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逸已經找到出陣之法,再進出此陣的時候就易如反掌,很快便來到寧浩然跟前,躬身道:“舅舅,我來了。”


    寧浩然向陸逸點點頭,伸手在門上輕輕拍了一掌,隻聽一陣機關響動的聲音傳來,院中的花草樹木頓時眼花繚亂的移動起來,過了足足盞茶的功夫這才停止。


    此時院子裏的景象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從院子門口直通閣樓入口的鵝卵石小徑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呈十字交叉的兩條青石板路,將閣樓前的院子分成四個區域,最靠近閣樓的兩塊,左邊種滿花草,右邊擺滿盆栽,靠近院子入口的兩塊,左邊種著幾棵樹,右邊則擺著兩個石凳和一個石台。


    寧浩然看著目瞪口呆的陸逸,指了指不遠處的石台,笑著說道:“陪我下一局棋如何?”


    陸逸聽到寧浩然的話,這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他匆匆的瞥了一眼閣樓的門環,心中恍然原來那裏是控製院中陣法的機關,看到寧浩然所指的方向,這才注意到石台上縱橫刻著十九條線,上麵擺著黑白棋子,乃是一局珍瓏棋局的殘局。


    陸逸練功的閑暇時間總喜歡鑽研棋局,圍棋之術當年打遍臥虎寨無敵手,不過自從下山之後還從沒有和任何人切磋過棋藝,看到珍瓏殘局之後也有些技癢,便躬身向寧浩然道:“舅舅請。”


    寧浩然笑道:“我經常在你房間外聽到弈子之聲,想必你的棋藝定然十分高明,這一局便由我執黑吧。”說著也不管陸逸答應不答應就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伸手從棋笥之中撚起一枚棋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之上。


    陸逸頓時有些愕然,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笑道:“舅舅,這樣不太好吧?”他剛才雖然隻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但是棋盤上的局勢卻已經十分明了,這局珍瓏已經弈到盤尾,占據先手的黑子幾乎已經完全將白子中盤的一條大龍困住,若白子無法在五子之內脫困,便是黑子屠龍之局,結果將是二十子以上的慘白。


    實際上這是一句困龍之局,推演的乃是白子困中求變、大龍脫困、反敗為勝對的可能,從局中的情況來看,即便是白子先行也幾乎沒有困龍脫縛、潛龍在天的可能,結果寧浩然貿然執黑先行,白子中盤大龍再無任何脫困的可能,徹底成了必死之舉。


    看著中盤那條死的不能再死的大龍,陸逸頓時有些無語,他也不是沒有見識過麵前這位的無恥,當時就是這位指示步驚風把湛盧劍塞到蕭青雲的手中,坐實了蕭青雲藏劍山莊盜劍的罪名,不得不寄人籬下謀求正義堂的庇護。


    可是蕭青雲畢竟是外人,他陸逸可是麵前這位實打實的親外甥,舅舅連外甥都坑,而且坑的還這麽理所當然,陸逸還是第一次見。


    “怎麽不落子?這就認輸了?”寧浩然又捏起一枚棋子,笑著向陸逸道。


    這哪裏是認輸?壓根就是直接輸了。陸逸心中腹誹不已,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坐下來,捏起一枚白子落在大龍的龍頭之處,不過這也隻是突然,隻要寧浩然落子堵在龍頭之處,便能夠完成屠龍。


    然而讓陸逸不解的是,寧浩然壓根就沒有在龍頭之處落子,反而直接將手中的黑子扔到了龍尾之處,分明是毫無用處的一子,非但沒有任何用處,反而給原本徹底被困住的大龍一線生機。


    陸逸心中疑惑不已,然而他明白機不可失的道理,生怕寧浩然再有反悔,急忙在龍頭之處再落一子,原本半死不活的大龍終於有了一分活過來的架勢,而這個時候寧浩然竟然又在龍尾之處落了一子。


    “舅舅,您這是幹什麽?”陸逸頓時有些忍不住了,就算想要讓棋也不是這種讓法,而且棋局如戰局,他陸逸就算輸也根本不需要寧浩然來讓。更何況是寧浩然賴棋,他就算輸也是雖敗猶榮。


    寧浩然臉上的笑容不減,向陸逸做了個繼續下棋的手勢道:“怎麽?看到沒有贏的可能就放棄了?那你怎麽知道對手會不會走出一招臭棋呢?”


    陸逸苦笑道:“舅舅,您明明是故意的。”


    寧浩然笑道:“故意的又怎麽樣?故意的也有玩火自焚的可能啊。”


    聽寧浩然說到這裏,陸逸總算明白,寧浩然並不是故意耍他,而是以此教誨於他,至於寧浩然到底想說什麽,一時間他還猜不出來。


    看到陸逸沉默不語,寧浩然便放下手中的棋子,指了指院子和閣樓,換了個話題道:“這裏是武當派的清玄子所建,是不是感覺到有些熟悉?”


