隨便寒暄了幾句,謝過好茶,見段熲對自己說的很是重視,隨即隻讓袁商將自己整理的竹簡給呈了上去。


    段熲也不遲疑,便當場打開竹簡看了起來。


    所幸,劉蕁所做的事情還有決定並沒有讓段熲產生為難的感覺,隻他一直沒有太多波動的看完了劉蕁呈上的竹簡。


    “嗯,長公主倒是有些治理的手段,這般安排,驪靬城中的平民即使有怨氣也鬧不出什麽事情了,不過公主所想新建的要塞,老夫覺得有了祁連山為阻道,西羌平定之後去興建要塞卻是沒有太大必要,當然在這些地域建些屯城施以屯田倒是可以考慮,還有驪靬城以後的駐軍問題這個老夫還得細細思量一下。”


    段熲的語氣倒是對劉蕁有些誇讚之意,當然問題也是指出來了的。


    劉蕁自然知道這個安排自己不能左右,隨即隻道。


    “嗯,這些事情都是合該老將軍多費心,不知道以後驪靬縣並入番和縣此舉,老將軍怎麽看?”


    是的,劉蕁的確在竹簡上寫了撤銷驪靬縣,然後並入番和縣的建議。


    段熲當然也是看見了的,雖然他明白這個決定的確能夠解決一些事情,但是這撤銷並縣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公主的建議倒是沒有什麽大問題,這驪靬縣原先人口就是集中在驪靬城中,所以這城池沒了人,周遭土地也有限,再遷移漢民前去也不易,的確不如撤銷並縣,不過老夫覺的單純並入番和縣有些太大了,倒是可以考慮分別並入番和縣和顯美縣,這樣行政要方便一些,當然,老夫也是隻有參諫權,最終決定還是要陛下決定。”


    這個是自然的,牽扯到縣的撤銷合並,又是在涼州這地界,最終決定權也隻有皇帝才有。


    “嗯,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請老將軍做這中間人罷了。”


    如此,劉蕁又與他相聊了幾句,這驪靬城的事情便到了尾聲,段熲將軍又將問題扯到了羅馬帝國的使節格涅烏斯的身上。


    “公主,你這到現在也不公布自己便是那神秘女子阿美娜,卻是不想要這揚名的機會?可是怕那羅馬使節還有這羌人們亂說話?”


    說到這件事,其實對於羅馬使節,她卻是不以為意的,畢竟就算他們告到了劉誌那裏,按照劉誌的秉性,誰又會去管他們。


    “哎,段老將軍可莫多慮,這格涅烏斯等眾在和奧巴黛亞逃離驪靬城之後,便早就無顏留在大漢,早早便灰溜溜西去了,而阿美娜呢,也是緊隨他們迴安息帝國去了,所以呢,阿美娜這人是安息帝國之人,和我劉蕁可沒有任何關係。”


    其實劉蕁這樣說,是為了以後著想,興許她有機會去西域那邊也說不定呢,所以這好不容易弄出來的虛構之人,她才舍不得告知天下呢,畢竟她所借這名字所要達到的目的都達到了。


    格涅烏斯整理的那些大漢資料留在了驪靬城,所以沒有必要再擔心羅馬帝國的科技升級,又或者說格涅烏斯他們能不能通過貴霜還有安息,成功返迴羅馬帝國也是一個問題,所以一切都已經不是太重要了。


    段熲將軍從劉蕁的話中聽到了一些詼諧的語氣,不過也知道劉蕁不想太過暴露自己,所以知道阿美娜真實身份的人並不多。


    隨即他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道。


    “好,老夫明白了,會給你保密的,而那然明給你支援的那部騎兵你帶不走,便交給老夫吧,等公主需要時,老夫再給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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