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行雲出定林山莊之後一路向東南方向飛掠而去,過不多時便來到紫金山深處的靈穀之中,舉目向半山腰的梅林望去,突然輕歎道:“若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此時已是深秋九月,漫山梅林的葉子早已被秋風染紅,一陣秋風拂過半山腰,隻見落葉紛紛,不見夏雨黃梅,梅子黃時乃是初夏時節,嶽行雲突然吟出賀方迴的這首《青玉案》來,顯得頗不應景。


    然而嶽行雲卻不以為意,右手突然一翻、手中頓時多了一柄長約兩尺三寸、似勾似槍、似戟似鉞的奇門兵刃,正是他的獨門兵刃流雲勾。


    流雲勾在手,頓時泛起一泓令人眼花繚亂的寒光,嶽行雲渾身的氣質也頓時一變,一瞬間仿佛和手中兵刃合而為一,他靜靜的望著梅林、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之色,一動不動,整個人卻如同流雲一般飄然俊逸。


    梅林之中紅葉紛紛落下,卻倏忽間幻化成一道與紅葉的顏色一般無二的人影,紅帶束發、紅巾蒙麵、一襲紅衣,就連腳下的薄底快靴也是紅葉一般的顏色,她的手中握著一柄薄如蟬翼的刀,刀長隻有不到兩尺、刀寬也隻有不到兩寸,在紅葉映照下仍閃爍著一抹皎潔明亮的華光,正是方才在定林山莊中水清蓉還提到過的明月離恨刀,而這個手握離恨刀的女子,自然就是喬月明無疑。


    喬月明看到嶽行雲靜靜的看著她,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緩緩的向山下走來,她的動作極為舒緩,速度卻是極快,轉眼之間便來到嶽行雲跟前。


    “早就聽聞七殺會七大殺手中的‘天璣’隱匿、偽裝、易容之術天下無雙,沒想到竟然是你練成了‘州橋十三變’。”嶽行雲看到喬月明緩緩走來,不禁輕歎一聲道,“月明,我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是‘天璣’,‘天璣’竟然就是你!”


    喬月明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表情,聲音卻冷若秋風:“嶽行雲,此間並無他人,又何必如此假惺惺?若你果真不曾懷疑於我,又何必聯合水清蓉來一起算計於我?”


    嶽行雲苦笑搖頭道:“月明,我絕對沒有要算計你的意思,隻是此事事關重大,我必須要印證之後才能放心。”


    “印證?何必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喬月明突然嗤笑道,“十五年前,你棄我來到建康,當時我隻道你是風流無拘、一時糊塗,然而時隔多年你卻依舊對水清蓉念念不忘,今日既然已經印證過我的身份,恐怕下一步就是將我就是‘天璣’的身份公諸江湖,你們兩人好舊情複燃、雙宿雙飛吧?”


    嶽行雲急忙道:“月明,當年我絕沒有棄你而去,之所以前來建康實則另有隱情,而且我和清蓉之間的關係也絕對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更沒有要將你的身份公諸江湖對的打算,我……”


    喬月明突然出演打斷嶽行雲的話:“若有來生、定不負卿!這才多久的功夫,嶽堂主已經把剛才說過的海誓山盟忘得一幹二淨了嗎?”


    說到此處,喬月明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慘然之色,淒然笑道:“是了,這些山盟海誓又算得了什麽?嶽堂主當年說過的甜言蜜語、許過的海誓山盟可多了去了!”


    嶽行雲聽到喬月明的話,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柔情,輕聲道:“月明,當年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十五年來一句也不曾忘記,你若是不信的話……”


    “怎麽不信?”喬月明嗤笑道,“風流歸心、艮嶽行雲,一句情話不知道對多少女人說過,別說十五年、就算五十年恐怕也忘不掉吧?”


    說道這裏,喬月明忽然左手一翻,將手中一物扔到嶽行雲的麵前,不屑的道:“嶽行雲,看看這個是什麽?”


    嶽行雲低頭往地上一看,隻見喬月明扔到他腳下的赫然是一枚帶血的玉佩,他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腳尖急忙在玉佩上一挑,伸手將飛起的玉佩抄入手中,入眼便是一個“心”字,他將“心”字腰牌翻轉過來,就見背麵是一個叫做“韓升”的名字,臉色頓時又是一變。


    聚義歸心盟自盟主陸藏鋒以下,除陸藏鋒的兵刃風雨紫煙劍之外,均以聚義歸心令號令盟中弟子,盟中弟子也以相應的腰牌辨認彼此身份,其中青龍、朱雀、玄武和白虎四堂皆在汴梁總舵,因此腰牌以“聚義”為名,意指四堂弟子聚義於總舵、共襄盛舉,正麵均是一個“義”字,反麵則是持令牌弟子的名字;建康、臨安、洛陽等十大分舵遍及各地,甚至遠到金國、西夏、大理境內,因此腰牌以“歸心”為名,意指各分舵雖不在汴梁,但時刻歸心,正麵均是一個“心”字,反麵則是持令牌弟子的名字,“義”字腰牌和“心”字腰牌合起來有一個稱謂,叫做四堂聚義、十舵歸心,與聚義歸心盟之名相為唿應。