    陸逸有些驚訝,他雖然沒有見過清玄子其人,但是卻熟讀清玄子的陣法手劄,對清玄子的布陣之法十分熟悉,否則也不會這麽容易便破去清玄子這位當時第一陣法大家布下的陣法。


    “舅舅,我的陣法之學便是得自於清玄真人,隻不過並非清玄真人親傳,而是韓大叔給我的清玄真人的陣法手劄和他搜集到的陣法殘本,事實上我根本沒有見過清玄真人。”陸逸老老實實的答道。


    寧浩然點頭道:“這些我已經猜到了,韓先鋒是清玄子的俗家弟子,當年也是個陣法天才,在韓帥麾下立過不少功勞,不過聽說他不喜歡運籌布陣,反而更喜歡舞刀弄槍。”


    陸逸臉上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含淚道:“其實韓大叔並非不想研習陣法,而是迫不得已,因為他要帶領整個臥虎寨與金狗作鬥爭,就算他的陣法再怎麽厲害,如果武功不夠高強的話也不能服眾。”


    寧浩然點頭,明白陸逸話裏的意思,如果韓先鋒不能在武力上服眾的話,根本無法將臥虎寨擰成一股繩,在這種情況下在金國境內抗金是十分危險的,甚至臥虎寨根本不可能保存到去年便已經早早被抹殺。


    隻是術業有專攻,韓先鋒雖然是陣法天才,但是並非學武的料子,金刀十字斬聽起來很是厲害,陣前作戰所向披靡,但是放到江湖上就有些不夠看了,甚至連三流高手都算不上,區區一個“步光劍”洛雲成便輕鬆將他重傷、毫無還手之力。


    “我們今天先不說這個。”寧浩然向陸逸道,“南宮錦來到建康的事情聽說了吧?”


    陸逸嗯了一聲道:“聽說他今天還來正義堂拜見您了?”陸逸是從蘇驚雷口中得知南宮錦來正義堂拜見寧浩然的事情的,寧浩然今天沒有出現在中秋大考的現場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過在聽蘇驚雷說之前,事實上陸逸已經從喬月明口中得知了南宮錦來到建康的消息,喬月明甚至還提到南宮錦與七殺會有所接觸。


    寧浩然點頭道:“當時我就是在這裏見的他,而他從院門口到閣樓前隻用了半盞茶的時間。”


    “什麽?半盞茶的時間?”陸逸頓時吃了一驚,“南宮錦的陣法造詣如此厲害?還是說他帶了家族的陣法高手?”他從入陣到出陣用了一炷香的時間,而南宮錦竟然隻用了半盞茶的時間便破解了院中的陣法,著實令人驚訝。


    陸逸之所以會有此一問,倒不是嫉妒南宮錦的陣法造詣,而是因為南宮錦根本沒有破陣的可能。南宮世家不僅是劍法世家,更是陣法世家,摩天嶺九大奇陣無人能破,家族之中陣法高手輩出,年輕一輩中也有不少陣法翹楚,但是這裏麵絕不包括南宮錦其人。


    南宮世家家主南宮仁膝下有兩子一女,長子南宮鈞號稱南宮世家百年一遇的武學奇才,弱冠之年便身懷南宮世家三大劍法絕學,乃是年輕一輩中唯一能和蘇驚雷平分秋色的青年才俊,卻在十年之前離奇斃命,一代劍法天才就此隕落。


    南宮仁的小女名喚南宮楚,南宮楚的年齡和雲驚鴻相仿,亦是和雲驚鴻齊名的武林四美之一,而且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博才多學,據說她有過目不忘之能,不論任何武功招式隻要被她看過一眼,便能準確的說出招式的出處和弱點。


    至於次子南宮錦,江湖上普遍的評價他就是個花花公子,不學無術、遊手好閑,論武功不如其兄,論才學不及其妹,甚至幾個堂弟的武功才學都遠比他出色,雖然他是現任家主南宮仁的次子,但連南宮世家三大劍法絕學中的任意一套劍法都沒學全,幾乎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廢柴,早已經失去爭奪下一任家主的資格。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能夠破去清玄真人親手布下的正反四象陣和萬霞歸流陣,怎麽不令人震驚?


    寧浩然搖頭道:“他是一個人來的,並沒有帶任何人。”


    “蘇師兄知不知道這件事情?”陸逸問道。


    南宮錦雖然遊手好閑、不學無術,為人倒是頗講江湖義氣,而且交遊十分廣闊,與蘇驚雷的關係倒是不錯,之前蘇驚雷前往南宮世家打探消息的時候,見的便是南宮錦。


    寧浩然點頭道:“這件事情我已經告訴過驚雷,現在南宮錦就在他那裏,隻是他也不知道南宮錦陣法造詣如此之高。”


    陣法之學與學武練功一樣,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經驗、見識和眼界尤為重要,能夠輕鬆破去當世陣法第一人清玄真人所布的連環陣法,即便是天才至少也得五年之功才能達到這等境界。


    南宮錦剛過弱冠之年,但花花公子之名早已傳遍江湖,那麽隻有一個解釋,他是故意扮出不學無術、遊手好閑的形象。


    隻是南宮錦為何要裝成這樣?又為何在寧浩然麵前顯露真實麵目?他的目的是什麽?到底是故意為之還是得人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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