    令牌上的“義”字和“心”字皆一般無二,隻有令牌的顏色和形狀略有不同,用來區分不同分堂和不同分舵,此刻嶽行雲手中的腰牌正是代表建康分舵的青色木質腰牌,聚義歸心盟內稱之為青木令牌,持有這塊青木令牌的韓升乃是建康分舵的一個香主,正是水清蓉安插在七殺會健康據點中的弟子,現在這塊帶血的青木令牌落在喬月明的手中,說明韓升肯定已經兇多吉少。


    果然就聽喬月明哂笑道:“怎麽、嶽大俠?難道水清蓉沒有告訴你?從我眼皮底下偷走屍體的建康分舵的奸細就是這個韓升嗎?你們還真以為我喬月明就這麽不堪,偌大一具屍體被偷走都不知道?實話告訴你吧,若不是實在不想削了你那位老情人的麵子,這個韓升混入我七殺會的第一天就被我幹掉了!不過今天也不晚,他偷走了一具屍體、那就隻能用自己的屍體來頂替了。”


    此時的嶽行雲已經明白,韓升能夠從七殺會中盜走那名殺手的屍體絕對是喬月明故意為之,甚至喬月明用離恨刀殺死這那名殺手故意留下蛛絲馬跡也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要除掉建康分舵安插在七殺會健康據點的奸細,甚至是故意讓她嶽行雲知道她就是七殺會七大殺手中的“天璣”,隻是喬月明為何要這樣做,一時間他卻想不明白。


    “月明,韓香主真的是你殺的?”嶽行雲澀聲問道。


    喬月明饒有興致的看著嶽行雲,點頭道:“沒錯,也是左胸、也是離恨刀一刀斃命,不過這次屍體沒有被人偷走,而是就在我麵前化作了一灘血水。”


    “你難道不記得本盟規矩了嗎?”嶽行雲沉聲道。


    “怎麽不記得?”喬月明渾不在意的笑道,“本盟弟子之間嚴禁私鬥,除清理門戶外更不允許自相殘殺,否則合盟上下人人得而誅之。怎麽,難道嶽副堂主今日要對我喬月明清理門戶了嗎?不過你隻是一個副堂主而已,還沒有資格對我這個堂主動手清理門戶吧?”


    嶽行雲聽到喬月明的這番話,臉上頓時閃現過一抹迴憶的神色,搖頭苦笑道:“月明,當年若非是你太過強勢,你我之間又何至於會到今日這個地步?”


    嶽行雲說著從懷中掏出朱色朱雀令牌,高高舉過頭頂,向喬月明道:“喬堂主請看清楚,這是本盟朱雀堂堂主信物,現在我嶽行雲以聚義歸心盟朱雀堂堂主的身份……”


    嶽行雲話未說完,看到朱雀令牌的喬月明突然臉色驟變,驀地冷喝一聲道:“嶽行雲,果然是你!朱雀令牌果然在你手裏!”話音未落,喬月明身形突然一動,州橋十三變施展出來,頓時如同鬼魅一般向嶽行雲欺身而進,手中明月離恨刀當胸便向嶽行雲刺去。


    嶽行雲早有防備,眼見喬月明驟然出手,他急忙將手中朱雀令牌塞入懷中,手中流雲勾斜向上挑,似戟似鉞的一頭迎著喬月明手中的離恨刀格去,就在流雲勾擋住離恨刀的一刹那,他右肘突然向前一送,流雲勾似勾似槍的一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喬月明胸前刺去。


    流雲勾似勾似槍的這一頭,槍尖足有三寸多長,槍尖尾部的開勾也有將近兩寸,猶如彎刀一般,若是被這一勾擊中的話,流雲勾直接將喬月明洞穿的同時,還會從她胸撕下一片血肉,在她前胸留下一個丁字交叉的口子,兵刃詭異、招式狠辣,幾乎就是一擊斃命。


    “喬月明,難道你不知道反抗的後果嗎?”嶽行雲急聲叫道。


    喬月明顯然對嶽行雲的招式極為熟悉,手中離恨刀剛碰上流雲勾,不等似戟似鉞的一頭將她手中的離恨刀鎖住,就突然變招向嶽行雲握勾的右手五指削去,口中嬌吒一聲道:“嶽行雲,任憑你如何花言巧語,也休想再騙我分毫!今日這靈穀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說著手中離恨刀“唰唰唰”又是連環三刀,頓時將嶽行雲飛肘攻來的一槍一勾化解,再度向嶽行雲當胸攻到。


    嶽行雲眼見喬月明攻勢淩厲,誓要和他魚死網破,當下也不敢怠慢,急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中流雲勾上下翻飛,迎上喬月明的離恨刀便鬥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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